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顏來到街邊,看到如薑幼萱所說的,一輛馬車已經等候在那裏,車簾挑開,薑幼萱正在張望。
冷顏上了車,忙脫下身上太監的服飾,在薑幼萱的幫助下換上一身貴族男子的服飾。很快,她就和薑幼萱化身為兩個清秀的男子,催促車夫將車趕往龍城名頭最響,頭牌最多的“美人笑”去。
美人笑可是這龍城裏最大的銷金庫,男人最愛去的地方。
當然,能去這地方的男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輩。就尋常百姓,一年的收入也不夠進去找最普通的姑娘一次。就是有了那錢,門前守著的龜奴一看衣著氣質身份不對,也決不會讓尋常人進門。姑娘們服侍那些大爺來忙不過來了,哪有那閑工夫逗這些泥巴腿子高興?
冷顏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到這種地方來,而且還是來找自己的夫君——君皓。
遠遠見到美人笑門前那比周圍所有類似的去處都要高大華麗的門樓匾額,冷顏一直在矛盾的心又拿不定主意了,衝著車夫叫了聲:“停。”
薑幼萱一愣:“太子妃,你怎麽了?”
“也許太子是有什麽事情要辦,才來這裏的;或者,他隻是好奇來看看……”冷顏猶豫道:“我這樣莽撞地跑進去,說不定會壞了他的事情,讓他難堪。算了,還是等他回去,我問問清楚再說。”
“太子妃,我們先不是已經決定好了,今天一定要進去打聽清楚嗎?你都已經想了好幾天才下的決心。這種事情,太子殿下又怎麽會親口對你承認?否則怎麽會連冷公子都瞞著你,隻有我才敢對你說。再說,你隻是來看看,又不是要把太子殿下怎麽樣,若是誤會,看清楚了,也就放心了;若是真有其事,趁著還沒鬧大,你將太子殿下勸回頭,對大家都好。”薑幼萱勸道。
冷顏咬著手指頭:“好,進去後,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千萬不要被他們發覺。”萬一冤枉了君皓,被他發現自己懷疑跟蹤,就是沒事也要鬧出事情來了。因薑幼萱沒有扮過男裝,冷顏囑咐要她盡量跟在自己身後少說話,以免被人察覺。
美人笑到底是和別處不同,雖然也是在這脂粉之氣的地方開了店,門前卻不像別處有那些打扮得花紅柳綠的姑娘們吆喝著,拉扯著。倒是打掃的幹幹淨淨地,站著幾個眉眼看著順眼的小廝,見來了客人一臉的笑,卻不是猥瑣地獻媚,透出的是恭敬。
冷顏和薑幼萱下了馬車,正打量著這表麵上看著還有幾分雅韻的美人笑,立刻一個青衣小廝過來笑道:“二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吧?”
冷顏微一點頭,那小廝果然是見過世麵的,見冷顏氣度不凡,身上的衣飾無一不是上乘質地,忙在前引路:“二位請跟我來,先歇息一會,喝口茶,我去找個姑娘先給你們說說這裏的規矩。”
薑幼萱正要開口說不用那麽麻煩,隻是來找人,直接打聽君皓在什麽地方就行了,冷顏卻先開口:“有勞你了。”暗暗對薑幼萱擺擺手。
小廝領她們來到一間偏廳坐下,上了茶水,退了出去。
薑幼萱這才問:“這裏的規矩無非是怎麽花銀子,怎麽找樂子,我們聽那些做什麽?直接問清楚了太子殿下的去向,找個地方看看他們幹什麽不就行了,何必耽誤時間?”
冷顏坐下端起茶水:“記住,從現在起我是冷公子,你是薑公子。我們是來找樂子的大爺,不是來找麻煩的女人。如果不按照他們的規矩辦,被識破身份,你以為這裏還會讓我們呆下去嗎?要裝就裝得像一些,既然來了,我可不想還沒弄清楚就被人趕了出去。”
按理,薑幼萱應該叫冷顏太子妃,可是她又是冷顏的師姐,兩人在一起沒有旁人的時候,說話都比較隨便。
“是我考慮不周了。”薑幼萱也坐了下來,端起茶杯。
不一會,進來一個叫小芸的姑娘,看上去水靈靈的,不太像做這營生的女子,一問果然是個還跟在頭牌姑娘身邊伺候的小丫頭,不過看這姿色和言談舉止,卻也受了調教,大方活潑卻不輕浮。
冷顏看了這小姑娘就覺得有好感,聽她說完美人笑的一些規矩,心帶惋惜地問:“我看小芸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兒吧,怎麽會到這裏來的呢?難道是家中不濟,賣你進來的?”
小芸一笑:“公子這話可就說錯了,小芸是自願進美人笑來學藝的。”
冷顏和薑幼萱對視了一眼,還有人自願進這地方來的?這可和她們平日聽說了解的不太一樣。
小芸見她們不解,忙解釋說:“也難怪公子會這麽猜測,因為你們是第一次來,所以還不太了解。這美人笑裏要分兩類姑娘,一類是色藝俱佳,一類是清倌,賣藝不賣身的。我跟的就是清倌中的頭牌語琴姑娘,若論起這琴棋書畫來,龍城所有的姑娘中當屬我們的姑娘是這個。”
小芸說著頗為自得地豎起大拇指:“來這兒的王孫公子無不以能贏得我家姑娘親睞,一起吟詩作畫為幸事呢。能夠跟著語琴姑娘學藝,那可是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的好事。”
聽小芸這麽一說,冷顏心中一動道:“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們太孤陋寡聞,既然小芸姑娘這麽說,能否請出語琴姑娘來,讓我們一睹風采?”
“這可不成,要見我家姑娘,以前就得提前七,八天約好。”
“現在呢?”
“現在恐怕你們是沒那個機會了。”小芸更是驕傲得頭都揚起來了。
“這是為什麽呢?難道說她不做了嗎?”冷顏越加好奇地問。
“才不是呢。最近我家姑娘碰上了貴人,把她包下了,這半年除了那位貴人,誰也不接待。今天貴人來了,他們現在正在品酒賞畫,不要人打攪,所以我才有空出來接待兩位公子。”
“不知那位貴人是誰?包下你家姑娘肯定得不少銀子吧?我可以出大價錢求語琴姑娘一見如何?”冷顏既是打探又是逗小芸。
“要包下我家姑娘的銀子那可是天價,公子要是想見語琴姑娘可得先征求那位貴人的意見,因為他和媽媽白字黑字簽了契約,您就是出再多的錢,隻要他不同意,誰也不能私下見語琴姑娘。你知道那位貴人是誰嗎?”小芸神秘地壓低聲音說:“其實我也不知道貴人的來曆,但是他自稱盛公子。我從來沒見過長得那麽好看的美男子,那種風采氣度,還有隨身帶的護衛都是俊美威風,與眾不同,我敢肯定他的來曆非同一般。”
小芸的描述,讓冷顏心裏有了幾分肯定,這貴客十之八九是君皓。心裏一涼,他居然真的背著自己跑到這種地方來,稍感安慰的是語琴是個清倌。可是清倌又能怎麽樣呢?假如君皓真的動了心,不是一樣地背叛了他與冷顏之間的約定了嗎?
薑幼萱一看冷顏神色一黯,也猜到了答案,掏出一大錠銀子來,推到小芸麵前:“難道姑娘就不能想個辦法通融一下?我們隻要遠遠地看看一眼就行。”
小芸忙將銀子推了回去:“公子,這銀子小芸可收不起,也幫不了你們。”
薑幼萱一拍桌子,惱了:“不就是個賣笑的地方嗎?還破規矩一大堆,我就不信了,拿著銀子還沒地方花。今天,我們非見語琴姑娘不可,若是不準,你們這美人笑也永遠別想笑得起來了。”
小芸見薑幼萱翻了臉,卻也不怕,臉上仍是帶笑,隻是話就說的不那麽客氣了:“這位公子,我可是好言好語,以禮相待,把規矩都講清楚了。您是第一次來,我就不計較那麽多,如果您識趣就請離開,要是無理取鬧,可別怪我話沒說清楚。”
“你個小丫頭,居然敢這麽猖狂,你知道她是誰嗎?”薑幼萱說著一指冷顏。
冷顏趕緊上前拉住薑幼萱,把她的話打斷:“小芸,你去忙吧。我這位兄弟脾氣急了點,她沒惡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小芸一看冷顏比薑幼萱斯文講道理,說道:“看在冷公子的麵上,我就不計較了,送你們出去吧。”
薑幼萱生氣地在冷顏耳邊嘀咕:“你怕她做什麽?你不方便,讓我一個人來也能把他們全收拾了,這小丫頭也就是個嘴巴厲害。”
“你又忘了?我們不是來惹事的,這事情回去再說。”冷顏命令道。鬧起來肯定會驚動君皓,現在事情還沒弄清楚,萬一冤枉了他,可就不好了。
薑幼萱隻得閉嘴,訕訕地跟在後麵。
“小芸,有沒有為將來打算過?”冷顏見這麽走著有些尷尬,隨口問道。
“將來?我要象語琴姑娘一樣,做個美人笑的頭牌。”小芸憧憬地說。
“你見過有哪個頭牌做到老的嗎?”冷顏笑著問。
“好像是沒有。”小芸想了想,沮喪地說。
“有機會還是做好離開這裏的打算吧。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隻是覺得你應該可以過得更好些。”
小芸看看冷顏很真誠的表情,心裏忽然有了一種親近之感。她心裏怎麽不明白,在這裏再怎麽清白,在別人眼裏也是洗不幹淨的,這位冷公子倒真是在為自己好。
“冷公子,來。”小芸一笑,帶著冷顏他們半路拐了彎,沒有往大門去,反而上了樓。
來到最上麵一層,小芸將冷顏她們帶進了一間房,反手關上門,讓冷顏站在窗後,指指對麵一間門窗緊閉的房間道:“您注意看,我就隻能幫您這麽多了。”
說罷,小芸出了門,依舊將門帶好,走到對麵,敲敲門。因為隔著太遠,冷顏聽不到,但是看見她似乎對屋子裏麵說了什麽,那門就開了。
小芸特意將門大開,走了進去。當她的背影從門前挪開,冷顏終於看見屋子裏那張俊美絕倫熟悉的臉龐,正笑吟吟地看著對麵在說著什麽。
真的是君皓,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冷顏心頭一片冰涼,他是在品酒?賞畫?那又何須關上門窗?這神情隻怕是在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