締約吧,妖狐大人

第三百零七章 棄暗投明

黑隕星上到處都流淌著滾燙的岩漿,它帶走了黑狼族所經曆的傷痛,也洗盡外來者的罪惡。當岩漿最終冷卻,女神米瑪拉姆也將再次陷入沉睡當中,在她夢醒時,或許這顆星球會重現生機,萬物複蘇,綠色回歸大地,那時候,黑狼族會不會也跟著再次出現?

夏秋感到一陣涼颼颼的從自己身上吹過,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意識也漸漸從魂離狀態中恢複過來。她睜開眼,發現此時的她竟然躺在屋頂上,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凍醒。在她身上蓋著的應該是黑隕的鬥篷,而黑隕本人則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雙手抱著腦袋一言不發,甚至對於她醒來也毫無反應。

“喂!”她坐起身來衝黑隕喊了一聲。

然後恍然發現自己的臉上竟滿是淚水,它們在被風吹幹的同時也讓她的臉上有那麽點兒針刺感。黑隕依舊一動不動,她突然想起當時在赤嘞米爾地下城的城東旅館,當他們與青雲一夥兒狹路相逢時,黑隕在戰鬥中也是突然就進入這種狀態,並且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最後。她這才明白或許那一次,她就通過黑隕刀傳達了關於他父母或是黑狼族的某些事情也說不定。

夏秋本身在清醒以後,對於魂離時所看見的事物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了,所以關於那天她究竟和黑隕說了什麽,她完全想不起來。她更像是一個導體,或者是媒介,將封存在黑隕刀中的記憶完好地傳達給了黑隕。

而這黑隕刀裏為何會有關於黑暗大帝和黑狼族的記憶呢?因為它正是由青雲用那塊兒帶著黑隕來到人間的巨石所打造的。隻可惜事情的發展卻與第巴和梅朵期待的有很大出入,黑隕同巨石一道降落在人間某個荒涼的地方,並和他一起在那個地方沉睡了許久,最後他們經落入青雲手中。

黑隕成為了青雲的養子,這個陰險而嗜血的惡魔將他養大成人,並利用他的忠誠使他成為自己的一顆棋子。因為感激他的養育之恩,黑隕才對他忠心耿耿,甚至不惜讓自己的雙手也跟他一樣沾滿了鮮血,而這塊兒巨石竟被打造成了他的殺人武器。

長久以來,他卻一直苦惱著,總有一種力量讓他想要探究自己的身世,他之所以曾在藏雀台的出現,正是因為聽說藏雀台城主那裏有許多藏書,其中就有關於落入人間的隕星的記載,所以他才會去到那裏。但做這些事卻隻能在暗地裏進行,一旦被青雲發現,必然會讓他感到失望,他骨子裏屬於黑狼族的忠誠始終存在,這種忠誠讓他一直在與自己善良的本性作著鬥爭。

“他們……一生都在追逐光明,而我卻在陽光之下墮入了黑暗的深淵。”黑隕的情緒突然間失控,他淚如雨下,說話時整個身體都在跟著顫抖。

“你的族人們……”聽了他的話,夏秋回憶起一些魂離時所看見的畫麵,原來眼前這個曾經偷襲過她的高大的黑狼妖就是那個繈褓裏的嬰孩兒,也是黑狼族僅存的後裔。

“他們都死了!隻剩下我,為什麽隻剩下我?!他們任何一個活下來應該都會比我要強上許多。”黑隕眼神空洞,不斷捶打著自己的胸膛。

他的腦海裏全部都是黑狼族族人們戰死時的畫麵,得知他安全地從黑隕星離開後,父親便無牽無掛地躺倒在母親身邊。整個星球被岩漿覆蓋,燃燒,所有族人的靈魂最終與火女神米瑪拉姆的融合在一起,隻剩下他獨自一人。

得知真相的他,根本無法原諒自己,再聯想起他曾經犯下的罪孽,他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或許隻有自我了斷,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的良心不再承受煎熬和譴責。他知道自己的靈魂早已失去與米瑪拉姆合一的權利,留給他的隻有無盡的悔恨,而他作為一個罪人,將在地獄中沉淪。

他撿起丟在旁邊的黑隕刀,將其架到脖子上,緊閉起雙眼,打算給自己個痛快。手中的刀卻被誰給死死地抓住了,他睜開眼發現那個用力抓住黑隕刀的人竟是夏秋,她的手已被鋒利的刀身割破,鮮血順著刀刃流下來,但她卻仍然絲毫不肯放鬆。

“為什麽?!”黑隕詫*看著她,問道,“你應該知道我作為青雲的手下,你們的敵人,曾經殺死了多少妖王狐的手下,又曾經為青雲幹過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為何還要阻止我?”

“我聽小冷他們說過,在隱鬆你和你的狼群曾經幫助過他們,你一直在尋找著自己的身世,即使明知道這樣會違背青雲的意思,也不曾放棄過,我相信是因為你心中至少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還抱有懷疑。現在,你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如果你覺得一死了之就是不辜負他們的期望,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夏秋覺得他手中的刀終於送到了一些,本想去將之奪取,但卻沒能成功。

“除了死去,我還能怎麽做呢?難道要我每天都活在悔恨當中?!”黑隕卻仍固執著最的想法。

“過去的事情已無法改變,但即使這樣你也必須活下去!哪怕是活在悔恨當中,哪怕會被人怨恨和厭惡,你也必須活下去,因為你的生命早已不是你一個人的了,你的生死更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不要忘記你的父母,你的同族們,還有你們的女神米瑪拉姆,你還肩負著替他們去追逐光明的責任。待你真的做到了這點以後,你的功與過將會受到公正的裁決。”

在了解了黑狼族悲壯的曆時後,夏秋決不允許他們唯一的後裔就這樣輕易的死去。

“你是個不可思議的人類,青雲說的果然沒錯!”

黑隕放棄了掙紮,他承認自己被這個人類女孩兒給說服了。

“哦?他現在一定很氣急敗壞吧,沒有能夠將我納入麾下為他效勞?!”夏秋適時地開了句玩笑。

“我想是這樣的,可自從在隱鬆幫助過你的同伴兒們以後,我也就沒有再回去過他那裏了。以青雲的性格,他一定會除掉我這顆壞了他整個計劃的棋子無疑,我雖然不怕死,但還是想在死前了解自己的身世,否則我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付諸東流了。適時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如果錯過了今天知道的這一切,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種遺憾啊!”黑隕感歎道。

“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怎麽樣?可以把刀放下來了吧?”夏秋深深地吐了口氣問。

這時候黑隕才反應過來,夏秋的手還在流血,為了阻止他,她竟然強忍著疼痛一直沒有把手鬆開。黑隕心底仍存在著的那部分柔軟似乎突然被眼前這個女孩兒觸碰到,從他出生到現在,青雲教給他的隻有仇恨,他告訴他仇恨會成為他最大的力量,但通過這個人類女孩,卻讓他學會了完全不同的情感。

他輕輕地把她的手放下,然後將刀收了起來,從懷中掏出治療傷口的藥膏,又為她簡單地處理起手上的傷口。

“你們都隨身帶著這些東西嗎?紅葉也是!”夏秋笑著問。

“有備無患。”黑隕一邊應道,一邊繼續幫她把傷口包紮好。情緒一旦平靜了些,他便恢複了少言寡語的性格。

“從我進入魂離狀態到現在大概過去了多久?”夏秋突然問。

“半個時辰。”

“比我想象的要短得多。”夏秋聽過黑隕的回答,露出驚訝的神情說。在魂離時她經曆了黑狼族與外來者之間的整個戰役,不但如此當中還穿插了許多來自第巴等人的回憶,沒想到竟隻用了這麽短暫的時間,“這麽說在上學前我還能再睡一會兒。”

“抱歉,我的突然出現一定嚇壞你了吧?”

“沒什麽,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呢?”

“你幫助了我,我也會用我的方法來幫助你的,青雲的事情,我還是知道不少的。”黑隕完成了最後的包紮並給夏秋打上了個很好看的結,他的細心之處與他高大的身材形成鮮明的反差,然後他繼續說,“我和我的狼群就駐紮在王城外北麵的荒山裏,如果有什麽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去找我好了!”

“嗯!”夏秋盯著自己手上那個花朵一樣的結點了點頭。

“另外,若是妖王狐少年想抓我回去也沒關係,我是絕對不會反抗的。無論他們給我怎樣的懲罰,我都會欣然接受的。”

黑隕說完點了一下頭,接著向後跳去,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夏秋隻感到一陣風從身邊呼嘯而過,才想起黑隕的鬥篷還攤在地上,她將鬥篷拾起,決定回房間繼續睡覺,在經曆了那麽多的冒險,甚至是生死考驗之後,即使對方的大將會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找她幫忙,也不再會讓她覺得有多麽奇怪了。

她躺在床上,努力回憶著魂離時所看見多的那顆星球,和在那顆星球上發生的悲傷的過往。她曾聽歐陽紅葉他們說過,黑隕過去曾經殺死了許多歐陽雪夜的手下,他們中應該不乏曾經與歐陽雪夜他們相交甚好的人,這樣一想,她便不太確定他們會給他怎樣的懲罰。

但她卻發自內心地希望他能夠活下去,至少他值得擁有這樣一個機會重新選擇,為追逐光明而戰,和他的父母與同族們一樣。

睡夢之中,夏秋也感覺到了一種溫暖,那溫暖隨著紅光一同到來。她想起那正是來自火女神米瑪拉姆的力量,第巴等人最終一定進入了這樣的溫暖與安詳之中,不再痛苦,更不會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