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紮西倒下的同時,第巴收起心中因兄弟犧牲而產生的悲痛之情,並向著身後的狼群發出了大舉進攻的信號。整個狼群受到慷慨就義的黑狼族勇士紮西的鼓舞,他們不再猶豫,更不會退縮,直麵著外來者衝去。
而那些和紮西一樣,被外來者奴役的黑狼族族人們,也被紮西的勇敢和以生命去抗爭邪惡的精神所感染,他們不顧脖子上仍拴著沉重的鐵鏈,也迎著自己的同族們,從後方向外來者展開攻擊。
不斷有毒箭由空中飛過,伴隨而來的是鋼珠彈藥爆炸的聲響,外來者的吼叫與黑狼族的呐喊……這一切在滾滾硝煙中此起彼伏。第巴帶領他的族人們譜寫出屬於黑狼族的激昂旋律,他能感受到大地在震撼,那是女神米瑪拉姆在與她的子女們合唱。她指引給他們光明的方向,但真正想要追上這光明,卻要依靠他們自己向前邁進。
第巴身上多處受傷,動作也在逐步變緩,他們的士氣雖高,但麵對在數量和武器上都占據著絕對優勢的外來者們,也至多能打個平手,而且這種狀態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族人們的屍體散落在戰場各處,橫七豎八地與外來者的屍體疊在一起,此時的他們也分不出彼此,都隻是些不再擁有生命的軀殼。他想起根據祖先們的傳說,黑狼族死後會重新與米瑪拉姆女神合一,不知道死去族人們的靈魂是否已經找到了女神的所在。
一支毒箭射進他的背部,毒素迅速在血液中蔓延,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身體也變得僵硬。眼看著麵前的一個外來者的槍口已對準了他,卻挪不動步子躲過他射出的彈藥。可一個身影突然竄過來,用力將他頂開,而她自己卻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第巴顧不得去看究竟是誰救了他一命,他的第一反應是先要解決掉眼前的敵人,盡管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但他卻還是強迫自己左右變換了兩次方向,並在第三次轉向時順利抵咬斷了那個剛剛襲擊了他的外來者的脖子。
當感受到被自己的爪子壓住的身體已不再抽搐,他這才將其鬆開,然後轉身去尋找剛剛救下他的那個身影。可這一尋,卻讓他覺得自己眼前的畫麵瞬間四分五裂,頭部神經也像是斷了一樣的疼痛無比。梅朵蜷縮在地上,她的脖子上中了剛剛那外來者一槍,而中這一槍的人本該是他自己。
鮮血順著她脖子上漂亮的毛發和嘴角向外流著,她雙眼緊閉,早已沒了呼吸。又一個黑狼族族人來不及道別就匆匆死去,而這個族人卻是第巴深愛著的妻子,他用鼻尖一次次拱著她的身體,卻得不到一絲的回應,雖然在這場戰爭之前,他早已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當梅朵真的離他而去,卻還是讓他難以接受。
“嗷嗚!”他仰天大叫,身體因中毒和過度悲傷而使不出一點兒力氣。
“首領,我們快支撐不住了!”一個上了些年紀的黑狼族族人奔到第巴身邊說。
他茫然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這個族人曾被外來者奴役,脖子上的鐵鏈才剛剛被砸斷,身上也已經受了很嚴重的傷。
“首領,小心啊!”另一個族人也湊了過來,用後背倚著第巴。
這時候第巴才稍微回過些神,他向四下望去,自己的族人已所剩無幾,算上他也不過還有五人。他們都已靠攏到他的身邊,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著他,而圍著他們的是大概二十個左右的外來者。再向後看,真是屍橫遍野,無論是同族或是外來者都再沒有可以站立的了,不出意外的話,這些外來者應該也已是敵人僅存的戰鬥力。
外來者們引以自豪的武器也已經沒有了彈藥,遂以長刀代替攻擊,明晃晃的刀尖兒全部衝向第巴和他的族人們,卻卻不敢輕舉妄動。黑狼族的勇猛已經給他們上了一課,這些人曾被他們當成是下等生物,他們沒有武器,甚至沒有任何的機械,生活還停留在最原始的純手工階段,但卻有著強大的意誌力和不屈不撓的精神。
第巴知道這將會是最後的戰鬥了,米瑪拉姆早已通過梅朵的聲音傳話給他們,除黑隕外的全部黑狼族將與外來者同歸於盡。紮西為幫助他創造逆轉局勢的機會而犧牲,梅朵為了救他而獻出生命,同族們為了跟隨他而前仆後繼,大家將全部的信任都寄予在他一人身上,他又怎能在這個時候退縮呢?
“我會記住你們,因你們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與我並肩而戰的好兄弟!我們終會化作米瑪拉姆的一部分,因為我們的勇敢與高尚,我們的靈魂將與她的合為一體,所以不要害怕,我們一起上路!衝啊,和他們拚了!”他對身邊的四個同族們喊道,然後率先迎著外來者的長刀撲去。
鬼布已經順利地來到第二條裂縫的盡頭,他感到整個大地都在震顫,心想著或許是米瑪拉姆發來的信號,他們已沒有時間了。從裂縫中躍到地麵上後,在他麵前的卻是一個留守在營地上的外來者。
他們兩個先是對視了數秒,隨後外來者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鬼布在他向自己射出彈藥的同時,利用後腿的力量彈跳起來。他的兩隻前爪正好在外來者的肩膀上撐了一下,而後爪緊跟著蹬起。隨後便是一陣奪命狂奔,這應該是他此生跑出的最快速度,在和同族的年輕人們賽跑時,若是能跑出這樣的速度一定會讓他們刮目相看。
身邊有什麽晃了一下,讓他不得不短暫地閉起眼睛,他猜那肯定是索朗泉無疑,因為黑暗大地上隻有它具有能與星辰媲美的明亮。此時他最想的就是能夠俯下身子,把頭紮在泉水裏喝個夠,但卻也隻能想一想,他必須向前跑,決不能停下,更不能回頭。
砰砰砰。
身後連續傳來外來者武器射擊的聲響,他很慶幸自己並未中彈,腳步也變得越來越輕盈,根本沒有連續奔跑後的疲憊感。烈焰火山就在他麵前,他離完成自己的任務也越來越接近。
在奔跑中,他尋找著那塊兒女神米瑪拉姆所提及的巨石。那塊巨石並不難找,因它看起愛是那種絕對的黑色,那黑色比起暗夜平原土壤的顏色要更加純粹。
鬼布之前曾無數次地來過這裏,每一次都會在這塊兒巨石前駐足一會兒,它就像是一個黑洞,能夠通往異世界的一扇大門,吸引著他向它靠攏。可他卻絲毫沒有丟下黑隕,讓女神米瑪拉姆送自己離開的想法,他的靈魂就如他的父親紮西一樣幹淨,心裏想的隻有快些完成任務,好趕去戰場助第巴和其他同族們一臂之力。
他在巨石前停下腳步,但巨石卻並沒有什麽反應,不免讓他暗暗著急,害怕剛才的那個外來者會追趕上來。他向著巨石大聲喊道:“偉大的女神,我是您的孩子鬼布,現在我遵從您的旨意將黑隕帶來了!”
大地再次震顫,黑色巨石中突然呈現出一道紅光,巨石緩緩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那道縫越來越大,漸漸呈現出巨石中間一個橢圓形的空洞。
鬼布領悟了女神的意思,幻化成人形,將脖子上的黑隕小心翼翼地解下來,然後再放入那個橢圓形的空洞中。黑隕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將要與鬼布以及這個星球分別,他向鬼布伸出自己的一隻小手。鬼布微笑著將他的手握住並搖了搖,說:“小家夥,代替我們好好地活下去啊!”
然後他向後退了幾步,巨石便又開始緩緩地合並。這時候身後的射擊聲再次響起,他回過頭發現外來者已經追趕上來。那怪物的目標顯然是巨石中的黑隕,他的幾顆鋼珠彈藥都射向了巨石的方向,但好在並沒有射中目標。
鬼布瞬間又化身為狼,朝著外來者撲去,用身體擋住他的武器,任他將武器內的彈藥射光。而他肚子上的傷口幾乎連成了一個大洞,不得已才一頭栽倒。
外來者趁機想要衝過去搶下黑隕,一條腿卻被奄奄一息的鬼布狠狠咬住。無論那外來者如何拖拽,或用力猛踩,他卻絲毫都不放鬆。直到看著巨石完全合攏,確定小黑隕已經安全,鬼布才咽了氣。
山搖地動更加明顯,烈焰火山已經到達了極限,女神米瑪拉姆用自己最後的力量令火山爆發。而這爆發之力也將載有黑隕的黑色巨石帶入另一空間,它劃過漫長的黑暗宇宙,不知用了多長的時間,終於來到一個完全不同的星係,這個星係裏擁有無數的星辰,而巨石就蕩漾在星辰周圍,等待著隕落的時刻到來。
第巴身邊的幾個族人也已全部戰死,現在與他麵對麵的僅剩下一個外來者,那外來者的精神已經崩潰,隻知道朝他胡亂揮刀。他剛才隱約看見帶著紅光的石頭從遠處天空中飛過,猜測鬼布已經完成來了任務,所以心中再無牽掛。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和眼前的敵人速戰速決,然後用最後的力量去到梅朵的身旁,聞著她的香氣進入長眠。
他的腳步早已發軟,身體也止不住的打晃,但他知道自己還不能倒下,至少現在不行。他做出前撲的假動作,那外來者果然中招,將手中的長刀用力揮下,也因為用力過猛,使得刀尖竟插入地麵並卡在那裏。
這正是第巴等待的時機,他快速跳到外來者的身上,將他按倒,然後咬住他的脖子,完成自己最後一次的進攻。沒想到那掙紮著的外來者竟又摸到身上的一把匕首,他用匕首刺入第巴的腹部,但很快地便因脖子被咬斷而送了命。
第巴趴在外來者的身上,多次嚐試向前挪動但卻都沒有成功。他在心中祈求女神的慈悲,即使是死亡,也請讓他死在妻子梅朵的身旁。女神聽見了他的願望,他感到從地麵傳來的那一點點力量,讓他得以重新站起,並堅持著,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在他看見妻子梅朵的瞬間,身體中的力量也隨之耗盡,他緊閉起雙眼,安心地躺倒,沉醉於妻子特有的芬芳中。本應什麽都無法看見的眼眸裏,卻出現了紅色的光芒,那光芒帶著溫暖,就像是母親的懷抱一樣。
他牽著梅朵的手,一步一步走進那道光芒之中,和族人們一起融入米瑪拉姆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