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烈的寒風在冷顏耳邊呼嘯,慢慢地有了潮濕的氣息,海浪聲也越來越清晰。
安睿他們所騎的竟都是日行千裏的寶馬良駒,在晨曦微露的時候趕到了海邊。冷顏被安睿牽上了船,聽著周圍走動的腳步聲,可以感覺到這船不小,上麵的人也不少,但是除了一個貌似船長的人向安睿匯報了一通船隻的和現在海上的狀況,就再沒有人出聲。可見安睿看起來和氣,治軍卻嚴明。
冷顏不懂航海之道,但也聽明白了,因為風向的關係,這船還不能馬上起航,得等上一會。隻聽安睿簡單地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就拉著冷顏進了船艙,關上了門,才取下了她眼睛上的黑布,語帶疲憊地說:“委屈你了。”
冷顏被蒙了半天,那個阿木係的又緊,眼睛都花了,揉了揉,才看清楚燭光中的這間艙房十分地寬大,桌椅床榻一應俱全,甚至還有裝飾用的古玩花瓶等,顯然是安睿休息的地方。隻是門窗緊閉,一絲縫隙都沒有,如果不是這地方大,冷顏肯定會覺得憋悶。
正在冷顏打量的時候,安睿突然身體一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就像一顆被伐掉的樹一樣,一下撲在了冷顏的身上。
緊迫間,冷顏本能地用力抱住安睿問:“你怎麽了?”可是沒有安睿的回應。她用力將安睿連拖帶抱地弄上了床,這才看清楚,他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已經暈了過去。
原來和君皓對擊的那一掌,安睿是倉促應戰,內力運轉不暢,已經受傷不輕,隻是他將喉間翻湧的熱血暗自咽了回去,給人造成並未受傷的假象。一路奔波勞累,將傷情惡化,此時再也支持不住了。
“來人,你們的王子暈過去了。”冷顏大聲地叫喊了幾聲,外麵一片寂靜,無人應聲。看來是這船艙的密封性能太好了,聲音恐怕傳不出去。冷顏搭了搭安睿的脈搏,內息十分地混亂,得趕快幫他調息,這樣才能有效地控製內傷。
安睿可不能出事,那樣冷顏的心血就白費了,想到這裏她一甩鞋子坐上床,扶起安睿,將雙掌抵在他後背之上,全神貫注地運功給他療傷。所以絲毫沒有聽到不久後有人輕輕地叩響了安睿的房門。
翠波想借著給安睿送早飯的名義去看看他,從被救出來到現在,安睿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冷顏的身上,拉著她的手,兩人同騎一匹馬,就是上了船,也隻帶了她進自己的船艙,仿佛翠波才是外人,連句問候的話都沒有。以往安睿雖然不算熱烈,但麵子上對翠波還是過得去,這都是因為有了冷顏的緣故。翠波跟他出生入死好幾年,卻抵不上一個見過幾麵的人親近,而且這人在安睿眼裏還是個男人,這叫她情何以堪?
翠波在門外敲了半天門,裏麵都沒有人應聲,她的心往下沉。安睿不是個好色之徒,生活上一向很有規律和節製,這與他將心思都放到了爭奪王位上有很大的關係。翠波相信雖然安睿對自己目前說不上有多喜歡,但隻要他身邊還沒有別的女人,自己和他在一起時間長了,自然日久生情。可沒想到半路跑出個冷顏來,安睿對她似乎有著前所未有的興趣,翠波感到了莫大的威脅。隻是因為翠波故意隱瞞了冷顏是女兒身的事實,想必安睿對自己喜歡上一個男人還一時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才對她還有所猶豫,可是現在兩個人單獨在裏麵那麽久,安睿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冷顏是個女人,他們一拍即合?
想到這裏,翠波抬腳就要踢門,可一想到安睿那平靜表情中深藏的嚴厲,又狠狠地將腳放下,在門口跺了幾下發泄心中的不滿。
這時門開了,冷顏一頭薄薄的汗水出現在門口,有些意外地發現她站在門口:“翠波?”接著看見她手中的托盤,高興地說:“是給安睿哥哥送吃的嗎?太好了,他正需要好好補補。”
什麽意思?翠波懷疑地看著冷顏,通過她站立的縫隙向裏張望,試圖看見點什麽蛛絲馬跡。隻見幔帳低垂,安睿的靴子丟在一邊,裏麵悄無動靜。一股酸水直衝翠波的腦門,怎麽,就被他寵幸了這麽一次,就在自己麵前顯擺來了?
“可真辛苦你了。”翠波不無譏諷地說。
冷顏卻隻顧查看托盤裏的食物,念叨說:“這個太油膩了,恐怕不行。這些好像冷了,要熱熱。翠波,你去吩咐廚子做點清淡又補氣血的湯水來,越快越好。”
“怎麽?剛被太子趕出門,又爬上了九殿下的床,在這裏耍起威風來了?冷顏,我告訴你,就是你進得了九王子府,論理也得尊我為大,叫聲姐姐。別以為上了一次床就當得了女主人。”翠波又妒又恨地說。
冷顏抬起頭,見翠波一臉敵意地看著自己。本要將安睿交代給她照顧,可是她說話這麽尖酸刻薄,冷顏心想她不領好意去救她的情也就罷了,還出言傷人,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貓!於是冷顏往門框上斜斜一靠,故意擋住翠波往裏打量的目光,表現出一副得意的樣子道:“你按時間算呀?可是你隻不過是個侍妾,假如他名正言順地納了王妃,你說又該怎麽算?怎麽稱呼呢?”
冷顏這一句可說到了翠波的痛腳,安睿沒有正式納妃,也沒有納她為妃的意思。她根本就是個無門無份暖床的女人。
“以後是以後,現在你就想爬到我頭上去,未免太性急了些吧?”翠波鐵青著臉,強撐著維護著自己的尊嚴。
不知道為什麽冷顏看見翠波這樣,心裏一軟,她不過隻是個可憐的女人,何必這麽作弄她?
“算了,你告訴我廚房在哪裏,我自己去弄,你進去照顧安睿哥哥吧。”冷顏接過翠波手上的托盤說。
知道冷顏不是個怕人嚇唬的人,翠波倒不懂她忽然變老實了是在盤算什麽,警惕地看著冷顏不搭腔。
“他受傷了,我剛才運功幫他控製住了。現在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冷顏讓開了路,示意翠波進去。
翠波看冷顏不像是開玩笑,不由替安睿擔心起來。可是安睿並沒有準許她進去,她又有點猶豫。
冷顏故意感歎一聲:“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了,你不要我也沒有辦法。看來隻好你去準備飯菜,我留這裏好好照顧他了。”
“你和九殿下又不熟,怎麽照顧他?再說你跟我們到這裏來有什麽企圖,隻有你自己清楚,誰知道你會不會趁他昏迷不醒的時候做什麽手腳?”翠波站到了門口,將冷顏擠了出來,幾乎是推開了她,迅速地關上了門,仿佛怕冷顏改變了主意會奪取了她照顧安睿的機會。
冷顏站在門外,嘴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翠波盡管厲害又如何?誰要她那麽喜歡安睿,而安睿又對她不在乎,有這麽個機會就昏了頭,一心撲在了安睿的身上,自己略施小計就得到了自由。
冷顏拿著托盤,選定了一個方向往前走去。既然連翠波都認為安睿單獨帶她進屋子是有那什麽打算,別人現在不更把冷顏當做安睿的新寵了?何況她還打著給安睿做病號飯的理由,沒人會懷疑她是借此在船上探查一番,就是萬一被阿木那個效忠安睿的死腦筋看見了,冷顏也早想好了說詞,自己第一次上這船,當然不熟悉,也就不知道廚房在那邊了,之所以在船上瞎轉悠,都是因為不認識路。事實上她也沒說謊,的確是不知道廚房在哪邊。
不過理由充分,冷顏還是很小心地隱藏自己的行蹤。一路走來發現這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特別的結實,樣式有些奇怪,比一般的船要細長,甲板上一遝遝堆放著很多木板。船側還有圓形的窗口,好像是炮口。這應該是艘戰船吧?可是幹嘛要堆放那麽些雜物?也許是運回去建造房子用的?可是那些木板也不是新的,厚實是厚實,卻沒有太長的。冷顏猜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那些木板是幹什麽用的,仔細查看那些木板上有凸凹的槽,兩塊合攏的話,竟是十分嚴密,沒有一絲縫隙。
冷顏抬頭看去,在薄薄的晨霧中,遠處的峰巒仿佛是個沉睡的少女,清秀的額頭,挺直的鼻子,俏麗的唇,還有那挺拔的胸……
冷顏將能看見的景物都暗暗記在在心裏,繪成圖形記牢。路上很少見到人,大約都各司其責,沒有閑散的人在甲板上溜達,而且他們也壓根也不會想到這船上有人做開溜的大夢吧。這海上一望無際,跳下去遲早得淹死,所以甲板上也沒有巡邏的衛兵。
冷顏在這邊四下查看得不亦樂乎,那邊翠波關上了門後,定了定神,向床邊走去:“殿下。”
依舊是無人應聲,幔帳紋絲不動,剛才還對冷顏如此好心頗有懷疑的翠波略鬆了口氣。她無心去想冷顏這麽做的目地是什麽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安睿的傷勢。翠波到了床前挽起幔帳一角,看見安睿靜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嘴角還有尚未幹涸的血跡,心中一痛。她拿出一方潔淨的手帕,仔細地為安睿擦拭嘴角。他英俊沉靜的容顏,令她情不自已伸出手去輕觸那光潔的臉頰,隻有這時候,才能感覺他完全是屬於自己的。翠波緩緩躺在安睿的身側,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滿足地閉上眼睛,聽著他淺淺的呼吸聲,這是她最幸福的時刻。
可幸福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