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節三月三,鬼節(下)
在關帝廟的一間禪房中,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暗格。而這個暗格連通的地道,究竟是條什麽路,它又通往何處,恐怕沒人知曉。
這就是先前左思齊擔憂的地方。這裏,是一條鬼道。
何為鬼道。顧名思義,就是並非凡人可以行走的道路,而是白金會員,鬼魂專用之路。好在秦曼曼的八字偏重,否則自打她進入鬼道來的那一秒,三魂七魄恐怕就會被攝走。那時候,就算有兩個左思齊,三個左思齊,一百個左思齊也未必能救的了她。
很多人會想,鬼道,有沒有這麽可怕呢。
可以準確而又負責任的回答,有,鬼道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要知道,萬惡的鬼道,並非每個人都能走的了的。
這裏的鬼道,並不是指的冥界,地府的小道。而是道觀的一處禁地。
生老病死是萬物的宗旨。當這些已不再人世卻又對人世流連往返的魂體產生時,就會對世人造成或多或少的危害,輕則重病,重則喪命。
這時,一個新的職業就誕生了。道士,驅魔降妖,無所不能。
而驅魔的路上,也會有或多或少的問題存在。比如,有些鬼魂可以超度,有些怨魂可以驅散。可在萬千魂體中,定然會有一些有些各種各樣原因,無法超度,也無法驅散的魂體。怎麽辦?收服。之後呢?在大的壇子也總有裝滿的一天,這就跟水滿自縊一個道理。
他們腳下的這條羊腸鬼道,便是道觀用來存放那種超度不了也無法驅散的魂體的地方。這裏是禁地,自從創建以來,就極少有人出入。即使出入,也是修為極高的真人。而在鬼節,陰氣重,陽氣弱,鬼門大開的日子,更是沒有人來過這裏。
今夜,在他們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被逼無奈,來到了這裏。可是,這裏,又能比外麵安全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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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齊眯著褐色的長眼,細細打量著麵前這個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朋友。
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妥協。畢竟在這個三月三的日子裏,與魂體交手,他的勝利指數並不高。
想到這裏,他扶正幾乎已經軟如一灘爛泥秦曼曼。將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一隻手深入懷裏摸索了一小會兒。隨後,他掏出一打紙錢,用力一揮,灑向了空中。紙錢洋洋灑灑的飄落著,在空中漫天的飛舞,飄飄如蝶。
這是求妥的一個緩兵之計。先前遙遠對於青衣也用過此招,但是未能管用。不知道這一次,左思齊能不能人品爆發一下。
妥協,本身就是一種賭博行為。在敵弱我強的情況下,可以算做慈悲之心。而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那就是舉白旗借道。
紫衣女鬼看見漫天飛舞、飄飄如蝶的紙錢後,沒有任何反應。長長的舌頭依舊朝外吐著。她一動不動的杵在那裏,呆滯的目光從未移開過分毫。
戰爭,似乎一觸即發。
就在這個時候,女鬼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她突然轉過身,朝著右側的小路上飄去。可是飄了沒有幾步,又調頭回到原先的位置。
她這是幹什麽。
此時的秦曼曼哆哆嗦嗦的靠在左思齊身上。她並非想吃人家豆腐,而是腿軟的,如果沒有支撐點,她根本無法站立。原本以為女鬼是接受了妥協,準備離開。可是見其又調頭折回,一個快要罷工的小心髒又一次驚心動魄的活動著。
“她是想找我們幫忙,跟過去看看吧。否則,她是不會讓我們離開的。”
左思齊看懂了女鬼的意思,他之所以跟秦曼曼解釋,其實並不是為了征求她的意見。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這種情況,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不要——”
讓秦曼曼跟著女鬼走,還不如讓她去死比較痛快。
“那你自己在這呆著吧——”
左思齊可不是一個擅長甜言蜜語的男人。去與否已經說了,總不能扛著她去吧。一想到這裏,心裏又有一絲過意不去。是啊,當初確實是自己將秦曼曼扛進密室的。可是那時隻是為了躲避追趕。沒曾想到會走到這一步。
唉,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左撇子,我恨你——”
秦曼曼快要氣死了,她越來越相信自己上輩子一定殺了他的全家,所以這輩子要遇到這個一個假神棍來折磨自己。
“我也不愛你——”
左思齊說完便搡開了秦曼曼,大踏步的跟上了前方引路的紫衣女鬼身後。
左思齊知道,秦曼曼一定會跟上來的。向她這樣膽小怕死,胸大無腦的女孩,總是說一套做一套。讓她自己獨自留下來,那真比讓她去死還難。
果不其然,秦曼曼看見左思齊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立馬跟火燒屁股一樣,噌的一下追了上來。
“我恨你——”
“我也不愛你——”
充滿著黴味的小路,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驚喜’。
這裏和陽界不同,長著白須的老鼠可以昂首挺胸的遊走在道路中間,惹來秦曼曼一陣陣的尖叫。好在紫衣女鬼回頭望了她一眼後,便學會了沉默是金。
“我告訴你,你在敢掐我,我就把你扔給老鼠當媳婦兒去——”
左思齊都快被秦曼曼掐哭了,這女的神經病吧,跟她又不是很熟,幹嘛一個勁兒的掐自己。害怕就害怕唄,也不能動不動就拿這種方式告訴自己呐。
“我恨你——”
“又來了,說了我也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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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轉了不知道多少彎彎過後,紫衣女鬼終於停住了腳步。她側身閃到一邊,然後望著左思齊。那呆滯的眼眶中,似乎在此刻閃爍著一絲絲異樣的光彩。
放眼望去,一個大肚子孕婦正滿臉汗水的躺在那裏。羊水已經破了,大片大片的流了一地。這是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
在仔細看看,卻會發現這並非普通的孕婦。也可以說,這是一個鬼媽媽。
大肚子孕婦臉色蒼白如紙,空洞的眼簾下方泛著一片片烏黑。脖頸處有黑褐色的淤痕,不難猜測,她的死因是窒息而死。至於為什麽會在臨盆前被扼殺,這是法醫和警察的職責,與自己無關。
既然這樣,紫衣女鬼引自己來這裏,又為了什麽事情呢?
難不成讓自己幫忙接生?不是吧。
左思齊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望向紫衣女鬼,用腹語詢問著。
紫衣女鬼點了點頭,看看大肚子孕婦,又看看身邊的秦曼曼。
左思齊懂了,這紫衣女鬼的意思,是讓身為女性的秦曼曼幫忙接生。他轉過身,將紫衣女鬼的意思轉達給了秦曼曼。秦曼曼麵無血色的小臉,在聽到這個事情後,唰的一下變得更加慘白了,蒼白的程度可以與大肚子孕婦的麵色相媲美。
“我,我,我——”
秦曼曼原本是想說自己不會來著。可是看見紫衣女鬼那一雙空洞的眸子,嚇的話到嘴邊可又說不出來了。
“你什麽你,沒什麽,來吧,誰都有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變高手——”
左思齊硬著頭皮給秦曼曼做著思想工作。他也沒辦法啊,總不能自己上吧。雖說對方並非人,可終究說到底,那也是一個女人啊。男女授受不親,使不得使不得。
秦曼曼這一生就隻有兩樣不會,那就是這也不會那也不會。
接生,天呐,這比四級英語難度還大。
“能不能在商量一下——”
“不能。”
“不能。”
左思齊跟紫衣女鬼一個鼻孔出氣,前者如果敢反抗的話,那麽後者的話比聖旨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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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碎牙往肚子裏咽,劃拉破了腸子也不準哭。
反正秦曼曼是把左思齊恨死了。這梁子算是結下了。隻見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就像是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
“還不快去——”
左思齊背轉過身子,不去看秦曼曼的眼睛。誒,對於此事,埃莫難住,隻好說抱歉了。
“嗚嗚,我該怎麽做啊,嗚嗚——”
秦曼曼哽咽的哭了起來,她委屈極了,從小到大,別說接生了,連生孩子都沒有看見過。在說她學的專業也和這個不對口啊。讓一個未來的建築師跑去當助產士,這不是扯淡麽。誰想出來的,太坑爹了。
“這,你別哭,讓我想想看。”
左思齊最見不得女孩子哭,從小媽媽就告訴他,好男人是不會讓女人哭泣的。所以隻要一哭,他就一點兒脾氣就沒有了。
隻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媽媽的原話其實是,好男人是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哭泣的。雖然隻有幾隻之差,但是意義卻變了味了。這是要有多博愛啊。
“嗚嗚,我就可憐的很,從小沒爹疼,沒娘愛的。長大了還要被你欺負,嗚嗚——”
秦曼曼不傻,很快就從左思齊的麵部表情上找到了他的軟肋。如果說眼淚是女人的法寶,那麽就讓這法寶的作用來的更猛烈點吧。
哭吧,總之,你就算哭死。左思齊也不會替你去當接生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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