“昔太空未成,元炁未生,元始天王為昊莽溟律大梵之祖,凝神結胎,名曰混沌。混沌既拆,乃有天地。中外之炁,方名混虛。元始天王,運化開圖,金容赫日,玉相如天,陶育妙精,分辟乾坤。乃自玉京上山下遊。遇萬炁祖母太玄玉極元景自然九天上玄玉清神母,行上清大洞雌雄三一混化之道,生子八人,長曰南極長生大帝。亦號九龍扶桑日宮大帝。亦號高上神霄玉清王。一身三名,其聖一也。”
俞和站在藏經室的門口,渾不知身外發生了何等變故,他隻覺得一道浩瀚的神念注入了識海,無窮無盡的金書靈篆,好似長河入海般的湧了進來,繞著在祖竅中的六角經台一旋,便投入了經台之上的青玉色光團中。
耳邊有無數的聲音在呢喃著,似乎還有人在高聲呼喊,可俞和都分辨不出含義。
對於俞和來說,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隻有一瞬間。可長鈞子卻看得分明,藏經室中央的玄玉六角經台上,那本厚重的金書一頁一頁的,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足有一盞茶時分,最後終於整本翻過。當赤金色的封皮蓋下,整個藏經室中異相盡斂,聲息俱寂。
俞和身子一顫,口中噓地吐出來一口長氣。睜眼就看到長鈞子的詫異眼神。
“你這是在攪什麽玄虛?”
俞和存思祖竅,隻見那六角經台依舊如皓月似得高高的懸著,沒有半分異狀,伸手撓了撓頭發道:“回稟前輩,天道為證,晚輩實在是無心之舉,自也不知究竟為何如此。”
長鈞子眼露金光,在俞和身上來來回回的掃視了半晌,卻也看不出什麽端倪,挑眉道:“老夫倒是看走眼了,你小子身上秘密不少,而且這機緣福運,可是深厚的很啊!”
俞和臉上一紅,急忙擺手。
長鈞子指著那藏經室中央的玄玉六角經台道:“這經台上麵放的,恐怕是上古神話中的《高上九霄玉清真王大金書》,此書乃是南極長生大帝的根本經,雖然估計不是真本,但也極具玄妙,尋常修士道心太淺,隻要一看這經文,就立時會沉溺其中不可自拔,隻欲盡悟其中無窮玄機才能醒轉。但這神帝根本經豈是我輩煉氣之士能洞悉的?方才藏經室中的那些人,便是在無止境的苦思中,枯竭了心力,這才身化塵灰的。我唯記得有一人,他目不能視物,所以不被這經文所攝,並未坐化於此。我法身乃是化外天魔,亦魔亦道,因而對這經文還能抗拒一二,我方才見你目注經台,麵露迷茫,本以為你也要就此沉淪其中,卻不想你小子身上也不知道藏著什麽天大秘密,居然能壓製住這南方神帝根本經,反令這經文為你所攝。我本以為,以我長鈞的九五至尊命數修真,隻消渡過了命劫,當是氣運齊天,鴻福無雙。今日看到了你,才知道我這等淺薄的福緣,在你麵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長鈞子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弄得俞和有些不知所措,連忙擺手道:“前輩是妄自菲薄了,俞和不過是小小的末進修士,還丹未成,大道難期。機緣福運一說虛無縹緲,哪裏能比得上前輩萬年道行,功參造化。”
長鈞子也不願再搭理俞和,隻是搖頭歎氣,他走進藏經室中,把手一招,此處存放的千百仙家經典便紛紛飛起,化作一點微塵大小,落進長鈞子的掌中,唯剩下中央玄玉六角經台上的那本厚重的金書。這《高上九霄玉清真王大金書》便是以長鈞子的萬年修為,也是鎮壓不住,隻能留在這白玉石塚中。
兩人穿過了藏經室,前麵又是漫長的甬道,甬道盡頭,依舊是兩扇並未合攏的金鱗大門。
長鈞子默然的推開了大門,眼前又是一間百丈方圓的石室,石室穹頂上,綴著千萬顆夜明珠,作二十八靈宿的樣子,拚成南方七宿的明珠,尤其明亮。
地麵上有九座白玉台,每座白玉台上,都有個玉盤,玉盤中放著一張金紙仙符。看起來,這每個玉盤中,本該都放著一件什麽東西,並用仙符鎮壓,可如今已全被先來之人帶走了。
“這是間藏寶室,這裏本該有九件仙家重寶殉葬,可惜已被人全數取走,估計是那盲眼的修士所為,也不知他帶著這九件重寶去了何處。”
俞和對法寶倒是沒什麽興趣,他缺的是一把合手的飛劍,倒也不知這九件重寶中,是否有把飛劍之類的。
兩人穿過空空如也的藏寶室,長鈞子倒並不甘心,一邊走一邊施展他的天目奇術,放出百道金色的目光,在藏寶室的每個角落掃來掃去,可惜最終也一無所獲。
藏寶室後麵,便沒有了甬道,腳下是一個百丈深坑,有道金色的虹光,橫在深坑上,虹光的另一頭,是一扇霞光四溢的雲門。
深坑底部,有座巨大的青銅九龍鼎,這銅鼎也有百丈方圓,把那深坑填的滿滿的。鼎上有蓋,鼎蓋上按八卦方位,貼著八道金符。在鼎蓋周圍,雕著九條青銅虯龍的形象,龍身以銅鎖鏈縛在大鼎上,隻有龍首高高的昂起,張口向天。每條青銅虯龍的口中,都有一道黑紅糅雜的光焰噴出,直射入金色虹光下麵一丈的玉石壁中。
“好大的仙家手筆!這鼎中有九道玄火脈,布下一座九龍煉日陣。可笑外麵那些九州丹道宗門,總以為得了張故弄玄虛的方子,就能煉製出上古仙丹,試問如沒有這等爐鼎,憑什麽去煉仙丹?”
長鈞子嘿嘿冷笑,邁步踏上了金色虹光,自那青銅九龍鼎上走過,到虹光彼端的雲門前。
站在雲門前,長鈞子忽然停下了腳步,良久不動,也不出聲。
隻見那雲門邊上,有一具玉色的骨骸倚靠在牆邊,這骨骸的頂門處深深陷入,顱骨裂成了數片,似是被重手法拍碎。
骨骸附近的地麵上,有幾行字,轉折圓滑,似乎是以手指運力寫下的。
“餘碧濤子,自幼眼盲,蒼天乃不負我,賜黃鍾道體,南海苦修二百七十一栽,得還丹五轉道果。為覓靈藥合丹,入天涯海眼,循火脈墜,落困南天神帝塚中,然此門不為我所開,枯坐門前千年,萬念皆灰,日日心魔糾纏,苦不堪言,唯有自斷殘生,願隔世再續仙緣。”
“完了,這就便是那盲眼修士,他最後還是未能找到出路,自碎天門而死。難道這神帝塚真的是隻能進,不能出的麽?即是墳塚,本來也就無需留下出路,可是為什麽不留出路,卻能放人進來?墳塚不應該是進也進不來,出了出不去才對麽?”長鈞子看著骸骨發呆,嘴裏叨叨不休的念著。
俞和看了看那骨骸,又看了看麵前那道門。這門是以整塊玉髓打磨而成的,材質上,似乎比自己的那具白玉劍匣還要好上太多。也不知門後是什麽所在,從門縫中,源源不絕的溢出層層氤氳煙霞。在門上,有層淡淡的溫潤清光流轉。
長鈞子這時還在對著骨骸自言自語,也不知怎麽鬼使神差般的,俞和忽然伸手去推了一下這扇門。隻見俞和的手指在門上一按,那門上的清光便蕩漾起一圈漣漪,有道白蓮符印閃了閃,又隱入了玉石中。
悄無聲息的,這玉石門便向裏麵滑開了,一大片煙霞從門中湧出,俞和聞見了一股濃鬱的馨香味。
長鈞子又一次呆住了,他看了看門,又看了看俞和,再看了看那具骸骨,滿臉驚愕,嘴巴開闔了半晌,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元曦本就不能言語,長鈞子說話全靠神念震蕩元氣出聲,這時他的神念中仿佛被人點了一指定身咒,張口無言。
俞和把雙手一攤,聳了聳肩,邁步朝門內走去。長鈞子用力搖了搖頭,剛要跟著俞和走進門中,忽然想起了什麽,回身彎腰,探手在那屍骸中掏摸了一陣子,最後終於抓到了一件什麽東西,緊緊握在掌心裏。
進了這扇門,才知道此處就是整個白玉石塚的中央石室。
石室中滿是層層疊疊的仙霞,好似一團凝集不散的霧氣。這石室中的靈炁,比起白玉石塚外麵,還要濃鬱了近倍。
石室地麵中央,有個蓮花池,裏麵也看不見池水,隻有密密匝匝的數百片蓮葉展開,這百片蓮葉好似是用寶石雕琢而成的,每一片的顏色都不相同,蓮葉呈半透明的樣子,葉片脈絡中,有一道一道的流光。石室中濃鬱的靈炁,自在蓮葉上結成顆顆晶瑩的仙露,順著葉莖不知滑向何處去了。
石室頂部中央有個十丈闊的圓孔,自那圓孔中,有道清濛濛的光柱落下,光柱中,虛浮著一朵白蓮。俞和與長鈞子一看,就知道這白蓮與外麵中天懸浮的那朵一模一樣,隻是不知究竟哪一朵是真身,哪一朵是法相。而那投入石室中的光柱,隻怕就是從外麵那朵白蓮之下垂落進來的。
這朵白蓮花,仿佛就是從石室中間的蓮池裏生出,那許多蓮葉都團團簇擁著它,在白蓮花的萬千花瓣中間,放著一支三尺高的金身玉壇,就像是有道高僧坐化後,用來成殮屍骨的那種壇子,壇口上麵有到碧光繪成的長生仙符,在緩緩的回旋著。
俞和與長鈞子正看著清光、白蓮和玉壇,尋覓這出路的所在,忽然間發覺身後的那扇玉石門自行悄無聲息的合上了。白蓮花憑空一旋,萬千花瓣盡數展開,從玉壇中猛然爆發出了一團刺目的明光,登時讓俞和與長鈞子滿眼雪白,什麽也再看不清楚。
長鈞子伸手遮眼,這明光足足持續了五次呼吸的時間,等光芒漸漸收斂,石室中物事重新浮現時,他愕然看見,俞和原本站的地方空無一人,隻剩下一件道袍攤在地上,俞和的隨身玉牌、玉符等物統統落在道袍中,唯獨俞和的身子卻在白光中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