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麵,已經有了現成的麵糊糊,藕和肉又是新買來的,雲芳、雲華、菊大娘和娘等幾個人一起動手,人多好辦事,不到一刻鍾的功夫,白生生的藕夾著剁好的豆餡就整整齊齊的放在了案板上。
雲華傍著架起了柴火,燒熱了豬油,娘和菊大娘在灶頭上忙活著,看著火候,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又一黃橙橙冒著油光熱氣的藕夾子就出鍋了,大家看到了成果,幹的更加起勁了,因為熟練了也少了一開始時候的謹慎和小心,一邊幹著事情,一邊還說笑上幾句,歡快的笑聲就時不時的從屋子裏飛了出去。
有了藕夾子做主菜,菊大娘又張羅著用芹菜、大白菜等蔬菜做了幾個輔助的菜肴,菜式做得了,李永拴也帶著大山和小石頭進了屋,幫著永拴爹一起張羅著把白米飯擺了上來。
飯菜都做得了,大家高高興興的圍在了桌子旁邊,不過還沒等動筷子呢,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木小子、畫丫頭,你們兩個別墨跡了快過來,這是你爺爺奶奶家,不相幹的人來的,你們也來的。這裏所有的東西將來也是你們倆的,你們就大大方方的進來,我看誰能趕了你們出去?!”
粗大的嗓門子,帶著一絲憤然,還有幾分有恃無恐。
娘聽了這話神色一轉,雲芳也有些怔住了。
她是知道菊大娘有三個兒子的,李永拴是老小,他上麵還有兩個哥哥,都已經成了家,分開單過去了。她就是知道這麽個大概,多餘的話劇大娘沒有說,她們也沒有多問,隻是心裏猜度著可能菊大娘和那兩房的兒子媳婦關係不大好,要不然她都是做了奶奶的人了,卻連孫子、孫女的也從不提起呢。
原本雲芳還有些奇怪,菊大娘這麽好的脾氣,為人也豪爽,怎麽反倒是和自己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女的生分不親近呢。現在聽了外麵這麽一嗓子,她多少有些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有到是一個巴掌拍不想,兩好才能買一好,遇上那些不懂事的,就像李玉珍那樣,就是娘總是曲意奉承著,李玉珍卻一步步的得寸進尺沒有個滿足的,娘事事將就她,不但沒讓她明白和感恩,反倒是慣的她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娘和舅母李玉珍的情形和菊大娘家的事情又有些不同了。菊大娘麵對的是媳婦,是自己的小輩,她肯定不能和娘對待李玉珍那樣的對自己的小輩兒媳婦那樣曲意奉承,婆媳之間關係緊張也就可想而知了。
隻不過,讓雲芳沒有想到的是,那兒媳婦是一點麵子也不給當婆婆的菊大娘留,明知道家裏有客人,她人還沒進門呢就開始指桑罵槐的罵起來了。
不過,再轉念一想,雲芳也就釋然了,但凡那兒媳婦是個行事稍微有些顧忌、顧及臉麵的,依菊大娘這樣的性子,婆媳之間也就不會把關係處成這樣了。
雲芳想著臉上的神色就緩和了下來,娘那邊卻已經思量著開了口,“老姐姐啊,外麵好像來人了,快去把人迎進來吧。”
聽了娘的話,菊大娘臉上不自在的轉了轉,還是解釋道,“是我家的老大媳婦,帶著大孫子和老二家的大孫女來了,這快過年了,不知道有什麽事。”
老大媳婦帶著自己的兒子和老二家的閨女,那老二媳婦呢?
不過,菊大娘沒有解釋,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多嘴的去題這個敏感的話題。那邊的李永拴聽了娘的話已經起身站了起來,他皺著眉頭子,悶悶的說,“娘,我去看看大嫂有什麽事,你們先吃著吧。”
說著話,李永拴遞給了大山一個謙然的眼神,轉身挑了門簾子就要迎出去。
這時候李家的大媳婦已經扯著兩個孩子進來了,看到挑著簾子麵色不善的李永拴,惡人先告狀的嚷嚷道,“吆,是三叔啊,你這一臉的氣是擺給誰看的啊?這裏是老李家,我雖然是個外姓的,可木小子、畫丫頭也都是李家的子孫,難道連來都不能來了麽?”
李永拴本來就是個木訥的,被大嫂子這麽劈頭蓋臉的這麽一頓數落,他一下子呆住了,禁不住回過頭來求助望向了菊大娘。
“唉,”菊大娘若有若無的歎息了一聲,等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帶上了一抹苦笑,輕輕的說道,“讓老妹妹見笑了。”
娘卻十分理解的衝她點了點頭,臉色一轉,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娘家弟媳婦,那個也是鬧騰起來就什麽也不管不顧的主,攤上了這樣的親族,誰也是無可奈何事情。
菊大娘對於娘的體諒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外屋揚聲說道,“木小子、畫丫頭來了啊,快點進來吧,藍家奶奶和芳兒姑姑、華兒姑姑剛剛幫著做了好吃的藕夾子,你們也進來嚐嚐。”
菊大娘說話的當口,李永拴已經轉身從門口退了回來,而雲芳神色一轉間,也手疾眼快的把放在一旁的大皮帽子戴在了自己的頭上,把自己的臉蒙了一個嚴嚴實實,隻留了兩雙明亮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事態的發展。
菊大娘的話音剛落,一個穿著半舊衣裳的夫人已經邁進了屋來,打眼一看差不多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她一手一個扯著兩個孩子,一進屋就骨碌碌的轉著眼珠子亂看,尤其是她從沒見過的藍家的人。
當那婦人的目光落在了帶著皮帽子的雲芳身上的時候,禁不止撇了撇嘴,帶著某些戒備的神色說到,“吆,他奶奶啊,怎麽說是木小子的姑姑呢?我還以為是他三叔說下的姑娘上門了呢。”
那婦人的話一出口,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安靜的就是地上掉了一根針都能聽到聲響。
李孫氏一開口就點到了菊大娘一直想找機會說卻一直猶豫著沒說的話茬,她原本對這個大媳婦的惱意就少了幾分,臉上鐵青的神色也跟著緩和了不少。
不過,想到前幾天明明是馬上就要提起這個話茬了,卻總是被芳兒那丫頭打打斷了,再聯想到她這幾日看著芳兒丫頭人小鬼大的行事做派,心裏已經明鏡似的了,那芳丫頭心裏怕是還有些想法。
若是自己這個時候再逼一步,怕是事情弄巧成拙,兩家就此生分了。可若是讓她出麵解釋清楚了這個幹閨女,她又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放棄了這麽一次試探藍家老妹妹口風的機會。還有,當著自家那個不省心的大兒媳婦的麵,她也不想趕著解釋,免得讓她得意的以為自己被她拿捏住了。
左右衡量了一翻,菊大娘一時沒有說話。
李永拴剛才被大嫂一頓劈頭蓋臉的教訓,自從回了屋就一直低著頭,聽到了李孫氏的這句話,他眼梢的餘光禁不住想著雲芳的身上撇去。卻正好和雲芳含義負責的眼神碰到了一起,他荒亂的收回了目光,把頭垂得更低了,眼神也不敢再亂看,隻是盯著自己的膝頭,仿佛上麵有一朵花一般。
李家母子如此,娘的心裏卻敲起了小鼓。自從上次菊大娘差點把窗戶紙捅破以後,爹後來細細的分析了利弊,娘明白了爹和雲華、雲芳的擔心,後來就留心觀察著李永拴的種種行事,發現他雖然行事上沒有什麽差池,但是見到雲芳的時候總是有些怪怪的不自在,這些落在了娘的眼裏,自然也就明白了爹說的那層意思,心裏著了惱,跟著也就是越看越覺得李家老三配不上自己聰明懂事的芳兒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