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怎麽就陰沉了下來,星月被烏雲隱沒,大地一片漆黑。遠處可見閃電劃破夜空的青色光芒,伴隨著隱約的雷鳴。
大家摸黑趕路,一刻不敢耽誤,有抬擔架的人摔倒,馬上有人上來頂替,連擦汗的功夫都顧不上,終於在第二天中午時分回到了狩獵場守衛駐軍大營。
君皓早派了人飛馬傳訊,等他們抵達的時候,大夫和藥品都早準備妥當,駐軍首領帶人在營門前看見君皓一行急忙跪下恭迎。君皓翻身下馬,顧不上喘息,一邊疾步往裏走一邊大聲叫喊:“免禮,快,趕快給大將軍療傷。”
冷東亭很快被抬進屋子去醫治。君皓,冷鋒都勸冷顏去休息,等有了消息再去叫她。可是冷顏執意不肯,要等父親平安的消息才能放心。君皓和冷鋒沒有辦法,隻有隨她去了。
軍營裏做了可口的飯菜擺了滿滿一桌子,可是大家都沒有胃口。在駐軍首領的勸說下,冷顏她們才勉強動了筷子,飯菜進了嘴,隻覺的索然無味,沒吃兩口又放下了。
“少將軍,冷小姐,冷大將軍醒過來了,要見你們。”有人急匆匆地跑來對冷鋒和冷顏說。兄妹倆趕緊飛奔去見父親。
君皓問來人:“大將軍傷勢如何?”
來人搖頭:“雖然目前暫時止了血穩定了傷情,大將軍這傷有些蹊蹺,看似被暗器所傷,卻又象中毒,可是大夫們都又查不出中的什麽毒。大將軍情況不容樂觀,還請太子殿下早做回皇宮的打算,也許禦醫們見多識廣能醫治。”
君皓的臉色極其陰鬱難看,頹然地坐下來,再也不說話。
冷顏和冷鋒跪在冷東亭的床前,看著平日裏高大威猛的父親虛弱地躺在床上,冷顏的淚水就湧了出來:“爹,你現在好些沒有?”她伸出手去想撫摸冷東亭的傷口,卻又怕觸到他的痛處,手在半空裏猶豫著。
冷東亭握住了女兒的手,神情溫和,帶了絲責備的口吻說:“顏兒,你自小就在軍營裏進進出出長大的,不是那些嬌滴滴的大家閨秀,怎麽還是這麽愛哭?我冷東亭的孩子應該都是最勇敢頑強的,寧可流血也不要輕易流淚。你被刀架在脖子上說不怕死的時候都沒有哭,我還以為顏兒終於長大了。記住,哭是最沒有用的,敵人不會因為你哭而心慈手軟,反而會知道你的顧忌和弱點,利用你的善良和不忍來傷害你和你身邊的人。”
冷顏點頭,拚命忍住眼淚說:“我懂,可是眼淚不聽話,它自己就跑出來了。”
冷東亭一氣說了這些話,停了下來,休息了一會,將目光投向在一邊咬牙握拳的冷鋒:“峰兒,你是長子,就快成人了,以後做事情記住切不可意氣用事,衝動是會害人害己的。對太子一定要做到百分之百的忠誠,大盛的興衰也許就寄托在太子身上,他絕對值得你用生命去保護。記住,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你一定要盡全力保護太子,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
冷鋒也紅了眼,點頭。看見父親期待的目光,他舉起手對天發誓:“我冷鋒保證,不論在任何時候和情況下,都盡忠職守保護太子殿下,直到剩下最後一口氣流盡最後一滴血,也決不放棄。如有違此言,讓我萬箭穿心,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冷東亭欣慰地對冷鋒投以嘉許的目光:“峰兒,爹平日對你管教甚嚴,隻是希望你能快點成長為君分憂,以後若是爹不在,你要管好自己,照顧好你娘和弟妹……”說到這裏冷東亭一陣氣喘。
冷顏怎麽聽著父親象是交代遺言一般,心裏十分恐懼,抓緊了冷東亭的手:“爹,大夫說我們快點回龍城,找禦醫好好給你醫治,很快就會好的。你不要嚇唬顏兒。”
冷鋒也有同感,對父親說:“爹,你為大盛征戰這麽多年,經曆過那麽多大小戰役,受過無數次傷,每次不都化險為夷?這次還沒有以前傷得重,肯定會沒事的,娘還等著我們回家,太子殿下在安排車馬送我們回去。你一定要振作點。”
冷東亭淡淡地一笑:“我的峰兒顏兒都知道心疼爹了。我隻是說假如。”說到這裏,冷東亭看看一雙兒女,冷鋒和冷顏的眉目有八分相似,都是粉雕玉琢惹人愛的模樣,隻是冷鋒顯得英挺有男兒氣,冷顏卻嬌柔伶俐。“爹還想看著你們長大,看你們娶親出嫁。”冷東亭今天對兩個孩子格外地慈祥,完全不像平時那個嚴厲的有點不敢叫人親近的大將軍。
“爹,一定可以的。你是大將軍,不能說話不算數。”冷顏破涕為笑,眼淚鼻涕地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
“峰兒,你帶顏兒出去洗洗,順便請太子殿下來,我有事情要和他說。”冷東亭強撐著身體說。
冷鋒畢竟年長些,又是男孩子,比冷顏要沉穩內斂,見父親十分疲憊說:“爹,你先休息一會,養足精神再和太子說話不遲。”
冷東亭卻堅持要馬上見到君皓,冷鋒隻得帶了冷顏戀戀不舍地出了門,通知君皓去見冷東亭。他則取了汗巾和冷顏來到水井邊,取了水放在水盆裏,讓冷顏洗臉。
天氣有些悶,天邊的雷聲依舊不時響起。冷顏洗罷臉,絞了幹淨的汗巾遞給冷鋒:“哥哥,你也擦一下吧。”冷鋒忙了一夜,臉上也早就是汗水混合著灰塵,從沒有過的髒。
冷鋒正擔心父親的傷勢,兩眼空洞地在發呆:以前無論父親傷得多重,從來沒有說過象今天這樣訣別的話,難道——,他有點不敢繼續想下去。冷顏將汗巾在他麵前晃了幾下,冷鋒才回過神來,掩飾地說:“這雷從昨天晚上響到現在,就是不見下雨啊。”
“嗯,真是奇怪。”冷顏有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心裏一陣陣地發緊:“哥哥,你說爹找君皓哥哥會說些什麽?”
“不知道。最近爹和太子殿下經常私下談話,每次都是不歡而散。我想爹應該是經常教導太子殿下,所以——”冷鋒擦了把臉,正要接著說,隻聽得“轟隆”一聲悶響就在頭頂炸開。
冷顏沒有防備被嚇得一哆嗦,本能地一把抱住了冷鋒,縮進他的懷裏。冷鋒知道冷顏素來膽子比較大,隻是特別怕閃電打雷,那比別人拿著刀架在脖子上還叫她害怕,趕緊輕撫冷顏的背,柔聲安慰:“顏兒別怕,哥哥在。”
沒等冷顏心境平複,又聽得“哢嚓”一聲,一道淒厲的閃電夾雜著雷聲仿佛就在兄妹倆耳邊落下,衝擊得他們的耳朵有那麽一會都是“嗡嗡”作響,什麽也聽不清。冷鋒緊緊將冷顏的腦袋抱在懷裏,防止再一次受到這樣的襲擊。
“不好啦,著火了,快救火,太子和大將軍都還在裏麵。”等冷鋒和冷顏恢複了聽覺,就聽得四周一片雜遝的腳步聲,叫喊聲,還有房屋的倒塌聲,幹物燃燒的“劈啪”聲,有黑龍騎迅速地拿了各種盛水的器物向水井邊飛奔而來。
“發生什麽事情了?”冷鋒見他們少有的驚慌,喝問道。
“稟少將軍,剛才雷電劈中了大將軍休息的屋子,那連著的一溜房屋都起了火部分已經倒塌,剩下的也極有可能隨時倒塌……”
“現在情況如何?”冷鋒急了,鬆開冷顏,拉住那黑龍騎,語音微微有點顫抖地問。
冷顏也驚慌失措地抬起頭來看向冷東亭所在的方向。
“太子殿下和大將軍都在裏麵,現在生死不明。”
冷鋒和冷顏不等黑龍騎說完,已經向著火處狂奔過去。爹和君皓你們不會都有事的,他們在心裏都這麽祈禱。
秋天風幹物燥,那火勢一起迅速地蔓延,很快就竄上了屋脊,人站的老遠都可以感受到那灼人的熱浪一波波地撲麵襲來。有幾個黑龍騎從火中鑽出來,頭發衣服全部都著了火,他們在地上翻滾,同伴們也拿了衣服被單幫忙。撲滅了火,他們告訴冷鋒,很多地方垮塌了,火勢太大,濃煙滾滾,裏麵很難看清楚,所以他們沒有尋到君皓和冷東亭。
“哥哥,我去找他們。”冷顏說著就要往火裏衝,被幾個黑龍騎死死拉住:“小姐,你去了隻能白白送命,還是我們再去找。”
“你們幾個看好小姐,你們幾個跟我來。”冷鋒做好安排,就帶人往火裏衝,黑龍騎攔住他,不要他去冒險,冷鋒大喝道:“我是將軍,現在是命令你們,誰敢違抗?”
冷顏看見冷鋒帶人闖進火場,腿一軟,跌坐在地,對著他身影消失的方向拚命呼叫:“哥哥,你回來,不要去……你們都要活著出來,誰也不要出事,顏兒求你們。”
盡管黑龍騎和隨即趕到的狩獵場駐軍奮勇撲火,可是火勢太猛,一時無法控製,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大火夾雜著“劈裏啪啦”雜物的爆裂聲,映紅了一方天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冷顏心裏的寒意越來越濃,臉龐早已經被大火烤的通紅,人卻在打寒戰。爹,哥哥,君皓他們在哪裏?還能不能出來?她幾次想衝進去,都被黑龍騎給牢牢抓住,隻能看著眼前的一切痛哭,雖然冷顏昨天才答應父親要堅強,以後不會輕易掉眼淚,可是此時卻不由她不悲痛,那裏麵的三個人,都是她這十年生命裏最重要的男子。
“快看,他們出來了。”有人驚喜地大叫。
兩個隨冷鋒一同進去的黑龍騎,帶著一身火苗從裏麵飛快鑽了出來,其中一個身上背著一個人,看那衣著,應該是君皓。在外麵的黑龍騎馬上圍過去,幫他們撲滅身上的火。君皓一身的血跡汙漬,也不知道傷到了哪裏,雙眼緊閉,冷顏踉蹌地連滾帶爬撲到他身邊大叫:“君皓哥哥,我爹呢?我哥哥呢?你醒醒,快說話,告訴我。”
黑龍騎拉住冷顏:“小姐,你冷靜一點。我們找到太子殿下時,他已經昏過去了,現在沒有辦法回答你的話。少將軍還在裏麵尋找大將軍,再等等看。”
這是隻聽得“卡啦啦”的聲響,大家抬頭看去,那一片燃燒的房屋尚未倒塌的最後一塊地方終於支撐不住,開始緩緩地分解向下垮塌。
“爹,哥哥,你們不要拉著我,我要去救他們。”冷顏用盡全力掙紮叫喊著,被黑龍騎抓著強行拖離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