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一頓,雲芳笑著承諾到,“張管事請盡管放心,我們是不會忘記您的囑托的,今年這季,我們是不會再替別人醃蘿卜的。”
“另外,”雲芳稍稍一停,才又指著身後的大車,才笑著說道,“我今天還有件事請張管事成全一、二的。”
“哦?”神遊中的張管事突然一抬頭,審視著眼前這個醜丫頭,警惕的問道,“你,你們還有什麽要求?”
“不是什麽要求,是有件事情和您商量,”一看張管事緊張的樣子,雲芳知道張管事誤會了,她略微想了想,按照昨夜想好的策略,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又繼續說道,“今年生豬價錢太低,我們就賒欠了一些大肥豬,前幾天已經殺了一些,豬頭都收拾好了,一直沒有賣出去,所以,……”
雲芳的話並沒有讓張管事輕鬆,他的神色輾轉間,眉間的警惕更重了,斟酌著說道,“你們家賒欠生豬的事情我也有耳聞,我問句不該問的話,你們準備怎麽處置那些豬肉呢?這天可是一天暖和一天的了,往前可不怎麽好放呢。”
“謝謝張管事提醒,”雲芳笑了笑,四平八穩的解釋道,“咱們對於豬肉的存放已經想到了一些方法,存放上一年半載的沒有問題的。現在,就是那些鹵好的豬頭要急著賣出去,才大著膽子想和張管事商量一下的。”
“原來是這樣啊,”張管事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似在應答雲芳的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他臉上閃過了一絲好奇,不過很快就被壓了下去。略一沉吟,張管事帶著輕鬆的笑意問道,“這麽說,你們的豬頭都帶來了?”
說著話,張管事朝著不遠處的大車揚了揚下巴。
“是的,”雲芳輕快的接到,“咱們知道張管事掌管著大鋪子,日理萬機,對於貨源也非常慎重,咱們怎麽會趁著這個機會都拿給張管事看看呢,要是您看不上眼,咱們也好趕緊想其他的辦法哪,就像您提醒的那樣,這天一天天的熱起來了,這熟豬頭可不好放呢。”
雲芳笑吟吟的一番話,終於讓張管事的眉頭完全舒展開了,藍家不僅沒有趁機把所有的豬肉都推給他,就連收拾利落的豬頭都還是和他商量著,若是他看不上眼,人家也不會強塞給他的。
藍家人這麽識趣,倒讓張管事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按理說,藍家醃的蘿卜條這麽搶手,他一時大意被對手利用這蘿卜條算計了,要是藍家不答應配合他,而是趁機攪和進來,隻要他們替那些人醃出了同樣的蘿卜條,福詳老鋪百年的聲譽就算被毀了,他張大年隻有卷鋪蓋滾回老家的份了。
雖然,當著藍家的麵他掩飾了這一切,可是以眼前這個小丫頭的聰慧,恐怕也猜到了一二吧,如果藍家這時候提出來讓他買那些豬肉,他應是不應?今年的豬肉本就便宜,年前的時候他們進的那些還堆在鋪子倉儲裏沒有賣出去呢,如果再接下藍家豬肉來,他這個剛上任的雜食鋪子管事,怎麽和上麵交待?
當聽到小丫頭說他們家能保存那些豬肉時,張大年是打從心底裏鬆了一口氣的,雖然商人的本性讓他對藍家如何保存鮮豬肉很好奇,但是為了不惹麻煩上身,他還是忍住了沒有問。
卸下了心頭的這層擔心,張管事對於藍家緊跟著提出來的鹵豬頭的事情,在心裏幾乎是立即就答應了下來。
雖然今年的豬肉價錢不高,可是對豬頭卻影響不大,不知道什麽緣故,那些多出來的生豬的豬頭不知道都流向了什麽地方,市麵上的豬頭並沒有比往年多。而且,收拾出來的豬頭質量卻比往年要次了不少,他們鋪子豬頭的進貨渠道本就不穩定,這樣一來他們為了元宵節備下的那些豬頭就更次了,昨天他已經聽到好幾個老主顧抱怨說,他們今年的豬頭味道比往年差了不少了。
不過,豬頭的生意本就不是他們鋪子裏的主要生意,客人抱怨上幾句,他們也就是少賣上一點,對於鋪子整體的大局影響不大的。因此,被蘿卜條的事情搞的焦頭爛額的張管事也就顧不上這些細節末梢的了。
現在遇上了藍家提出了豬頭的事情,張管事才沒有顧慮的張口就問他們是不是帶了現貨來了。
讓張管事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麽一點的小事,藍家丫頭也沒有強求,而是客氣的給他留出了拒絕的餘地。
真是個的仁義又聰慧的小丫頭呢。
這麽想著,張管事臉上的神色暢了快了起來,親昵的一拍雲芳的肩膀,像是一個和善的長輩那樣,大笑著說道,“走,咱們去看看你們的鹵豬頭去,我趕了這麽長的路,肚子也餓了,正好可以大吃一頓。”
看著張管事輕鬆暢快的樣子,雲芳的心也跟著踏實了下來。
昨天,小柱子已經和她說他們鋪子裏豬頭肉的情形,但是她不願意讓張管事為了這件事對小柱子起了疑心,又想讓張管事痛快的收下他們的鹵豬頭,所以有些刻意的讓張管事誤會他們要賣所有的豬肉,然後才又拿捏好時機澄清了誤會,提出僅僅把鹵豬頭賣出去而已。
如此先抑後揚的一番說辭,果然沒有讓張管事對小柱子有任何的懷疑,還親昵的喊著她去看鹵豬頭,好像那些豬肉已經被他買下了一樣。
娘一直在有些忐忑的瞅著張管事的神色,見他笑的暢快,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成了,趕緊趕了幾步,掀開蓋子,取出了一個已經凍成一團冰疙瘩的鹵豬頭來,上麵汪著的那層豬油已經凝固成了乳白色,但就形色上來看,這樣的鹵豬頭比剛出鍋的時候差了不少,那種衝麵撲鼻的香氣也變的若有若無了。
張管事是雜食鋪子的管事,對於食物是很在行的了,雖然這樣的鹵豬頭已經沒有了剛出鍋時候的成色,但是僅憑著那些若有若無的香氣,張管事已經給藍家的鹵豬頭的定了調子。
輕輕的接過了眼前的鹵豬頭,翻來覆去的細細查看了一番,又用指甲挑了一點送到了嘴裏。閉著眼睛細細的咂摸了一會兒,張管事才公正的評價道,“不錯,不錯,確實不錯,跟鹵頭張的手藝也差不多了。”
鹵頭張是寧縣有名的做鹵肉的師傅,一手家傳的手藝在寧縣無人能出其左右的。而王一刀隻是在鬆坡屯一帶以殺豬著名,比起人家鹵頭張的名氣來差的可不是一個檔次的。
現在,聽到縣城裏大雜食鋪子的管事張大年能把王一刀做的鹵豬頭和鹵頭張相提並論,不管他的結論是不是比的上,對於王一刀的手藝來說,這都是極高的評價了。
聽了張管事的評語,爹的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神色來,挺了挺脊背說道,“這是咱們這一帶著名的王一刀的手藝,要是一般人做的東西,咱們也不敢拿到您張管事眼前來礙眼啊。”
對於這個王一刀,張管事也曾經有過耳聞的,但是他聽到的都是他殺豬的名聲,沒想到這個王一刀做豬頭還能做的這麽好呢。那他是不是可以?念頭剛起,張管事馬上搖了搖頭,想起了自己因為一時好勝惹下的蘿卜條的這樁麻煩事,他還是按耐下心頭的那個衝動。
心頭轉了幾轉,張管事笑著問道,“這手藝確實不錯,咱們鋪子裏可以替你們賣了,你們現在有多少這樣的鹵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