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和唐千夏約的是過兩日再作畫,而且估量著唐千夏回了晉王府也得歇上一日才能醒酒,次日一早,卓昭節就與寧搖碧商議起了買家伎的事情。
寧搖碧聽後,就笑著道:“這個時五最是拿手,這長安誰家小娘子生得整齊,再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尋他我可不敢。”卓昭節嗔道,“昨兒個我才聽趙姐姐說了他在曲江做下來的事情,別到時候把弄不進家門的人都打著家伎的幌子塞咱們這裏來,回頭慕姐姐不跟我急才怪!”
寧搖碧道:“他就是那個性.子,不過你也知道,當初也是慕三娘自己非要嫁給他的,按著時五自己是既不想惹她也不想娶她,如今鬧出事情來,老實說,我看也不能全怪時五。”
卓昭節雖然也覺得他這話有理,但是寧搖碧說的,她卻警覺了起來,瞪眼道:“就算這麽著,慕姐姐也不是沒準他後院裏進人,再說如今嫡長子都有了,時五還是這樣的不定性,這成什麽樣子?何況即使他沒娶妻,自己帶著侍妾遊曲江,卻和施闊的使女到了一起——說是使女,但我聽趙姐姐說,那施闊與友人遊湖還帶著,又生得俏麗,多半也是通房了,他這麽把人勾引到手,弄得施闊隻好索性送給他,結果帶回府去,他又疼起了之前帶到曲江去的夏氏,這般見一個愛一個,喜新厭舊再也沒有比他更迅速的,到底也不是好人!”
“這小子什麽時候是過好人了?”寧搖碧笑著道,“隻是他這樣的為人,從前慕三娘也不是不清楚,然而即使如此,慕三娘到底還是戀著他的,不然你看今日在真定郡王府,真定郡王迎著咱們進去的時候,這小子一句話就把之前在王府門口隻顧與咱們說話沒理會慕三娘的怨氣給消弭了,照我說,他們夫妻兩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然慕三娘也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皇後娘娘的偏向你還不清楚嗎?她當真恨極了時五,不想過了,隨時都可以和離,甚至叫時五吃不了兜著走,以她的家世才貌,再嫁那是一點都不難的,然而她就是喜歡時五,便是時五拈花惹草個沒完,她也心甘情願的守著他,這又有什麽辦法?”
卓昭節啐道:“好吧,我不和你說時五與慕姐姐的事情了,然而叫時五幫著挑家伎,你可能保證他不把自己的人塞進去?到時候日日打著過來拜訪你的幌子私會,你叫我怎麽和慕姐姐交代呢?”
寧搖碧想了一想,道:“這倒是難免,以他的為人,他不把如今那些個外室塞進去反倒奇怪了,你既然怕不好與慕三娘說,那人選咱們自己挑就是了,左右不過是助興的一班人,若是挑到不好的,賣了再換就是了。”
卓昭節一陣無語,道:“我聽說時五後院裏的人已經極多了,去年年底還收了個行首,加上之前他新婚時就納的程夭娘,如今他後院裏頭單是行首就有兩位,還都不是人老珠黃之後的,這樣他還不滿足,在外頭原來還有外室嗎?”
“他就是那麽個人。”寧搖碧笑了一笑,道,“你可不要替慕三娘覺得委屈,這些個外室慕三娘都清楚得很,不過是不想和時五鬧翻,裝著糊塗罷了。”
“……”
卓昭節真心不想再說時采風與慕空蟬了,就道:“那咱們到什麽地方去買?教坊嗎?”
“何必如此麻煩,叫教坊那邊送些人過來挑好了。”寧搖碧說著,就吩咐鸞奴,“你去教坊司那邊說一聲,讓他們撿些年紀小、天分高的送過來。”
鸞奴答應著出去叮囑,卓昭節又與寧搖碧說起了紀陽長公主:“聽說祖母是喜歡看歌舞的,咱們該好生教導幾個好的,也好孝敬祖母……隻是聽說祖母那邊很有幾個能歌擅舞的,恐怕對比下來難入祖母的眼。”
“是有那麽幾個歌舞都不錯的,祖母也喜歡。”寧搖碧微微頷首,道,“不過咱們也未必隻能孝敬這麽一件事情,教得好就送過去,教不好就算了。”他笑著道,“祖母最喜歡的還是咱們,那些個歌舞伎人也不過是解解悶罷了,你大致弄弄就是了,也不必非要教得多好不可,真正好的歌舞伎教導起來也是極費心神的,咱們犯不著特別操這樣的心。”
卓昭節抿嘴一笑,心想長公主最喜歡的是你才對,我也不過是跟著你才沾了光——又說了幾句家事,寧搖碧漸漸有點不耐煩了,左右顧盼,按住她手裏的帳本道:“我算著今晚雖然不是滿月,但算著也該有幾分月色的,咱們晚上去園子裏遊湖如何?”
“今晚也不過是下弦月罷了,這麽點兒月色遊湖,仔細掉了水裏。”卓昭節掙了一掙,沒能掙出來,就嗔道,“放手罷,叫我把這幾行帳看掉。”
寧搖碧鬆了手,索性靠到她身上,賴著道:“這個蘇伯那邊早就對過了——再說掉水裏有什麽好怕的,不是還有你麽?”
“我不是不信蘇伯和你!”卓昭節拉長了聲調,反手在他肩上戳了戳,哼道,“但我總也要心裏有個數吧?總要把兩份帳本都看上一遍。”又道,“三更半夜的掉水裏,你膽子倒也大,有過一回還不知道怕嗎?”
寧搖碧笑著道:“又沒什麽事情我有什麽好怕的?”說著就勢在她鬢邊蹭了蹭——上回被他嗬斥過一次,如今見他這動手動腳的模樣,四下裏伺候的下人早就識趣的躡手躡腳退了出去,寧搖碧因此手腳更加放開,抬臂摟住卓昭節的腰,轉著眼珠道,“不如索性你教我劃水罷?總是要你救,確實要累著了你。”
卓昭節輕輕打了他兩下,嗔道:“別鬧……等我看完,哎呀!”
卻是寧搖碧見她一麵和自己說著話,眼睛一麵沒離開過手裏的帳本,顯然是在敷衍自己,忽然俯身,在她頸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
卓昭節低叫了一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推他,道:“你再鬧,我可不理你了。”
寧搖碧聞言,哼道:“不理我?當真麽?”手就滑進她衣內,卓昭節倒抽一口冷氣,再也看不下去帳本,隨手往榻裏一丟,轉過身來,就雙手齊下,一把揪住他耳朵,怒道:“你再鬧!”
“唔!”寧搖碧吃痛,低叫了一聲,探進她衣內的手卻毫不遲疑的一使勁,頓時將卓昭節所穿的窄袖上孺扯下一大半,露出凝脂似的雪肩、及紅地鵷鶵銜芝樣錦的訶子來,紅白相襯,格外誘人,卓昭節又羞又氣,低喝道:“快住了手!”
寧搖碧也不答話,猛然吻住她唇,就勢把她按倒在榻上……
事後,卓昭節少不得打他幾下出氣,寧搖碧心滿意足,也不以為意,伸臂將她攬在懷裏,懶洋洋的道:“誰叫你隻顧看帳本都不理我?我早就替你把帳理清楚了不是?你這空出來的辰光陪我不應該嗎?”
“我不是說了,我總得看上一遍麽?”卓昭節這會聲音綿軟,也提不起精神來和他吵,隻哼了一聲,道,“不然還怎麽管家?難道叫蘇伯代管?這成樣子嗎?”
說到這兒,她倒是想起來一事,道,“對了,寧世忠既然去了位,這侯府的大總管是不是也要補上?就讓蘇伯做,怎麽樣?”
寧搖碧沉吟了片刻,道:“蘇伯未必有功夫管這府裏上下的瑣事,而且他也不耐煩做個總管……你另外選人罷,你陪嫁裏應該有能做總管的罷?”
卓昭節戳了戳他胸膛,道:“哎,我才一過門,就把侯府的大總管打發了,換上自己的陪嫁,這不太好罷?”
寧搖碧無所謂的道:“不過是些伺候的下人,隻要伺候的好,管是哪邊出來的呢?再說這侯府如今也就咱們兩個和父親,父親向來不理會這等小事的,又有誰來說?至於外頭的人,左右也未必敢在咱們跟前嚼舌頭,就當耳旁風好了。”
卓昭節也不過這麽一說,聞言就道:“那我明兒問問冒姑。”
兩人說罷了事情,又膩了一陣,這才叫進人來伺候。
到了晚間的時候,趁著冒姑伺候沐浴,卓昭節把大總管之位的事情說了,道:“冒姑,你看這位置給誰的好?”
冒姑聽說寧搖碧不在乎卓昭節一過門就讓陪嫁的人做上雍城侯府的大總管,喜出望外,道:“謝天謝地,從前總說世子驕橫跋扈,是個人見人怕的主兒,如今來看,這天下再也沒有比世子更體貼的夫婿了!娘子真真是好福氣!”又慶幸的加額道,“要說這驕橫跋扈,五陵年少們有幾個不是這樣的呢?看看時家五郎君,雖然不驕橫不跋扈,可慕夫人如今嫡長子都有了,又哪裏比得上娘子?這夫婿待旁人再好,待自己不好,又有什麽用呢?索性不如咱們世子,真真是……”
“姑姑!”卓昭節見她喜得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忙嗔了一句。
冒姑這才住了誇獎寧搖碧的話,笑著道:“娘子可別怪婢子嘴碎,實在是婢子看世子待娘子這般信任體貼,替娘子高興!”
“是是是,隻是姑姑也別隻顧著高興了,卻替我想想,這大總管到底叫誰去好呢?我可是記得,陪嫁裏沒有什麽年長的人,即使有機靈精明的,一來年紀放在了那裏,二來府裏如今不說那些月氏異族,單是寧世忠那樣的世仆就不好對付,恐怕鎮不住場子罷?”卓昭節提醒道。
這話說得冒姑也犯了愁:“娘子說的是,當初夫人也沒想到娘子會一過門就能把寧世忠給打發了,總想著他是老祈國公時候留下來的老人,雍城侯夫人去世後這些年操持裏裏外外的,正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即使娘子過了門就是正經的當家人,按著常理也沒有直接叫他下去的,總也要用幾年水磨功夫,怕把老人帶了過來,耽擱幾年就派不上用場了,索性如今管事裏最年長的也才三十來歲……”
卓昭節蹙著眉道:“這可不成,當真沒有合適的人,那就暫時空著,也不能隨意給了人,不然,扶個人上去容易,等將來要換人,怕是另有麻煩。”她的陪嫁裏沒有合適做大總管的,假如一定要任命,那隻能在寧家的下人裏挑選了,本來卓昭節屬意蘇史那,然而聽寧搖碧的意思卻不讚成,其他人卓昭節一個是不熟悉,另一個是想著寧搖碧既然要她安置自己的陪嫁,大約就是不想在月氏陪嫁或寧家的世仆裏頭選大總管了。
既然這麽著,那這個位置空著總也比胡亂擇個人上去的好。
冒姑沉吟道:“以世子如今對娘子的寵愛,婢子想,隻要君侯不說什麽,這大總管一時間不任命也沒有什麽,隻是沒有大總管幫著分擔,事情都要到娘子這兒來請示,未免煩了點。”又道,“娘子別看這幾日沒什麽人過來,一來娘子與世子如今尚在新婚之中,之前有了寧世忠的例子,這滿府的人都不能不長點兒眼色,二來現下府裏也沒有什麽事情,等接下來,最近的就是避暑,然後是紀陽長公主生辰,接著皇後娘娘千秋、聖人聖壽……那可就忙得緊了。”
“再忙總歸事情也是要做的。”卓昭節按了按眉心,道,“把衣裳拿過來罷,這水都涼了。”一麵起身,一麵道,“要麽這樣,姑姑先幫我分擔著些,打從明兒起姑姑就不要伺候我了,就替我管著點事罷,左右能服侍我起居的使女多著,似姑姑這樣能替我分憂的可不多,可別叫姑姑大材小用了。”
冒姑被說得笑了起來,道:“娘子這話說的,婢子這把老骨頭,還有什麽材不材的?隻是婢子總歸是要設法給娘子分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