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子似乎頗為滿意眾人的注目,儀態萬方地一路走到場中,也不脫下帷帽,笑道:“魔主座下幻姬、裂原魔君見過諸位。”
言下之意,似乎她的身份比起大名鼎鼎的裂原魔君還要高上一層,站在他身旁的裂原魔君卻像對這名自稱幻姬的女子心悅誠服一般,神色間毫無異樣。
裂原魔君成名比起黯日、蝕月還要更早,長得五大三粗,雖然身著華衣,但看上去還是像個普通的莊稼漢,麵無表情,平日也是木訥寡言。
他的形貌是四大魔君中最不起眼的,但向來仗著老資格自視甚高,多年前大敗於魔主手下,這才稍作收斂,俯首稱臣。但仍是不把“後進”的另外幾名魔君放在眼內。
此刻居然對個不知道什麽來路的女人這麽謙讓,委實讓人不解。
黯日魔君嘴巴比較刻薄,低低笑了一聲,對夜漪影道:“我說土包子原來喜歡當壞女人手下的走狗,小夜啊,你厲害是厲害,就是還不夠壞,否則你當初把他收在門下,也不用勞動魔主親自動手教訓他。”
夜漪影冷哼一聲道:“別拿我跟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女人比。”
兩人聲音都不大,隻有身邊的蝕月聽到兩人的對話,嘿嘿一笑,顯然對幻姬也是無甚好感。這個女人在幾十年前忽然冒出來,神神秘秘的總是不肯以真麵目示人,不知怎地就得了魔主的歡心,經常隨侍左右。
仗著魔主對她的格外禮遇,她在妖魔族中橫行無忌,風頭一時無兩。現在看來,連久不出現的裂原魔君也成了她的門下走狗,就不知道她究竟使的是什麽手段。
幻姬帶著裂原魔君與仙族眾人打過招呼便向著他們這邊來。兩班人馬互看不對眼,一言不發比對“敵方”仙族還要冷淡。
幻姬和裂原魔君帶來的大批人馬浩浩蕩蕩,站在他們的席位之後,與黯日、蝕月與夜漪影這邊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
仙族幾名族長互看一眼,心中暗喜,看來妖魔族本身都是內部不和。
幻姬等人剛剛落座,通傳聲又再傳來:“枯木魔君、滅焰魔君到。”
“到”聲未盡就見一個紅發少年拖著一名綠眉老僧狂奔入場,嘴裏一疊聲地叫道:“開打了嗎?開打了嗎?”
寧禹疆遠遠看到,想起第一次見火彥陽,他也是這個心急火燎的模樣,但是這個少年年紀這麽小,莫非竟然就是“滅焰魔君”?
一想又不對,白靈明明說魔主手下隻有四大魔君,這裏明明是五個!
“小寒,魔主手下究竟有多少個魔君?”寧禹疆低聲問水瀟寒。
“一直都是四個,五行中居火的魔君已經空缺了幾百年,這個‘滅焰魔君’恐怕是最近才冒出來的。他看起來好小啊。”水瀟寒也不是太清楚。
水蝕月掃了兩個遲到大王一眼,冷聲道:“既然人到齊了,開打吧!”
金澤立上前道:“魔主似乎還沒到吧。”
水蝕月翻個白眼,冷笑道:“魔主不來,不是正稱了你們的心意?”
滅焰魔君起哄道:“打吧打吧,廢話什麽呢?收拾你們,我們幾個就夠了,何必勞動魔主?”
水向天聽了這些話,仍是笑笑地並不生氣,另外幾名族長大怒變色,心下卻也明白如果魔主親臨,己方確實贏麵極小。
“既然如此,第一場比試這便開始吧。規矩也不用多說,仙族由我水族首先出場應戰。”水向天一揚袍袖,偕同仙族眾人回到席位上。
水流觴躬身向水向天行了一禮,大步走入場中。
本來摩拳擦掌的水蝕月,一見來的竟然不是死對頭水向天而是一個少年,不由得大為錯愕。
“水族出戰之人為我的長子水流觴。”水向天微笑著宣布。
水蝕月遙指水向天,氣道:“縮頭烏龜,怎地是你兒子出戰?”
水向天淡然道:“水族內務,無需向你等解釋。請派代表應戰就是了。”
黯日魔君和夜漪影同情地看了水蝕月一眼,為了這次百年大戰,水蝕月日夜修煉了幾十年,沒想到對手根本不出戰。
水族由水流觴代表出戰之事,在仙族之中隻有個別核心人物知曉,而從來由何人代表出戰,在仙魔雙方都是高度機密。
水族中法力最強的就是水向天,這樣重大的比試,仙族必然是由最強的人出戰,沒想到這次竟然是派個後生小輩上場,這是妖魔族眾人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的。
水蝕月咬牙切齒,眼光在水向天、水流觴與風聆語之間轉了幾圈,終於一甩袖子,怒道:“我不跟這小子打,你們愛誰誰去!”
幻姬冷眼旁觀,忽然對裂原魔君道:“既然蝕月魔君不願出場,不如請裂原魔君你辛苦一趟,如何?”
依照五行生克之道,土克水,裂原魔君修煉的禦土之術正正是水族的克星。本來裂原魔君雖然成名最久,實力卻是最差,但是收拾一個後生小輩,就算對方是五大仙族中聞名的天才,也是綽綽有餘的。
另外幾名魔君聽了麵帶不屑,這分明是以大欺小,簡直丟盡了妖魔一族的臉。
滅焰魔君心直口快:“還是我去吧,我的年紀比他也沒大多少,定教他輸得心服口服!”
幻姬嬌.哼一聲道:“水克火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滅焰魔君對上水族的人,萬一有個閃失,個人臉麵有損事小,妖魔族百年賭約事大呢!”
滅焰魔君大怒:“你是說本魔君還會輸給這個兩百歲不到的黃毛小子?!”
“人家可沒這麽說,我也是從大局出發,滅焰魔君何必跟我一個女子生氣?”幻姬嬌聲嬌氣地分辨,不過話中毫無誠意,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滅焰魔君滿肚子火氣,確實不好向這個女人發作,這女人法力甚差,性情陰險毒辣,但畢竟是魔主身邊的人,難不成自己還能跟她打一架不成?
幻姬見眾人無語,連忙向裂原魔君使個眼色,後者點頭,昂首闊步走入場中,大聲道:“本魔君來見識見識水族後生的高招。”
土族族長土明瑞眉頭一挑,向身邊二長老道:“水向天好心機啊!”
這個二長老,正是當日帶著五長老、七長老在半路上截擊水流觴與寧禹疆的為首老者,聽了族長的話,也不禁點頭道:“是啊!他與水蝕月的法力本來在伯仲之間,誰也沒有必勝把握,現下讓水流觴出戰,水蝕月身為長輩,拉不下那個臉去與水流觴對戰,定要由旁人出戰,黯日與枯木兩人自恃身份,也是不願下場的。”
其實他們還漏算了一點。
就算水蝕月拉下臉去以大欺小,可也知道水流觴是風聆語的養子,兩人感情極好,如果水流觴在自己手下受傷,那就是逼著風聆語跟他徹底決裂。
水蝕月麵子上風流不羈,其實對風聆語在意至極,根本不願意冒著與她翻臉的險與水流觴鬥法,這麽縛手縛腳的一仗,打來又有什麽意思?
土明瑞沉吟一陣道:“滅焰魔君此前從未聽聞,想來能成為魔君得到另外幾人的承認,也非弱手,但畢竟是新人,而且水可克火,妖魔族也不會冒險派他出場,水向天的計策可謂萬無一失。”
二長老道:“對。剩下的多半就是裂原魔君。此人成名雖早,卻是幾名魔君中實力最弱的。雖說土克水,但是水流觴這小子,功力既然可與七弟抗衡,據說最近功力又有精進,說不定能勉力拚個平手……若真是如此,倒成全了小子的名聲。後輩小子與前輩魔君勢均力敵,嘿嘿,至不濟,要自保也不難,以他的輩分,就算是輸,也是雖敗猶榮。”
金族那邊,金澤立也想通了此節,心中大罵水向天奸詐,什麽練功受傷,分明是托詞。但是他又是憑什麽對兒子那麽有信心?裂原魔君與黯日、蝕月、枯木等幾人不同,他與水族、風族都沒什麽交情,而且從來下手不容情,水向天就不怕兒子有個萬一?
場中水流觴與裂原魔君已經交上了手。
場地是水族挑選的,這處擂台位於夢湖之中,四麵環水,當然是水族之人更占便宜。兩人法力均已是極高境界,舉手投足已經蘊含自然之力,此刻鬥法沒有炫目的聲勢,各自舞動兵器向對方進攻。
裂原魔君的兵器是一根石柱,名為“艮山柱”,平時隻有一掌長,一指粗,插在腰帶上毫不起眼,握在手上迎風一展便如金箍棒般變長變大,變成一根比他本人還高的石柱,揮舞之間夾帶著雷霆萬鈞之力,莫說被它砸中,就是被風尾一掃也足以致人重傷。
水流觴使的是他的盈坎雙劍,劍走輕靈,如流水般綿綿密密,透徹明淨的長劍折射著午間陽光,每一劍出去都是流光閃閃。
盈坎劍質地鋒利剛硬,但至剛易折,纖長的晶劍撞上沉重的石柱,極是吃虧,所以水流觴每一劍都是險之又險的貼著石柱揮動的空隙斜刺急削。
這樣一打就是近半個時辰,仍是不分勝負,幾名仙族族長心中對水向天又羨又妒,這個家夥自己法力了得就算了,生的兒子竟也這般爭氣。
要知道水流觴現在不過一百五十歲不到的年紀,竟然毫不取巧地就與成名數百年的魔君戰成平手,這是何等可怕的天才!這樣的修為速度,再過個幾十年,估計仙魔兩族除了魔主便再也難尋敵手了。
另一邊觀戰的幾名魔君以及夜漪影、幻姬等,也一掃輕敵之心。
黯日對蝕月道:“你這侄兒厲害啊,再過幾年,你也不是他的敵手,哈哈!你搶老婆沒搶過你老哥,估計以後生的兒子也不如他!”
蝕月一言不發,舉手就是一掌,黯日知道厲害,哪裏敢接,腦袋一縮閃了開去,不等第二掌打來,人便躲到了夜漪影身後,撒嬌告狀道:“小夜,蝕月欺負我!”
夜漪影一手將他掃開,冷道:“誰讓你好端端地上去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