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破聽到她開口“哧溜”一下就轉回了身,帶著笑道:“還擔心你那美男子夫君?我還以為你不聞不問,一點都不關心他,倒像是一對冤家呢。”
冷顏見他嬉皮笑臉地,想著要是君皓真出了事,他也不能這麽輕鬆,心裏一鬆,板臉道:“以後少跟我開這種玩笑。”
“看來你就是人常說的那個什麽‘刀子嘴豆腐心’,心裏想念夫君,嘴裏就怎麽都不承認。其實,我也沒有騙你,太子的確受了很重的傷,差點死掉。”方破慢慢收斂了笑意,變得正經起來。
冷顏瞪著他看,覺得這回不像玩笑話了,問:“到底怎麽回事?”
“路上不太平,又遇著匪類,太子不小心與大家失散,於是——”方破見冷顏的臉上神情陡然緊張,手不覺握成了拳頭,不忍再繼續作弄,忙道:“現在已經沒事了,保證你回去見到他完好如初。”
說來說去,方破這家夥還是耍了自己一把。冷顏看著他得意洋洋離去的背影,怎麽看都有些帶著君皓的影子,難怪他們會狼狽為奸,蛇鼠一窩……心裏暗罵,腳上一動,一枚石子就這麽被她踢了出去,正打在某人的後背上。
等方破回身,冷顏卻象沒事人的背了雙手儀態悠閑地溜達著去找郭三紅看冬兒去了。方破正要如法炮製地還擊,想到剛才冷顏被他耍得忽喜忽憂,又笑起來,罷了手。
過了兩日,方破與冷顏告別了餘家旺,郭三紅一家和青禾山的村民,踏上了回轉龍城的歸途。
兩人沒有刻意商量,卻都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行程,看著路邊宜人的春色,聽著身邊之人笑談逸聞趣事,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方破依舊嘴貧,但分寸把握越來越有經驗,基本不會去踩踏冷顏的底線觸怒她。
冷顏聽得多說得少,知道方破就是一張驚世駭俗的油嘴,嘴上占盡便宜,手腳卻算規矩,跟他在一起不受任何約束,而且吃住行都被照料的周到妥帖,不失為個好旅伴。
就這麽晃晃悠悠地,某天龍城還是出現在兩人的視野裏,一路而來歡快輕鬆的談笑,隨著那高大的青磚城樓在眼前清晰,漸漸地兩人有些沉默起來。
“龍城到了,我的任務圓滿完成了。”方破笑著說。
“我回去以後,你有什麽打算?”冷顏開起玩笑來:“你不是說要借這個機會攀上太子這棵大樹好乘涼嗎?不如,幹脆隨我一起去見太子,讓他幫你安排個一官半職做做,也算達成你的心願怎麽樣?”
“讓我做官啊?可是你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白花花的銀子,估計用不了一年半載我就成了第二個劉永周,你這哪是抬舉我,分明就是往我的脖子上架刀子嘛,我還想多活幾年。”方破嬉笑道:“咦,這話說回來,莫不是顏兒舍不得我走,想用這個法子來挽留我?”
冷顏橫了他一眼,仍是笑著說:“對啊,我要在宮裏煩了悶了,隨時就可以來找你這個好朋友說說話,聊聊天嘛,不白要你陪的,開個價碼,銀子我現在可有得是。”
方破一副受寵若驚狀:“真有這種好買賣,攀上了太子太子妃,還說說話就有銀子拿,那我可得好好考慮考慮,是不是就留在這裏好好混。不過,太子那麽緊張你,肯定會很小氣,萬一被他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一發火,我這腦袋可就不保……”
這麽一說笑,分別的感覺頓時減淡了許多,兩人高高興興地尋了酒樓吃了頓分別飯,酒是不敢喝的,冷顏馬上就要回宮,被人發現身上帶著酒味,那成什麽樣子。
飯還沒吃完,酒樓下就傳來人喊馬嘶的動靜,隻聽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隨即有人進了酒樓,酒樓裏的客人很快被盡量小聲地一個個被請了出去,最後就隻剩下了冷顏和方破這地方不但沒人闖進來,還在門口站了一溜盔明甲亮的皇城侍衛。
冷顏和方破都知道這是宮裏派人來迎接太子妃回宮了,“顏兒,我暫時還會留在龍城幫太子處理那件事情,如果你方便的話,見麵應該也不太難。”方破說了可以找到他的辦法,婉言謝絕了冷顏請他進宮向皇上討要封賞的邀請,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就此告別。
冷顏出了酒樓,上了輦車,透過紗帳,再次抬頭看向樓上站在窗邊的方破,見他笑意盈盈地似乎看見了自己,抬手用力地揮了幾揮,倒是有催著她快走的意思。
冷顏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在紗帳裏也含笑抬手揮揮,然後正襟危坐吩咐侍衛們出發,前呼後擁地向著皇宮,向著來時的路而去。
皇宮高大巍峨,壯麗華美的宮牆內,已經是一片姹紫嫣紅的無邊春色,一切如同她離開時那樣,不曾有多少改變,但是紗帳外那朦朧的庭院樓閣卻感覺生疏了許多。
一切都過去了,外麵那將近兩個月經曆生死,歡笑,自在,顛沛流離的日子已經止於與方破道別,被高高的宮牆阻隔,從此她又是那個令天下女子羨慕,卻冷暖自知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冷顏。
原本以為回宮會驚動許多人,她必須要向皇上皇後一個個地請安問好,通報自己回來,在宮裏把所有禮儀演遍地走上一遭,沒想到隻有薑幼萱和語琴在鸞鳴宮的門口候著,帶著一群太監宮女們迎接她的歸來。
看到進宮後日漸容顏粉嫩水靈起來的薑幼萱和絕色清雅不改的語琴,冷顏覺得格外親近,下了車輦一手一個拉著她們,笑道:“我不在這裏的時候,你們都背著我吃了些什麽好東西?看把你們一個個養成了天仙般的美人,真叫我妒忌。”
薑幼萱摸摸臉,嬌羞地低頭喃喃道:“奴婢天天給太子妃殿下燒高香,擔心殿下在外麵吃不好,睡不著,哪裏有心思吃什麽好東西。”
語琴抿嘴輕笑:“臣妾倒是羨慕太子妃出去轉了這麽一圈,瘦是瘦了些,卻更見清新雅韻,精神爽朗,不像是去做賑災的苦差事,倒像是遊山玩水歸來一般,神采奕奕,叫我們相形見絀,都不敢站在你身邊了。”
冷顏與語琴打著趣,薑幼萱忙去準備沐浴用具,吩咐準備膳食,鸞鳴宮頓時熱鬧起來。
冷顏這才知道,君皓遇襲後,皇後得到消息,很是擔心,於是請求去為君皓祈福,也為災民們祈福。沒想到久不出宮的皇上也動了心思,掛念起君皓這個代他出征,又代他賑災,險遭不測的太子來,於是將朝中事物交給易辰處理,他則帶了皇後,君卓夫婦,黎貴妃母子一行,浩浩蕩蕩地前往白雲寺而去。
而君皓在回轉龍城的半路上知道此事,沒有回宮,而是直接去了白雲寺,準備匯合皇上皇後再一起回宮,按時間算,他們此時還在回宮的路上。
這麽一來,正好空出點時間來,讓冷顏休息。
沐浴用膳完畢,冷顏準備休息,語琴回轉了聽琴閣。
冷顏見薑幼萱命人傳喚禦醫候在自己的寢宮前,問道:“這是——”
“太子殿下早就在書函中吩咐,太子妃殿下賑災遭劫受傷,在外麵恐怕醫治不利,一回來就要禦醫好好地診治,他才放心,萬一,萬一……”薑幼萱忽然猶豫起來。
“萬一什麽?”冷顏聽到君皓人未回,卻已經先設想周到,吩咐人在自己進城時就通傳宮裏出動車輦去接,還惦記著自己的傷,要禦醫及時來診治,剛進宮門的那點鬱悶,頓時緩和了許多。
薑幼萱慌忙說自己有事情,留下兩個小宮女候著,就急匆匆地退了出去。冷顏現在心情不錯,也沒太注意她的表情,就隨她去了。
禦醫查看了冷顏手臂上已經愈合的傷口,誇讚如此傷勢能夠保全這隻手不廢,且和以前一樣靈活無礙,這大夫的醫術難得,而後照料也仔細。至於手上的傷痕要完全去除恐怕是不太可能,但他可以盡量使之淡化,不那麽明顯。
冷顏聽說自己的手能夠恢複到沒受傷前那麽靈活,不會影響到練功,已經喜不自勝,留下點不太明顯的疤痕,也不放在心上了。
“太子妃殿下請稍等片刻,待卑職再為殿下把個平安脈,看看殿下整個身體狀況如何。”禦醫見冷顏準備起身,忙提醒道。
冷顏想禦醫這是履行君皓交待的職責,雖然自我感覺身體良好,還是欣然應允。
禦醫把了會脈,問道:“太子妃殿下近日可有覺得身體有何不適之處嗎?”
冷顏回想了一下搖頭,覺得除了手上的傷,一切感覺沒有什麽異樣,但禦醫這麽問,她也緊張起來:“我應該沒病吧?”
禦醫又問:“太子妃可還記得最近一次月信是在什麽時候?”
他這麽一問,冷顏才仔細回憶,那還是在君卓大婚前:“大約有兩個多月了。”
禦醫頷首微笑,站起來行禮道:“恭喜太子妃殿下,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