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傷痕
黎杭站起來，輕輕搖了搖頭，道：“他沒希望救活了……”
心裏，終究還是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升起了愧疚。這一個正道的少年，多少的時候，總是在自己最危險的關頭出現救我護我。可是，如今他卻是死在了自己的劍下，死前雖然笑容而落，但是卻是如此的淒慘。
嶽思盈望了一眼那一個身影，終究還是不願意再看下去。她怕，怕這樣再看下去，不知道自己又該怎麽辦。
嶽思盈不忍地轉身，不願再看。她懷著一絲難過，對著黎杭，道：“黎大哥，我們走吧，我不想再呆在這裏了。”
黎杭愕然，指著羅奇的血身，道：“那他……”
嶽思盈語氣忽而加快，道：“可是，他要剛才卻是想要殺你害你的人，就讓他在這裏自生自滅吧，反正他已經死了。”
黎杭聽著嶽思盈這話，雖然表麵上說得毫無人情，可是卻從她的臉上分明看到了憂愁，寫滿了傷心。
黎杭心係嶽思盈，也不願意看到他為了一個與他不相幹的人悲傷。更重要的是，那是一個與自己爭奪嶽思盈的人，為情一字，他也不願意嶽思盈就這樣被搶走。所以，自私一些，黎杭幹脆狠下心來，為了愛，拋棄了救死扶傷，竭盡全力的準則。他點點頭，道：“思盈，既然你不想留在這裏，我們這就走吧。”
百靈看到這慘絕人寰的一幕，整隻鳥嚇得不知所措。它轉了一圈，最後回過神來，哭喪著臉盤旋在羅奇的上空。那血淋淋的場景，那曾經一直追隨的人，如今卻是生死不知，就在眼前。
看著那離去的兩人，百靈暗罵他們毫無人情，害人精之類的話。可是，百靈雖然是靈鳥，但卻也沒有救人的本事。它飛落停靠在羅奇的身上，一雙翅膀，不斷地擦著眼睛，悲哀輕鳴。
山林寂靜，靜得出奇。
百靈歎息一聲道：“真實受不了你，要尋死，也不要死得這般慘烈吧……
就在百靈怔怔地站立在羅奇身前的時候，一層淡淡的光華，緩緩地亮起來。淡淡的青芒，柔和之極，有著一種奇異的力量，仿佛有著起死回生的能力。
百靈原本出神，突然間嚇了一跳，整隻鳥嚇得飛了起來，盤旋在空中，疑惑不解地望著下麵。
奇跡？
百靈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目不轉睛，仿佛要看清楚是什麽東西在發光。它的神色，漸漸地有奇異變成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欣喜。
隻見羅奇的胸口處，淡淡的青芒，輕輕地閃爍起來。不一會兒，一塊白色的玉佩漂浮起來，在飛離了他身子三尺的地方停下。隱約可見，一條小巧而活靈活現的青龍，盤旋在玉佩表麵。淡淡的青芒，正是那青龍發出。而白玉之外，形狀如麒麟，卻是發出淡淡的白芒。
這一層白芒，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識一樣，從白玉上灑落，點點的熒光，化作奇異的力量，不斷地滲透入羅奇那一個如窟窿一般的傷口。
這一刻，百靈眼睛動都沒有動上一下，直直地注視著那一塊白玉。白玉上的光芒，仿佛有著起死回生之效，在灑落到了羅奇的身上的時候，那將他拉向死亡的傷口，緩緩地愈合起來。滲流出來的鮮血，也停止了流出。
不消片刻，白玉灑下的光芒散去，化作一層漂浮的光華，消失在了羅奇的胸口上。按理說，羅奇身受天地神兵聚鳳劍一劍，卻已是死亡奪走了。可是，僅僅片刻功夫，那一塊玉佩的光芒閃爍而下之後，他的血色就開始恢複了幾分。，胸口不僅鮮血停止流動，傷口也愈合了起來。
可是，能夠逃過一劫，沒能夠如願死去，身受的，不僅是身體上的傷，而且是心裏上的傷。
百靈在空中歎息道：“絕世佳人，卻是人人為你瘋狂。這，就是傳說之中的妖孽吧。”
說罷，百靈再次飛回了羅奇的身邊，上下左右仔細地打量著羅奇，好一會兒，這才放下心來，道：“那一塊不知道什麽玉佩，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雖然內傷雖重，但已然無性命之危。百靈就這樣，停靠在他的身邊，默默地守護著，等待著羅奇的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陽光已經偏移了東方。，一絲溫暖，透了進來，灑落在這一片狼藉不堪，血跡斑斑的草地上。
仿佛突然間走過了奈何橋，走過了地獄的最後的一扇門，眼前卻是無窮無盡的黑暗，一道光華突然把他拉了回來。他想喊，他想要掙紮，卻怎麽也不行。
不知何時，一縷光芒閃爍如眼簾，羅奇幽幽地醒來，腦海裏一片迷蒙，掠過無數的念頭。
“我死了麽？”
“我死了麽？”
睜開眼睛，卻是亮光，有些刺眼。
可是，地獄裏，怎麽會有亮光？
此刻的天空，再也沒有綺麗的光華，沒有絢麗的鬥法，沒有你生我死的爭鬥，沒有愛恨糾纏的難解。眼睛，仿佛在這一刻，露出了他安詳寧靜的一麵。
或大或小，樹蔭下，點點斑斕，輕輕晃動。
劇烈的疼痛，從胸口上迸發，傳遍全身。他感覺到，整個身體，卻是難以再動彈一下。即使再堅強如他，卻也忍不住冷汗涔涔。
“你醒了呀，害我嚇死了。”一個帶著關心的聲音，在一旁想起。
豁然，正是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百靈。
羅奇微微動彈了一下，卻隻能夠勉強而行。他知道，他沒死，他還苟延殘喘地留在了這個世間。
低頭，胸口的傷依舊還在，卻已經愈合了許多。可是，從他皺眉忍住的神色，卻是知道，他這麽一動，已經牽動了傷口。
百靈見狀，關心地道：“你的傷沒號，不要亂動，否則就算神仙再來，也救不了你。”
羅奇望向百靈，低聲地，帶著一絲氣息不足，緩緩地道：“百靈，是你救了我麽？”
百靈拍了拍翅膀，搖頭道：“我哪裏有那麽大的本事呀！本來呢，你已經是算是死了的，可是就在剛才，你的身體內，飛出一塊奇怪的玉佩，灑下的光芒，竟然讓你起死回生了。所以呢，你活了下來，可能是老天不願你就這樣死去。”
“沒死又能夠做什麽？”
他緩緩地艱難地移動一隻手，從脖子下拿出那一塊白色的如麒麟狀的玉佩。隻見麒麟玉佩晶瑩透亮，奇光閃爍淡淡。
羅奇看著手中的麒麟玉佩，眼中仿佛拂過一絲暗淡的迷茫，緩緩地打破：“是它麽？”
百靈一見這玉佩，立刻就高興地叫起來，道：“是是，就是這一塊白玉。”
羅奇默默地看著手中的這一塊麒麟玉佩，心中更是迷惘了。多少時候，都是它在最危急的關頭相救。是否，它的存在，與自己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而嶽思盈身上，卻也有著一塊麒麟玉佩，這，又是什麽關係？
或許，沒有人知道。
他轉頭環視了一圈四周，卻沒有看見嶽思盈的身影，更沒有看見嶽思盈一直舍命護住的那一個少年。他突然心灰意冷，輕輕地低下了頭，仿佛在自言自語，道：“他們，終究還是走了……”
百靈見他的這個樣子，頓時一肚子火氣上來，道：“你呀，都是她害成這樣的，下次再見，我絕不會饒過她。到了現在，你卻還對她念念不忘，你這是真的要把自己折磨到了死你才甘心呀？”
羅奇默默地垂下了頭，一句話也沒說。好一會兒，他才悲痛地吐出一句不完整的話：“移情別戀……回不來了……”
看著他依舊如此，百靈真想用自己的這一雙翅膀給他幾扇耳光，好讓他清醒過來。
就這時候，羅奇的舉動頓時再次讓百靈感到莫名其妙，心中怔了一下。隻見他突然蹲坐起來，仿佛再也不願意看見光亮，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身體上，一縷若有若無的靈氣，環繞著他的身體，可卻是微不足道。那一個身體，受到的傷害實在是太重了。
麵色之上，除了愁容，還有隱忍的痛楚。那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的。
百靈見此，一絲無奈掛在臉上。白雲悠悠，從天飄過。世間萬物，日月變遷。一切都在發生著變化，還有誰明白，以後的又會是怎麽樣呢？
好一會兒，羅奇睜開了眼睛，不斷地喘息著粗氣。仿佛剛才，一想到入定，腦海卻難以平靜，夢靨一般的世界，出現在眼前，老是揮之不去。
緩緩地恢複了平靜，百靈幽聲道：“羅奇，你的身體，可是還好？”
|“我的身體，好不好已經不重要了。”他幽幽地低聲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轉過頭去，再次看了一眼這裏。之前，就是這裏，發生了他原本不想的事情。片刻之後，他緩緩地，卻又像是對著自己的深心，低低地道：“這個世界，恐怕再也沒有任何人，是對我好的。”
“或許，師父會吧，師兄他們呢……”
百靈見羅奇一闋不振，連忙安慰道：“羅奇，你要看開，重新振作起來。”
羅奇苦笑一聲，仿佛無盡的無奈。這一段時間的折磨，讓他少年之中，多了一絲滄海桑田的變化。
羅奇喘息了一下，強壓住身體的痛楚，一咬牙，艱難地站了起來。隻見他這一站起，身子就搖搖欲墜起來，仿佛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臉色也跟著白了起來。但見胸口處，一抹嫣紅，滲了出來，立刻有染紅了他幹枯的胸口血跡處。
百靈見到他剛走出一步，忽而悶哼一聲，同時麵色扭曲，痛楚之色明顯在可見。
“你還是不要亂動呀！那一劍，可不是這般輕易消受的。”百靈擔心地道。
羅奇直感覺體內靈力不斷地渙散，越來越消散。此刻的他，連一個普通的人都不如，就連走路，都是如此的艱難。
他心裏微帶苦澀的想了一下，卻強忍住身體的帶給的傷痛感覺，沒有在發出一聲的呻吟。一隻手抬起，按住胸口處，然後緩緩地邁出了一步，向前再次走去。
“你這是要去哪裏？”百靈的聲音，從後傳來。
羅奇沒有回答。他望向天，天空很藍，卻沒有他想要的答案。就連他自己，卻也很迷茫，不知道這一刻去哪裏好。
百靈在他的身邊，默默地望著那一個迷茫的身影，歎息道：“如此著急，不會又是想要尋找那個女子，自尋短見嗎？”
羅奇聞言，麵色卻顯得很平靜，微微搖頭，淡淡地道：“百靈，我已經在她的劍下，死過一次了。我不會再去尋找她，破壞她的生活。”
仿佛觸動了什麽，羅奇又低聲道：“可是，我不願意呆在這裏。這裏有我的血，有我的夢靨。我不願意再呆在這個夢之中，不願意再看見這裏一絲一毫。”
一步一步的……
留下的，隻有踟躕朝前的一深一淺的腳印吧。
山間某處，黎杭的茅屋。
嶽思盈托著沉重疲憊的身體回到這裏，黎杭在一邊默默地觀望，沒有說一句話。
他知道，嶽思盈此刻心情沉重，卻都是因為那一個死在了她劍下的人。
雖然，如此，可是黎杭不知道怎麽安慰嶽思盈。雖然嶽思盈已經在山林之中，表明了心意。他走過去，伸出手握住嶽思盈的手，安慰道：“思盈，你要再想太多了。你不要內疚，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他是死在了我的劍下，是心甘情願死在我的劍下的。他曾經救我那麽多次，我實在不願意看到他真的死了，而且是是我的劍下。可是，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麽他卻突然收手呢？”
見到嶽思盈煩惱，黎杭心裏也是不好受。他關切地道：“你都不是說了麽，他是心甘情願的。或許，他是突然想通了，覺得你喜歡我，再糾纏下去，也是無果，或許就真的如他臨死前所說，心甘情願死在你的劍下，這樣，他就可以擺脫一切了。”
“是真的嗎？”
黎杭輕輕地點點頭。
嶽思盈低頭，望向了那一雙握住自己的手，可是心底卻絲毫也放不下。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真的如羅奇臨死前所說，讓自己為他愧疚一輩子，惦念一輩子。
抬頭，望著黎杭，突然嶽思盈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輕輕地將頭靠在黎杭的肩膀上。
一條小鎮郊外，一塊石頭上，一個青衫少年，忽而捂住的胸口，血滴低落，染紅了他的手，觸目驚心。他一手撐在一塊石碑上，不斷地喘息著，整張臉變得發白，沒有一絲的血氣。他低頭看了胸口一眼，眼中滿是苦澀。他拿開了手，張開手中，一路而來，手掌上，已經沾滿了自己的血跡。他把手垂了下來，滿懷滄桑的臉，望向小鎮的方向。
羅奇扶住石碑的手，都因為無力而顫抖了起來。石碑上，正是寫著這一座小鎮的名字——柏寒鎮。
在羅奇的身邊，跟著一隻鳥兒，正是百靈。一路下來，百靈依舊在一旁擔憂抱怨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羅奇就是不願意停下來休息，就這樣帶著傷勢，一直緩緩地走著。
到了最後，就連百靈也懶得再出口說什麽了，任由羅奇這樣走去，他就緊緊地跟在身後，一刻不離。
羅奇此刻想要在前進一步，卻是無比的苦難。痛楚，讓他的神經都無法控製。他微微運氣，卻感覺胸口處一陣陣針紮傳來，不斷地刺激著他的神經和肺腑。整個身體，就像是要爆發的火山，不斷地逼迫衝撞。
忽而，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昏昏沉沉。所有的視線，都漸漸地模糊了。依稀可見，那模糊的視線裏，有著無數的人影，朝著這邊湧來，朝著他圍了過來。耳畔，除了越來越近的嘈雜聲音，就剩下百靈不斷地呼叫的聲音。但是，連著這最後的聲音，卻也慢慢地消失，再也不見。
柏寒鎮，這是東北邊上的一個小鎮，因為靠近北邊，所以這裏小鎮的人們卻是樸實無華。而從這裏再向北，五百裏之外，則是聞名遐邇的正道林音寺。
但是，在這個小鎮上，原本平靜安詳，卻因為羅奇的出現，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讓開，讓開！給本小姐讓開！發生了什麽大事兒了？”
一個輕靈的聲音，從人群裏傳了出來，竟然沒有被嘈雜的人群聲淹沒，然而立刻把人群的吸引力給吸引了過去。然後，立刻就有人紛紛地回應。
“那兒有人昏倒了呀！”
“那是一個少年，從來沒有見過的，應該是外地來的。不知道怎麽就昏倒了。”
也有人好心地叫道：“有沒有大夫在這裏，這兒有人暈倒了!”
這一句話，立刻在議論紛紛地人群之中有了回應，正是剛才的那一個輕靈的聲音。眾人轉頭看去，卻是見到那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嬌小的身影，輕輕晃動顯得很活潑。一身白衫，披在身上，笑靨如花，容貌清秀，但是，卻是一副調皮可愛的模樣，水靈靈的眼睛，一直盯著人群裏麵。兩條辮子紮在頭後麵，跟著她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