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容易,真難為你了。”四皇子看著五皇子,無語的誇獎道,五皇子哈哈笑著往後靠到椅背上得意道:“那是那是,”五皇子說著,用折扇點了點對湖笑道:“這湖對岸也有個會吃的,我跟你說過沒有?這京城最好的湯麵,就在木記,那天一早,我從宮裏出來去木記吃湯麵,正碰到李家那位小娘子,就是在寧遠侯府長大的那位,也在木記吃麵,木記就六種湯麵,她一口氣全要了,聽掌櫃說,她也就嚐嚐,挑最中意的吃一點,就這一條不好,木記那樣的好湯麵不能這麽吃。”
“李家小娘子?五娘子?李恬?”四皇子一下子直起上身,打斷五皇子話緊問道:“你怎麽認識她?”五皇子眼裏閃過絲不易察覺的驚訝,見四皇子神情急切中竟帶出絲絲淩利,繃著麵容緊盯著自己,忙打著哈哈道:“也是巧了,”五皇子目光微垂,正看到四皇子一隻手緊攥在椅子扶手上、竟攥的指甲微微發白,五皇子心中微凜,麵上絲毫不變,卻暗暗打點起十二萬分精神笑道:“就是那回,是三月上旬還是三月中旬來?這種事我向來記不住,葉家別院的那場文會,就是曲水流觴那回,說起來,這曲水流觴最沒意思,我不是丟了小桃紅給的那塊扇墜兒,一路尋回去,順腳就上了邊上那座小山,沒想到衝撞了李家小娘子,不隻她,還有好幾個小娘子,個個花枝招展的跑了,我在後頭遠遠看到一眼,你知道我這人記性好,但凡看過一眼的,都能記住,不就認識了?”
“你那好記性隻肯用在佳人身上吧。”五皇子手指鬆開,上身也鬆馳往後靠過去,看著五皇子笑著薄責道,五皇子嘿嘿笑道:“哪能這麽說,不過那李家小娘子清華出眾,確實是那種看一眼就能記住的。”
“哪家湯麵店這麽好?”四皇子仿佛很隨意的問道,五皇子瞄了眼凝神等他答話的四皇子,神情隨意依舊:“木記,木頭的木,好象有六七家,我要是一早想吃湯麵,就去東華門外那家,從宮裏出來最近,四哥一定得去嚐嚐,你要是吃過木記的湯麵,宮裏做的那些麵指定就咽不下去了。”
四皇子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五皇子小心的瞄著他,不動聲色的從木記這事上越扯越遠。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四皇子站起來,抖了抖長衫道:“這碧葉粉荷真讓人神清氣爽,我想坐船賞一賞這滿湖荷花,你去不去?”五皇子忙擺手道:“就是荷葉荷花,有什麽好賞的?我在這兒坐著最好。”四皇子也不強他,笑著起身出來,蔣大郎和葉樹盛忙跟上,轉下暖閣,要了船,四皇子站在船頭,看似悠閑的賞著荷花,目光卻越過荷花,看向湖對岸的嬌花弱柳。
船慢慢轉了大半個湖,柳蔭下一間幽靜的亭子裏,李恬和俞瑤芳背對著湖,正低低的說著話兒。四皇子手裏的折扇呆了片刻,緩緩垂下,怔怔的看著綠柳間的那抹風致卓約,失神癡呆住了。
五皇子從蔣尚書府上出來,騎著馬往宮門方向走了小半刻鍾,突然勒住馬吩咐道:“去清風樓。”說著,撥轉馬頭,催馬往清風樓過去。五皇子從清風樓後角門進了那處留給他專用的樓閣,招手叫過黃淨節的心腹長隨長貴吩咐道:“東華門外有間木記湯麵店,你親自去看著,要是四爺去了,就回來跟我說一聲。”
“是。”長貴半個字不多問,幹脆答應,五皇子吩咐完,轉身就走,等黃淨節趕過來,五皇子早上馬走遠了。
隔天一早,五皇子秦琝剛進清風樓坐定,一杯茶沒喝完,長貴就回來稟報:“五爺,四爺一早就去了東華門外木記湯麵店,要了碗素湯麵,吃完又坐著喝了杯茶才走的。”五皇子一口茶嗆進喉嚨裏,咳的跳起來。
黃淨節急忙倒了杯溫水給他,五皇子擺著手,又笑又咳又跳,臉都紅了,黃淨節揮手屏退長貴,看著他咳好了,重新遞了杯溫水給他漱了口,又讓人倒水進來侍候他淨手淨麵,重又沏了茶給他,五皇子長舒一口氣,接過茶抿了一口,說了昨天在蔣尚書府上和四皇子說起偶遇李家五娘子的事,看著黃淨節,臉上說不清什麽表情:“沒想到他竟然真去了東華門外那家麵館,你看看這事,四哥那麽個人,怎麽能生出這種事來?看這樣子必是還沒搭上手,也不知道李家娘子知道不知道四哥這份心意,唉喲,這事竟生在四哥身上!真讓人無論如何想不到!四哥那樣的人!”
五皇子又驚又笑頓腳唉喲,黃淨節怔神的連眨了十幾下眼睛,才呼了口氣道:“這事……那李家娘子是個絕色?四爺這事,唉,這事還真是沒法說!”
“絕色倒也不至於,就是那股子清華離俗難得,若論這男女之事,四哥倒是個真真正正的老實人,他怎麽認識的這李家娘子?對了,年前四哥英雄救美,好象救的就是這李家娘子,還有南寧郡王府一位小娘子,是那時候看上的?可這都小半年了,四哥還沒搭上手?四哥不像這麽笨的人哪?有意思!”五皇子自顧自抽絲剝繭一層層分說,黃淨節無語的看著他道:“李家娘子是公侯之家的小娘子,這能怎麽個搭法!半分也搭不得。”
“嗯,這倒是,還真是搭不得,鬧不好就是醜聞,阿爹可不喜歡這樣的事兒,四哥斷不敢惹阿爹不喜,那他想幹什麽?娶李家娘子?看他這樣子,說不定真肯,可葉貴妃怎麽肯讓他娶這麽個沒家世助力的王妃,做側妃?這倒差不多,嗯,必定是這樣,可看四哥那樣,是真動了心的,李家小娘子可不是個簡單的,那王妃挑的稍差那麽一點,這就是個妻弱妾強的局,四哥又喜歡人家,唉喲這事……”
五皇子越想越遠,黃淨節忍不住笑道:“你這不是替古人操心麽。”
“呃,”五皇子被黃淨節一句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也是,我這是替古人操心,四哥那麽聰明果斷的人……真沒想到四哥這樣的人也會為女人動心,可見老話說的對,這英雄就是難過美人關,對了,叫長貴,再去東華門外盯著去,看四哥能去幾趟,若真是遇到了……那可熱鬧了,就是不知道李家娘子知不知道這事,李家娘子那頭還真不好打聽……”
黃淨節往上翻著白眼,對五皇子熊熊燃燒的八卦熱情無語之極:“還有正事呢,那咱們跟千春坊這事……”
“這不算事,李家娘子要是跟了四哥,千春坊還給她就是,就當咱們添妝了,大不了再貼些銀子,這是小事,你說,四哥對她這份愛慕之意,李家娘子到底知不知道?”
……
四皇子往東華門外的木記湯麵館連去了三四天,五皇子由驚訝而愕然而肅然,第五天又得了長貴的稟報,目光沉沉的呆了好半晌,牙疼般錯著牙懊悔不已,又知道了件不該知道的事,看來東華門外的湯麵不能再去吃了,四哥的東西從來不許任何人染指,從小就這樣,他心眼又小,萬一自己倒黴了,再碰到李家那妮子,那可就說不清楚了,瓜前李下,避嫌為上。
蔣府後園正堂,蔣鴻先給父親蔣遠深端了碗茶,又給母親崔太太端上茶,蔣遠深抿了口茶,看著兒子笑問道:“這幾天又做文章了沒有?”
“沒做,先生說我和大郎、七郎的文章見地雖有卻不深,須得先好好在經文上下功夫。”蔣鴻自己也取了杯茶,看了父親一眼笑道:“今天我們三個都被先生訓斥了。”
“噢?”蔣遠深微微皺了皺眉頭,崔太太手抖了下,滿臉緊張著急的看著兒子,蔣鴻笑道:“七郎和我還有大郎玩笑,說明年科舉,不過我們三個爭一爭罷了,被先生聽到了,好一通訓斥,又罰我們三個每人抄了一百遍三人行必有我師。”
“也是太狂妄了。”蔣遠深舒了口氣,想板臉生氣卻板出了一臉驕傲,點著蔣鴻訓到一半就笑起來。
“罰得好,照我說,最好再多罰一百遍。”崔太太也眉開眼笑的點著兒子嗔怪了句,蔣鴻笑道:“七郎這幾天煩惱的很,從他進了京城,家裏上門求親探話的絡繹不斷,把七郎擾的簡直是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