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冷顏見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那裏麵透出的是歡喜而溫柔的款款深情,是一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真不知道?”君皓有一點失望,很快又開心地笑道:“四年了,我們居然還在一起,而且我沒想到顏兒會對我越來越好,以後每年的這一天,我們都要象今天一樣,烤著火,聊著天,高高興興地在一起,好不好?”
君皓這麽明顯的暗示,冷顏腦袋裏麵飛速地轉動,四年前的今天——那天是大婚!冷顏想起來了,以前在宮裏到了這天,明珠姑姑都會提醒自己打扮得漂亮點,不要到處亂跑。那天君皓也會什麽地方都不去,就留在鸞鳴宮,有意無意地和自己粘在一起。膳食也會更豐盛,添加的都是冷顏愛吃的菜式,有時還會請民間藝人和雜耍班子進來表演些熱鬧的節目。隻是那時候,冷顏壓根就沒把自己當成是君皓的太子妃,從來不去想他們之間有什麽聯係和共同擁有的東西,還嫌他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礙眼。沒想到君皓卻記得,還會花心思在這物質匱乏的邊關,在緊張的戰鬥間隙安排這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日子。
冷顏不覺有點臉紅——羞愧地。“我,我忘了今天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什麽都沒準備。”冷顏喃喃地說,她豈止是什麽都沒準備,還跑到外麵玩了一天。難怪早上向君皓告假的時候,他的神情有些古怪,當時,冷顏還搬出一堆的理由,說自己要探望兄長,說君皓當天沒有安排軍務,隻是呆在元帥府,有那麽多黑龍騎在,不會有危險……事有湊巧,剛好韓超來有急事找君皓商議,他有些不痛快地揮揮手,終於還是放冷顏出了門。
“不過,誰要你不說清楚,這也怨不得我。”冷顏見君皓看著自己一直不說話,心裏有些發毛,幹脆耍賴地說。
“是啊,是啊。”君皓今天的脾氣出奇地好,一點也沒責備冷顏,倒是附和著冷顏的話,然後摟住冷顏的肩膀,這次冷顏倒是沒有別扭地偷偷挪開,他更是心裏歡喜道:“因為我看你以前從來都不在乎這天的,最多隻是喜歡看看我給你安排的那些熱鬧節目,所以,我想也許你去冷鋒那裏會比留在府裏更高興。”
“不是啊,我現在也挺高興的。”冷顏將頭靠在君皓的肩膀上:“哥哥那裏改天也可以去,一年隻有這麽一天,我要是早知道今天肯定就不會出去了,可惜現在這麽晚了,今天馬上就要過去了。”
“你真這麽想?那也不算晚,剩下的時間裏我們哪裏都不去,兩個人好好在一起慶祝。”君皓說著,拿起一塊點心遞到冷顏嘴邊。
冷顏也不客氣張嘴就吃,一邊吃還含混不清地笑著說:“好吃,雖然沒有宮裏的精致,可是別有一番風味,你也吃啊,別老看我。”
君皓忙遞過一杯茶:“慢點,我又不會和你搶。”
冷顏喝了兩口茶,拍拍自己的胸脯,有點抱歉地對君皓說:“你先吃著,我去去就來。”
君皓以為她要去方便,特意指指冰雪狐披風:“把這個披上,別凍著了。”
冷顏一笑,拿了披風出門而去。不過,她並沒有去茶樓後院裏的茅廁,而是下了樓直奔前麵而去。
因為天氣寒冷,時間又晚了,茶樓沒有什麽客人,顯得非常安靜。冷顏剛走到大堂,就看見掌櫃的一臉難色,正手拿一封信函對個客商模樣的人說:“這——”看見冷顏,他眉頭舒展,露出喜色:“軍爺,你來得正好,旁邊客棧的這位客人正托我要送這封信給你。”這客商要他把信單獨交給冷顏,且不能驚動別人,掌櫃的正在犯愁,元帥可吩咐過了不準任何人打攪,而且他的護衛一向是形影不離地跟在身邊,怎麽才能辦好這事呢?真是頗有難度。
冷顏掃了一眼那客商,跟安睿的打扮差不多,心中有底了。接過信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安睿請自己過去見個麵,說是敘舊,落款是“故人”。冷顏心想,自己正準備找他去,他倒先送上門來了,正好!
囑咐掌櫃的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蹤,冷顏隨那客商去見安睿,她打算跟安睿速戰速決,問清楚他究竟是什麽人?來此有什麽意圖?如果對君皓不利,對天闕城不利,對大盛不利,冷顏可不會再象上次手下留情。
進了客棧,上到二樓,那客商將冷顏帶到一間居中的房門口,就轉身走開。冷顏此時打起了十分的精神來留意周圍的動靜,這家不大的客棧裏,因為戰爭和年關將至的原因,客人更是稀疏。隻有冷顏所站的地方附近幾間有人入住,而且他們都躲在暗處偷偷地地打量外麵的動靜,這點從冷顏運用內力聽到綿長渾厚呼吸的聲音就可以感覺出來,那些人都是高手,有很深厚的內功,看來安睿是九王子的身份應該可以確定了,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多高手來保護他?
就在這時,門裏傳來安睿清雅的聲音:“是冷顏到了嗎?進來吧。”
冷顏淡然一笑,抬手推門,隻見安睿負手立在窗前,正欣賞著外麵漫天的鵝毛大雪,一陣寒風吹過,他淡青色衣服上白色的絨毛滾邊柔柔地舞動,顯得儀容素雅整潔。
“瑞雪兆豐年,今年的第一場大雪就是個吉兆。”安睿頭也不回地自顧感歎。
可惜冷顏卻並不買他的賬附庸風雅,而是火藥味十足地說:“我該叫你什麽?九王子?安睿?或者別的什麽稱呼?雪景美不美,要看和什麽人在一起看,用什麽樣的心情去看。”
安睿轉過身來,眼底滑過一絲驚訝,很快恢複平靜說:“叫我安睿,這就是我的本名,並沒隱瞞過你。至於我的身份,你沒問,我也沒必要見人就自稱是什麽王子。你給我的感覺與當初那個貪玩小子完全不同了,怎麽一見麵就想和我吵架嗎?記得那時候,你會好奇地來看我的皮膚為什麽那麽黑,叫我安睿哥哥,纏著要我教你吹笛子,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那個買賣新奇玩意的地方被官兵查封了,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裏,就這麽斷了聯係……”
安睿悠悠道來,似乎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冷顏卻沒有他這樣的閑情逸致,她是偷跑出來的,時間一長君皓肯定會懷疑。於是她很不客氣地打斷了安睿的話:“你約我來就是談這些陳年往事?我沒興趣也沒時間聽,你要沒別的可說,那就先聽我說。現在兩國交戰,你我各為其主,我不想和一個帶兵衝到我們大盛來,兩手沾染大盛子民,把白雪用鮮血染紅的敵人做朋友,在這裏談天說地。如果你想在天闕城裏打什麽主意,我勸你現在就罷手,哪裏來的就回哪裏去,否則我第一個就要捉拿你。”
安睿一笑,坐下,指指自己身邊的椅子,還是那麽不溫不火地說:“坐下慢慢說吧。”
“我還有事,沒時間在這裏跟你閑磨牙。你要是老老實實地呆到明天我派人把你送出城去,如果你不老實,我馬上就叫人來把你和你的人全部抓了。”冷顏疾言厲色說。
“你是急著回去陪你的元帥大人吧?”安睿終於收斂了笑意:“我上次怎麽沒想到,你在元帥的屋子裏洗澡,應該不是一般護衛可以享受到的待遇。不過還是很感謝你幫了我,否則我不會那麽順利的脫身。”說到感謝冷顏的時候安睿的表情很認真。上次他偷襲君皓,撞見正在洗澡的冷顏。當時月色幽暗,冷顏衣衫完好,身形又和男子無異,安睿並沒發現她是女子。
“我是元帥的貼身護衛,當然應該時刻跟在他的身邊,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上次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我知道你就是來刺殺元帥的主謀,我會還會放過你嗎?錯了一次,我決不會再錯第二次了。”冷顏冷冷地說。
“冷顏,為什麽我們就不能象老朋友那樣好好地看看雪景,聊聊天?你隻當我是安睿哥哥,我也隻當你是冷顏兄弟。”安睿的模樣看起來很誠懇。
但是冷顏來到邊關這麽長的時間,聽到不少,也親眼見到被臨海國侵略過的地方是多麽地淒涼,那些因為戰爭而失去親人的老弱婦孺有多麽痛恨這些臨海國的入侵者。假如她不知道安睿的身份,也許還會和從前一樣,用敬佩的目光仰望他,跟在他後麵求著學玩蛇的技巧。可是現在,冷顏對安睿這個人說不上仇恨,但是因為他的身份卻再也無法親近。
“你能把掠奪大盛的財物都還回來嗎?你能讓那些在戰爭中無辜失去生命的人都活過來嗎?你敢說你手上沒有沾染過大盛子民的鮮血嗎?你憑什麽要我和一個敵人做兄弟?”冷顏一連串激烈的言詞,完全不給安睿插話的機會。
良久,等冷顏說完,安睿才開口:“冷顏,我們之間有仇嗎?我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嗎?戰爭不是我發動的,打仗死人很正常,我們臨海國也有千千萬萬將士死在大盛軍隊手裏,他們的父母兒女失去親人就不無辜?你以為我很想打仗?如果你願意跟我合作,也許我們有辦法能讓這場戰爭結束的早一點。”
“臨海國死人那是因為你們發動戰爭自找的,別在這裏喊冤。什麽?你和我能有辦法早點結束這戰爭?”冷顏十分懷疑地看著安睿,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
“對,這就是我今天冒險找你來的主要原因。”安睿見冷顏對自己的話產生了興趣,剛才略顯激動的心情恢複了平靜。
“我隻是一個護衛,沒有權利左右任何軍事行動。想要我透露大盛的軍情,我看你是找錯了人。”冷顏猜想安睿想從自己這裏套出大盛邊關的布防和機密,不等他開口,斷然拒絕說。
“不,你誤會了。我進入天闕城潛伏了半月都沒有驚動任何人,就是想找個用最小的代價來換得兩國安寧與和平的辦法。根據我的觀察,你是能與我們合作,並且最有這個能力的人。”安睿的臉上又浮現出最真摯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