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血淚
麵對著幾乎恨不得一口吞掉自己的羅奇的眼神，黎杭忽而覺得自己是多麽的窩囊，居然要眼前的這個女子保護，自己卻不能夠出一絲一毫的力氣相助。心中，不期然地泛起一絲配不起嶽思盈的想法。
嶽思盈全神貫注，緊守著身後的黎杭，完全不知道黎杭在這一刻突然間有了那麽多的想法。
而羅奇和嶽思盈的中間，兩把劍插在地上，巍然不動，淡淡的光芒，彼此交纏。它們的心思，是否也希望它們的主人，能夠和好如初？
一刻的死寂，羅奇再也容忍不了，抑製不住心中澎湃起伏的心情。他怒視著嶽思盈身後的黎杭，對著嶽思盈怒道：“盈兒，你就這樣，心甘情願地保護他？你沒看到，他是一個窩囊廢，徹徹底底的窩囊廢，連自己的生命，都需要女人來保護！”
麵對著羅奇的指責，黎杭無話可辯。事實上，的確如此，就連他自己也這樣覺得。他緩緩地低下頭，隻希望自己再也看不見眼前，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嶽思盈麵對著羅奇，正色回道：“羅奇，你我沒有任何的關係。而且，你隻是救過我一命，我才感激你，不然以我們的立場，我絕不會如此安然無恙。所以，我的事情，我想怎麽樣，跟你沒有任何的關係，你沒有任何的權利，阻礙我想幹什麽，包括決定我的感情！”
說完，她忽而想到什麽，再次補一句道：“以後，不許就這麽親昵叫我盈兒！”
麵對著嶽思盈的狠話，羅奇冰冷地冷笑幾聲，道：“是嗎？既然如此，我先要了他的命。”頓時，羅奇雙爪寒光閃現，五指成爪，忽而身形如電，直接朝著嶽思盈襲去，目標卻是他身後的黎杭。
黎杭見狀，頓時受驚，顫栗在原地。嶽思盈豈會讓羅奇傷到黎杭，連忙屈指做起法訣。隻見指尖光芒幻化如劍，橫向切向羅奇。
羅奇冷哼一聲，一手成爪直接前進，另一手變化法訣，星雲五行圖一閃，擋住嶽思盈的攻擊，竟是橫空插入，誓要先斃了黎杭再說。
眼見黎杭就被羅奇的手抓住，她情急之下，一把把身後的黎杭推開一邊，一手淩空一指，前方聚鳳劍嗡的一聲，拔地而起，飛射而過，回到嶽思盈手中。她手握聚鳳劍，朝著再次想要向黎杭抓去的羅奇直接斬落。
聚鳳劍乃九天神兵，雖然羅奇修為比嶽思盈高出許多，但是卻也不敢無視於它，直接硬撼。當下，羅奇不得不回防，一掌化作罡風，擋開了聚鳳劍的光華，身子一偏，彈射而出，站立在一邊。
羅奇心底蔑然一笑，冷道：“窩囊廢，有種就上來和我一分高下，不要躲在女人的背後！”
嶽思盈聞言，見羅奇一味地逼迫傷害黎杭，頓時再也忍不住，怒道：“羅奇，黎大哥他不會道術，你欺負一個沒有道術的人，算什麽正道弟子？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而起，你要泄恨也好，都衝著我來吧！”
羅奇聞言，頓時感覺天崩地裂，柔腸寸斷不能自持。他冷然如刀，道：“盈兒，你心中難道就沒有一絲對我的記憶？沒有一點對我的情？”
“沒有，我早已經說過了，是你一直一廂情願！”嶽思盈道。
“好好，是我一直一來一廂情願，是我自己傻，還以為會有機會。既然你執意要救他護他，那我也手下不留情了。”
話落，他淩空一射，齊龍劍也急射回到他的手中，直指前方嶽思盈。
既然已經心死，那就看淡一切，無所顧忌吧!
如冰如霜的眼眸，陣陣的寒意，隔空傳來，涼遍了身子，讓他從迷離疾世憤俗之中，陡然醒來。
劍，就那樣，停在半空。
“瘋狂？沉淪？我再也承受不了了！”
空間，幾丈距離，這聲音突然傳來，如斬冰切雪，有著無盡的怒意，有著不盡的傷心！
羅奇青衫縷縷，手中齊龍劍緊握，急速衝去，青芒照耀，迎著他冰冷如地獄黑暗的臉，卻有著憤怒與傷懷，心痛與不甘。
紅芒翻卷，迎麵而上。陣陣奪魂斷魄的撕裂之聲，響徹方圓十丈。
那一個青衫少年，義無反顧，仿佛視死如歸。
那一個鵝黃少女，冰冷無情，宛如斷冰切雪。
光芒之中，青紅激鬥不已。在嶽思盈的麵前，她看到的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滿眼凶光的惡魔。向自己攻來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凶狠無情。
黎杭驚悚地望著，那突然衝向嶽思盈之中的羅奇，突然在一陣激鬥之中分開，相撞在一起。齊龍劍與聚鳳劍的劍尖，青紅光芒完成了漂亮的光弧，彼此死死地抵抗著。那一雙眼睛，滿是凶光，那一張臉，盡是凶戾之氣，讓他駭然變色。深心處的痛楚，身子忽而抖了一下，卻是為嶽思盈擔憂起來。
百靈見狀，卻也不知所措，焦急地在那一邊大叫：“糟了，糟了……”
似乎眼前的羅奇，道行高深許多，似乎眼前的羅奇，已不再手下留情，那原本僵持的兩人，突然在一絲冷酷之下，朝著紅芒那邊壓過去了一下，嶽思盈整個身子，卻幾乎同時震了一下。
青芒籠罩下的羅奇，已經變了一個人。他就像是一個突然為情瘋狂的人，無情地發泄著一切。
深心處，已是絕望！
陣陣的青芒，一圈一圈，一點一滴地釋放出來，緩緩地逼近那邊的那一個鵝黃少女。
隻是，他忽而慘笑，曾經的相護，此刻變成奪命。既然以如此，那就不願再醒來，沉淪情海痛苦折磨吧。
紅芒越來越重，緩緩變成燃燒的火焰，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焚燒殆盡。嶽思盈的臉色，卻沒有因此而消減，反而越來越重，緊緊撐著。
傷心變成狠心，如穿越時光，斷卻世間一切阻礙。刺進了心，會不會結束？
“盈……兒……”
他仿佛像是最後一聲這般輕輕地呼喚，神情地叫喚。幽幽的聲音，在彌漫的光芒之中，低低地傳來。可是，卻打不開她的記憶，讓她回不來。
秋水光劍，道道霹靂。地麵，忽而四分五裂。
仿佛有著兩滴清淚，灑落在光芒之中，被蒸幹殆盡。
是誰，傷了心？
天地不如意，一切忘了吧，斷了吧……
不殘留一絲一毫！
“啊！……”
羅奇突然仰天嘶吼，內心深處清明，卻已瘋狂。
一刀兩斷，，以往一切，遺忘一切！
光芒之中，那一張忽而猙獰的臉，盡力用瘋狂掩蓋住自己的痛苦。齊龍劍仿佛如主人之心，義無反顧朝前一震，轟然衝去！
紅芒之中的嶽思盈身子猛然劇烈一震，竟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後推去，下一刻，青芒淹沒了紅芒。銳響之中，齊龍劍光華萬丈，遮天蔽日，其中，隱隱有如鬼魅一般的紅芒，若隱若現，卻是任由青芒更盛，卻也沒能完全吞沒。
那瘋狂衝向自己的人，也不見了身影。不消片刻，在一聲巨大的轟鳴之中，兩道身影，一青一黃，突然如鬼魅一般，從生死界限的光華之中，分開再一次匯合。好像，決戰再一次打響。
激鬥的身影，卻是如此的淒涼。
忽而，火光直上，鳳鳴寰宇，嶽思盈持劍直衝而上，火鳳在前，引領著她。鵝黃衣裳，如彩蝶欲-火，如美麗的百合，帶著憔悴，欲-火綻放。
遠方山嶺，仿佛有一個老人，低低自語，輕輕歎息。可是，終究沒有人，可以看見。
一絲淒涼，也彌漫上了這個美麗的山野之地。
一片狼藉，已經破壞了這裏的秀眉山川。
那衝天而起的鵝黃身影之下，聚鳳劍紅光越來越盛，仿佛把天邊都燃燒了起來，漫天席地，呼嘯而來。她身形直上青天，忽而倒轉折回。玉手揮動之間，天地震動，風聲鶴唳。淩厲的狂風，怒卷雲霄，竟是有著無可抵擋之勢。
光芒之下，隱隱可見那一張憔悴的臉龐，沒有一絲的表情，堅決決然，忽而與劍身合，化作一隻俯衝直下的火鳳。
道道紅芒，遮掩天地，下麵飄立之人羅奇，卻更是冰冷，毫無表情，緊緊地望著上方。
瘋狂的力量，不斷地濃縮，不斷地蜂擁而來，完全凝聚在那一頭火鳳之上。
一劍輕安，霜雪寒天。有人，突然逆天而上！
齊龍聚鳳！
聚鳳齊龍！
絕仙淵之下，心靈相惜的雙劍，九天無上的神兵，隻為等待天緣之人，竟是由原來有情變為無情。隨即，又是怎麽樣的慘景？
誰也不知道，順天而下的火鳳，逆天而上的青龍，在層層陣陣如波濤海嘯的巨浪之中，轟然相撞。所有的靈力，完全匯聚在了其上。
竟是，風卷殘雲！
竟是，九天震撼！
火鳳之中，聚鳳劍幻化而出，以身劍合一的嶽思盈，轟然衝下。身外紅芒，頃刻間分成羽翼之狀。僅此一刻，羅奇的齊龍劍也從龍頭之中衝出，化作劍劍青影，怒目而行。利劍當空，絲絲銳響，長安君風雲雲集，盡在身外。
那秀發帶動，劇烈浮動，飄過白皙麵龐，卻已失原來本色。
“轟隆！”一聲巨響，驚天動地。天空，風卷殘雲，頓時化作無數的漩渦，劇烈的顫抖。
那光芒鋪滿的漩渦，急速地旋轉，是要捕捉誰，還是要吞沒誰？
氣象萬千的天空，再也禁不住如此舉動。威力無比的雙劍相撞，忽而在中間，化作一道紅青相交的驚天光柱，上下直衝，竟是把不遠處的整一座山峰，給夷為平地。
激烈的狂風，越來越急。在他的腦海裏，這一刻，不是已經不顧一起，忘卻一切了麽？為什麽心底眼中，依然有那個身影，擔憂她的安危？
那一個青色的身影，桀驁不馴，一聲長嘯，劍氣如霜，似乎撕扯著天地。他狂呼大笑，笑聲淒厲，在光芒淹沒之下，轟然傳出，直如撕心裂肺。
耀眼的光芒，終於越來越大。
忽而，那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從光芒之中扯出，搖搖欲墜，無力地朝著一邊墜落。
羅奇麵色更冷，身子緊追而上，忽而猶豫了。
下麵，黎杭見狀，一聲驚叫。
無力垂下的嶽思盈，終於是在半空之中，得以喘息一刻，身子依靠聚鳳劍，猛然間轉動身形，穩住身子，如電現出地麵。
猶豫之中的羅奇，忽而一聲長嘯，銳聲漸起，身子直接從光芒之中現出，轉瞬移到地上。
青芒如龍，強盛如斯。
聲聲狂笑，悲泣刺耳。
他目光在嶽思盈的身上流連了一眼，仿佛要再次詢問什麽。可是，微微張開的嘴唇，突然再次閉了起來。
風，呼嘯。
影，隨形。
他目光突然從嶽思盈身上移了過去，落到了她身後的那一個為她擔憂的白衣少年黎杭身上，仿佛忽然間做了什麽決定一樣。
憤然出劍！
一絲淒涼的笑容，微微泛在嘴邊。
光影隨人，這一瞬間，羅奇竟是持劍朝著黎杭閃去，目標已是嶽思盈身後的黎杭。
嶽思盈見狀，她哪裏會允許羅奇傷害黎杭。看著羅奇淩厲的光華，被齊龍劍包圍，氣勢非凡。嶽思盈急忙閃身攔出，聚鳳劍幻出蓬勃的紅芒，劍氣銳利，直刺羅奇。
她哪裏知道，這一劍刺出，卻是怎麽樣的結果？
那如長鯨吸水的青芒劍光，突然遇到嶽思盈時候，那一張原本淒厲的臉，竟是突然露出了一絲解脫放鬆的笑容。氣勢淩厲的齊龍劍上，光芒突然一暗，整把劍忽而收了回去。
下一刻，他前衝的身體，竟是加快了速度，直接撞上。
火紅的光芒，忽而一閃，淹沒了青衫身影。
一把劍，紅色的劍，淡淡的光芒閃爍，轉眼間刺破血霧，刺穿了那一個人的胸膛，透體露出半尺劍身。
那一個傷口，就在她的眼前。
淡淡的笑容，麵對著眼前的一人。
之前的如魔鬼的淒厲，如憤世的怒吼，早已經煙消雲散。他的笑容，卻是，那麽地輕鬆，仿佛一切都得以解脫了。
終究還是，舍不得讓她受到傷害。既然如此，與其深陷情苦折磨，那何不一死了之，解脫紅塵？
死在她的劍下，她會不會一輩子愧疚，一輩子記得？
可是，不要她愧疚，卻要她記得，為何死前，卻還如此矛盾糾結？
腦海，隻希望最後一刻，記憶住那一個曾經相愛，銘記於心的身影，一直到永遠。
他露出了最後的淡淡的笑容，兩行清淚滑落，是悲傷，還是不舍？
輕輕的笑著，眼前的女子，卻是怔住了，呆呆地望著。她怎麽也沒有想得，羅奇竟然突然收手，直接撞上了自己的劍。
這個結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麽？為什麽，心卻有些痛，仿佛觸動到了什麽。
記憶深處，仿佛有著一個一閃而逝的身影，卻再也尋不見。她呆呆地站著，手中依舊握著那一把如血淡淡光華的聚鳳劍，迷茫，無措，痛心……
一聲驚叫，卻是百靈發出，整隻鳥兒魂掉了下去，呆呆地在那裏。
就連身後的黎杭見了，卻也震驚住了。
聚鳳劍微微地顫抖。那目光，深深而來，淡淡卻有股熟悉。
可是記得，兩年前，一見鍾情，兩情相悅……
風聲已停，眼前的嶽思盈，麵色慘白如紙，不見一絲血色。她呆呆地佇立著，麵對著他，默默地凝望。
心，可還在輕輕跳動？
那觸目的傷口，卻被劍染紅，滴滴落下。
他淡淡的笑容，依舊麵對著眼前的嶽思盈。右手，緩緩地抬起，輕輕顫抖著，抓住了那一把紅色的劍。
鮮血，立刻染紅了他的手。
“或許，這樣死在你的手中，比你死在我的手中，能夠讓我感覺更好些。既然已經沒得選擇，那就讓我的生命，來結我對你的糾纏，還你一個自由之身吧。如果我結束的生命，能夠讓你記住我一輩子，那也值了。請允許我最後叫你一聲，盈兒……”
那一隻抓住劍的右手，猛然間用力，狠狠地把劍拔了出去。
“不！……”
可是，心中想要驚呼，為什麽到了嘴邊，卻也喊不出來？
狂湧的鮮血，在失去聚鳳劍之後，如噴泉，噴灑而出。那一張俊逸的臉，頃刻間慘白，毫無生氣。可是，竟是有著最後的燦爛笑容，神情的眼眸，一直望著那心中的人。
無力的身子，緩緩地倒下了。帶著最後的微笑，倒下了了。
他，倒在了血泊裏，滿身是血，觸目驚心，毛骨悚然，就倒在了那一個少女嶽思盈的麵前。
除了最後的一聲呼喚，再也沒有任何的言語。
嶽思盈更是怔怔地望著，望著那一個倒在血泊裏的身影，竟是神情恍惚，踉踉蹌蹌後退出去。手中的聚鳳劍，點點嫣紅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滴落下來，染在青草上。
黎杭呆然片刻，最終還是疾步而過，扶住嶽思盈。
“為什麽他會這麽做？為什麽他突然收劍，寧願死在我的劍下？”嶽思盈迷茫地望著黎杭，希望他能夠回答。
可是，黎杭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他安慰道：“思盈，也許他想解脫了吧，這是最好的方法……”
然後，他向前緩步走去，彎下腰，在血泊之中的少年，查看了一下，輕輕地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