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笑大娘呢,大娘也是為了家裏好。”蒲草勸了兩句,轉而又問道,“咱們家裏沒有牛車,是不是還要去董家借用?”
陳大伯吧嗒兩口旱煙,說道,“不用,如今雪下的深了,老牛走得慢不好趕路。西邊兒倉房裏還有個破爬犁,一會兒就搬出來拾掇拾掇,再去裏正兄弟家把毛驢借來,估摸著拉上兩個人和百十斤兒貨還能行。”
陳二也是喜愛方家的大雪爬犁,就笑道,“等咱賺了銀錢也打個又大又結實的樺木爬犁,套上大馬拉著,多威風啊。”
眾人都是笑起來,陳二嫂卻插話道兒,“明日,我也要跟著去。”
不等爹娘發話,陳二就皺眉嗬斥道,“你一個老娘們兒跟著摻乎什麽,我和大哥兩個人去就行了。”
陳二嫂想要反駁幾句又一時心急忘了說辭,隻得轉向蒲草求救,“妹子,你快幫我說兩句。”
蒲草也覺得陳二嫂跟去用處更大,於是就開口幫腔兒道,“二哥買回的這些物件兒,大多是家裏女人們常用的,二嫂跟去也方便同她們打交道。”
陳二想想也是這麽個道理,若是隻有他們兩個老爺們,女人們倒真些不好上前挑揀物件兒。他扭頭瞧瞧爹娘似乎也不反對,就點頭應道,“那就一起去吧。”
陳二嫂心願達成,自然笑得眉開眼笑,拉著蒲草謝了又謝。
蒲草想起前世小時候幫著家裏賣菜的一些小竅門,就同她坐在一處仔細囑咐著,“二嫂,賣東西的時候千萬別太手緊了。若是有小孩子在場,你就分些糖片給他們,當爹娘的看了心裏都高興。如若誰買的多,你再搭一截紅頭繩或者幾根繡花針,這樣生意保管更好。”
陳二嫂本身就是個精明的女子,腦子裏轉了幾圈兒就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了,忙不迭的點頭應下,對於明日就要開始的賺錢大業更是摩拳擦掌,期盼不已。
眾人又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陸續有村裏的小媳婦兒上門來取托付代買的物件兒,見得箱子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吃用之物,都難免心動又多添了兩樣兒。
還沒等出門就開始有了進項,陳家人終於放下了心,各個歡喜的忙碌起來。
蒲草借口家裏還有活計要忙,就趕緊離了陳家回去溫室,春妮夫妻倆已是拾掇好了菜刀、筐子等物,正坐在木墩子上看著兩個孩子執筆寫字。
菜棚裏因為遮了草簾的緣故,光線很是昏暗,劉厚生早早替兩個孩子點亮了他很少舍得用的油燈,一臉羨慕的不時抻頭仔細打量那筆墨,笑道,“我小時侯就盼著讀書,可是家裏太窮了,哪裏供得起。等將來咱們有了孩兒,我一定送他去學堂。”
春妮借著燈光在一針一線的納鞋底子,聽了這話臉色就紅了,嗔怪的瞪他一眼說道,“在孩子跟前渾說什麽,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呢。”
蒲草凍得一路小跑回來,一進門就被熱氣激得狠狠打了兩個大噴嚏,惹得春妮兩口子和兩個孩子都是哈哈笑起來。
蒲草拍去頭頂和肩頭的雪花,笑道,“外麵真是冷啊,劉大哥別舍不得柴禾啊,晚上爐子可要燒得旺一些。”
劉厚生點頭應下,“放心吧,我也瞧著這天兒好似要下大雪的模樣,不會誤了正事就是。”
桃花和山子拿起努力一下午才寫出的幾十個大字,一臉扭捏的拿給嫂子(姐姐)評判。
蒲草自然大力誇讚一番,“我家山子和桃花真是聰明,第一次用紙筆寫字就寫得這麽好。嫂子以後也要多練字啊,要不然就被山子和桃花比下去了。”
兩個孩子得了誇讚,興奮得小臉兒通紅,但是小嘴兒裏還是說著,“我們沒有方大哥寫得好看。”
“你們怎麽能和他比呢?他練字都練了十幾年了,你們才是第一日上手,以後好好努力,保管寫得比他好。”
兩個孩子笑得更是歡喜,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兒了。小心眼裏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好好練字。
蒲草伸手拾掇了那還剩了兩套筆墨紙硯的木盒,打發兩個孩子送去張貴兒那裏,讓他先挑一套。桃花聽說二哥也有份兒自然很高興,拉著山子就一起跑走了。
蒲草眼見兩個孩子出了小門兒,就從袖子裏掏了一錠銀錁子放到桌上,笑道,“妮子,今日又得銀子了。這是你們的那一份兒,收起來吧。”
“這…這麽多!”春妮兩口子雖然猜得這次多了兩筐菜會多些進項,卻沒想到能分他們這麽多。這可是足足五兩一隻的小銀錁子啊,油燈照上去亮晃晃的都刺眼睛。
他們夫妻倆兒驚愣過後,就齊齊伸手把銀錁子又推了回去,搖頭道,“這太多了,我們不能拿。還是像上次那般隻分二兩就好了。”
蒲草舉手晃晃袖子,讓他們聽聽裏麵的銀錁子咯咯作響,笑道,“這是當初就說好的,所有進項都分你們三成,你們就別推辭了。”
春妮想起蒲草曾說過的那個秘密,生怕劉厚生問詢蒲草到底得了多少銀子,趕緊把那個銀錁子又收了回來,笑嘻嘻說道,“那我就不客套了!咱們真是發打財了!”
劉厚生也是喜得臉色發紅,畢竟以前一年都不見得能攢下的銀錢,如今可是隔個五六日就能收一次啊,這要說出去簡直都能讓人嫉妒得紅眼睛,“別把銀錢帶身上,趕緊藏好,跟誰也別提起來啊!”
春妮瞪了一眼自家這沒出息的老爺們,笑道,“這還用你說,我要存起來,就是天塌了也不拿出來!”
三人說笑幾句,商量好明日再補種菜籽之後,蒲草和春妮就拾掇了灶間搬來的那些家夥事兒一起回了前院。
張貴兒正因為得了一套好筆墨,歡喜得在堂屋裏走來走去。一見嫂子開門進來,趕忙上前行禮道謝,“謝嫂子讓桃花給我送筆墨,那套傲雪寒梅留給嫂嫂更合用,我挑了那套刻有竹石圖的,。”
蒲草掃了一眼木盒裏還剩下大半宣紙,就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套。這宣紙我也用不了太多,你再拿去一半練字吧。”
張貴遲疑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嫂子,這宣紙太貴重了。若是練字,買些便宜的棉紙就好。”
蒲草聽出他話裏的隱含之意,就趕忙解釋了兩句,“這是今日客人上門送的見麵禮,我沒去過書畫鋪子,不知這其中分別。你先用著吧,過些時日我再請人捎些棉紙回來。
另外,這次賣菜家裏又進了十兩銀子,開春之後就送你回學堂。”
張貴兒得了必定能夠重返學堂的準信兒,再也忍耐不住笑得咧了嘴,鄭重行禮謝過嫂子辛苦養家。
蒲草習慣了他平日那般別扭挑剔的模樣,突然見得他這般客套知禮,還真有些不太習慣。動作有些僵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勵了幾句。
倒是桃花在一旁見得嫂子和二哥終於和和氣氣說話,笑得一雙大眼睛彎成月牙兒一般…
陳家父子三人叮叮當當忙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把家裏那隻三尺見方的爬犁休整的勉強合用了。心急的陳老二也不歇息一會兒,就戴了狗皮帽子趕去裏正家裏借毛驢。
說起來整個村裏的幾個陳姓人家都是同一族的分支,自然平日相處起來比旁人更親近。
裏正一家正在吃晚飯,見得這遠房二堂侄上門就招呼道,“滿囤來了,一起喝碗粥墊墊肚子吧。”
陳二剛才忙了半晌,中午吃得那幾個餅子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於是也沒多客套,接了裏正娘子遞來的粥碗就突突喝了起來。
裏正娘子今日在李家幫忙,隱約聽到一點兒消息,就笑著問道,“滿囤,我聽說你昨日進城去了,路上可還好走?”
陳二一家原本就沒想瞞著村裏人,自然更不會當著堂叔堂嬸子的麵兒撒謊,於是就一邊喝粥一邊把自家要做的小買賣仔細說了一遍。
裏正夫妻都是村裏少有的精明之人,一聽之下就覺這買賣很是不錯。裏正娘子笑道,“這大冬日也沒有活計可做,若是能添些進項倒真是喜事一件。”
裏正也是點頭,“家裏的毛驢拴著也是白吃草料,你們若是要使就盡管牽去吧。”
陳二大喜,起身道謝笑道,“待家裏賺了銀錢,一定買酒來謝老叔。”
裏正笑罵道,“你這還沒賺回銀錢就許大話了,趕緊回去準備是正經!”
陳二笑嘻嘻應了,告辭出去時就解了院角草棚裏的毛驢回家了。
裏正娘子送走客人,嚴嚴實實關了院門兒回來就對自家男人說道,“我就說蒲草是個有能耐的,誰若是待她好,她保管不會看著誰家受窮。老嫂子一家,平日不過幫她做點兒小活計、互相送些吃食,她就替他們想了這麽個好生意。
你看著吧,滿囤他們這一冬怎麽也能賺回幾兩銀子!”
裏正正捏了煙葉碎末兒小心翼翼往銅煙鍋兒裏塞,聽了這話就瞪了眼睛微惱道,“你這話是啥意思,好像我平日就怎麽苛待了張家一般。我是讚同蒲草把種菜的法子拿出來,但這也是為了全村鄉親好,可不是為了咱們自家。
你沒看見村裏那麽多十七八的後生還沒成親啊,咱村這破地方沒有大山,也沒有好地,年年能糊弄個飽肚子就不錯了,哪有好閨女願意嫁過來啊。
蒲草那種菜法子賺錢多又不難打理,誰看著不眼紅啊。若是隻她一家發財,大夥兒卻都受窮,保不齊誰家就要起壞心,我這也是為了她們一家好。
人家蒲草明事理,也沒多說過啥。倒是你這老娘們日日念叨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