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夏秋再度恢複意識,已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那是一個地貌和她所熟悉的世界有著霄壤之別的地方,這裏的天空漆黑如墨,天空中除了一輪血月外竟沒有一顆星子。氣溫炙熱難耐,呼吸時整個肺部都好像隨時可能燃燒起來,而踏在地上的雙腳也好似很快都會被烤焦。
但這裏的一切雖然令初來乍到的夏秋不適,但卻還不至於對她正常的行動造成影響,她邊走邊觀察著身邊的景物,眼神裏充滿了好奇。腳下的黑色土地堅硬無比,也因此沒有植物能從這樣的土壤中生出,時不時會有凹陷下去的大坑出現,四周的整個環境顯得十分荒蕪。
又走了一會,眼前突然出現一片樹林,這些棕紅色樹木的樹冠呈傘狀,樹幹很高,足有百米,樹冠緊密相連,把燥熱隔絕在外。當踏入樹林中的瞬間,她突然像是走進了另一個世界。密林中的氣溫宜人,空氣潮濕,地麵也不再滾燙,偶爾還會有幾種奇特卻叫不上名字的小形動物出現。它們似乎看不見夏秋,在她經過時仍舊悠哉地食著從樹上掉下來的果實。
“嗷嗚!”
一聲狼嚎過後,夏秋聽見似乎有一群動物正朝自己的方向極速地奔跑,她下意識地躲閃到一排矮灌木叢後麵,等待即將出現的身影。很快,黑狼群在她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打頭的黑狼突然幻化為一個高大的男子,他有著一頭黑色長發,並將頭發和絡腮胡子一起編成一條條的小辮子,遠遠看起來輪廓像極了黑隕。
那男子慷慨激昂地說道:“那些外來者仍潛伏在索朗泉邊,它們一心想要發起戰爭,占據我們的星球。我們黑狼族本是崇尚和平的族群,在這片黑暗大地上平靜地生活至今,隻從大自然中攝取我們所需要的能量,維護著這顆星球的生命。而那些外來者卻殺害我們的同族,燒毀我們的森林,搶奪我們賴以生存的水源,一步一步將我們逼入密林深處。它們的貪婪與殘忍已經喚醒了沉睡已久的米瑪拉姆,我能感受到她的憤怒,梅朵也是,她告訴我大地即將燃燒,空氣就要沸騰,我們的世界岌岌可危,並已無力回天。”
“嗷嗚!”
圍繞在他周圍的狼群在同一時刻仰天長嘯,它們的叫聲就仿佛嚎哭,讓聽者也能感受到它們內心的傷感,然後它們一個接一個地幻化為人形,可他們的嗚咽聲依舊沒有停止。直到最先幻化成人形的男子抬起手,他們才終於安靜下來。
那男子鼓舞他的族人道:“不要難過,我的兄弟,我的姐妹!無論生命長短,死亡都是遲早要降臨的,但在那之前我們要與那些外來的掠奪者浴血奮戰,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和他們同歸於盡,隻有這樣才能夠終止那群惡魔的罪惡,讓他們沒有機會再去傷害其他的人。”
突然又出現了一匹年輕的雌性黑狼,它跑至被眾人圍繞著的男子跟前,激動地對他說:“第巴,我尊敬的首領,梅朵的孩子出世了!”
“可憐的孩子,他來的太不是時候了。”男子聽後,臉上出現了極其複雜的神情應道,他先是喜悅,但緊接著卻是無盡的憂傷。
“無論如何,作為黑狼族來之不易的新生兒,我們都要為他舉行祈福儀式。”一個上了些年紀的女人向前走了一步,並對其他人提議。
“對,我們要一起為他祈福。”
“是啊,這儀式是必須舉行的。”
“第巴,讓我們去著手準備吧!”
其他族人也紛紛表示讚同。
被稱作第巴的男子點點頭,重又變回狼的形態,他的族人們也都隨他一起化身為狼,在他的帶領下向密林深處跑去。
夏秋也跟了上去,她想象自己是不是通過魂離看見了另一顆星球上過去所發生的事情,直覺告訴她這一切與黑隕有關。處於魂離狀態時,她的身體在奔跑中十分輕盈,待穿越整片密林後,她終於找到黑狼族棲息的那片空地。
一個個皮革縫製成的帳篷整齊地排列在空地上,從帳篷裏透出溫暖的橘色燈光,不少男性黑狼族人在空地周圍巡邏,觀察著外來者的動靜。女性黑狼族人則在帳篷外麵準備著晚餐,按照他們的習俗,新生兒的祈福儀式過後,就是全體黑狼族的狂歡時刻。他們中的每一家都會奉上一道美食,與其他族人們分享,再將這種如大家庭一樣的祥和氣氛傳遞給新生的孩子,讓他感受到族人的溫暖,和他們的守護女神米瑪拉姆的熱情。
他們心中明白,這或許是他們的最後一次歡聚,雖然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但是卻難以掩飾籠罩在他們周圍的傷感。
在兩個年輕女孩的攙扶下,一個美麗的女子從帳篷裏走了出來,她身著紅色衣服,瀑布一樣的黑發上綴滿藍白兩色的珠子,櫻唇杏眼透著靈氣,沉靜的臉上帶著高貴。她便是第巴的妻子梅朵,而在她懷中,初生的嬰兒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白嫩的小臉兒,他的睫毛很長,不哭也不鬧,好奇地注視著圍過來的族人。
大家都想近距離地看看新生兒的樣子,他們佇足在他的身旁為他唱起歌曲,祈福儀式就這樣自然而然地開始了。
梅朵抱著嬰兒緩慢地走著,無論經過哪個族人的身旁,他或她都會唱上一句,他們的歌詞中似乎蘊含了黑狼族與這顆星球的過去和現在。
“黑暗大地,從無白晝。”
“我們不曾見過星星。”
“祖先告訴我們,它叫做黑隕。”
“火焰女神,米瑪拉姆。”
“獻出她自己的身體。”
“她用秀發化作密林,再把眼淚化為泉水。”
“她的心髒就是火山。”
“守護我們,保佑我們。”
“千百年來,生生不息。”
“可如今……”
一個不和諧的高音突然出現,將整首歌曲中的情緒轉折。
“可如今,外敵入侵。”
“死亡籠罩著這片大地。”
“燒殺搶掠,隻是序曲。”
“他們想要我們,淪為奴隸。”
“米瑪拉姆的子女,揚起高貴的臉。”
“直麵我們的勁敵,摧毀他們的野心。”
“看那新生的孩子,多麽純粹,多麽美麗。”
“女神啊,請給予我們最後的力量。”
“讓我們不再怕邪惡的來襲。”
“讓我們誓與他們戰鬥到底。”
“女神啊,若您聽見,請您顯靈。”
“賜予新生兒祝福的名。”
歌唱漸漸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梅朵,她除了是族中首領第巴的妻子外,也是族中的巫女,所謂巫女就是能夠聽見米瑪拉姆聲音並替她傳達信息的女性。
梅朵將孩子遞給身旁的另一個年輕女子,自己則莊嚴地雙膝跪到地上,她將耳朵貼向地麵,閉上眼睛靜靜地聆聽米瑪拉姆的聲音出現。
“黑隕,她要以這顆星球的名字為我和第巴的孩子命名。”她睜開眼對其他人說道,“等等,米瑪拉姆還有其他的話要說。”
梅朵突然騰地站了起來,她的雙腳脫了地麵,頭發變化為熊熊燃燒的火焰,眼眶中也在不斷地冒火,她的聲音響徹整片空地,大地也在跟著她震顫。
“這場戰鬥必然慘烈,那是你們無法想象大。你們將戰勝外來者,但卻也難逃死亡的命運。不過,黑狼族不會消失,我以自己的力量給予黑隕全部的祝福,他將在其他地方好好地生存下去,作為黑狼族的幸存者,他將永記他的父母和他的族人是如何勇敢地麵對惡魔們的挑戰。為他贏得生的機會吧,在烈焰火山腳下有一塊黑色巨石,帶他去找那塊石頭,我會將他嵌入巨石中,並把他們一起送到宇宙的另一端去。”
當梅朵說完這一大段話後,她的雙腳又回落到地麵上,頭發和眼眸也跟著恢複了正常。第巴走過來摟住自己的妻子,代替米瑪拉姆傳話對於剛剛生產完的她來說十分耗費體力。
“第巴,我們最尊敬的首領,我們一定要按照米瑪拉姆所說的保護好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我們的希望,他的降臨本身就是個傳奇,黑狼族已經許久都沒有新生兒了,但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我相信這是女神的旨意。”族中一位老者說道。
“是啊,第巴。我們都在安逸中生活得太久了,忘記了黑狼族其實是擁有強大力量的,讓我們把這份力量用來保護黑隕吧。”年輕的族人表示讚同。
“好吧!儀式一結束,將由一位戰士負責將黑隕帶到烈焰火山腳下,而我將和剩下的族人一起向外來的惡魔們發起進攻,並以此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誰願意接受護送黑隕的任務?”第巴望向身旁的族人。
一個少年走了出來,他身材比其他族人瘦弱許多,也因此而不怎麽起眼,大家紛紛向他投來懷疑的目光,他卻鎮定自若地說:“我的身體十分靈活,並且熟悉一條去烈焰火山的小路。我不懼怕那些外來者,即使他們就在我麵前,我也會像幽靈一樣從他們中間穿過,將黑隕平安而完好地送到目的地。”
第巴懷中的梅朵稍微恢複了些,他鬆開環抱她的一條胳膊,在少年的肩上拍了拍說:“鬼布,他有著最最敏銳的觀察力,我相信他能夠完成這項任務。”
“可是他太過年輕,難免經驗有限……”仍有族人表示擔憂。
“我們所麵對的敵人,前所未有的邪惡,他們與我們認知中的任何一種生物都不同,所以勇氣比起經驗更加重要。不管看似再弱小的個體,隻要擁有超凡的勇氣,便一定能夠創造奇跡。”
第巴向鬼布投去信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