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不信世上還有這樣靈異的事情,於是接二連三地向床榻上的中年朱權身上投擲手邊能拿到的一切東西,隻見那東西“穿過”中年朱權哪裏,這邊坐著的少年朱權哪裏就突然流血,並捂著傷口叫囂,讓她略出了一口胸中悶氣。
既然這個幻夢是人為製造出來的,情節又虛構得這樣假,那麽寧王輕薄何嬪屍身的事,十有八九也是假的,畢竟,她所知的寧王朱權有一段童年陰影,讓他有強烈的不可糾正的潔癖,要讓他親吻屍體,除非他把自己的嘴唇切下來。想到這裏,何當歸的心間鬆快了一點,投擲物品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一旁的少年朱權抓住這機不可失的瞬間,縱身一躍將她撲倒,右手扼住她的纖頸,怒吼道:“你這該死的女人,你跟你的雙胞胎姐姐一樣,動不動就要謀殺親夫!”
夢中的這個少年朱權一點都不厲害,手掐在脖子上都不疼,何當歸倒地的時候釵環委地,長發被打散,她睡在如瀑的長發中,冷笑地看向少年朱權,諷刺道:“沒想到一向橫行霸道,殺人不眨眼的寧王殿下,也有弱爆到想殺人都沒力氣的時候。”
少年朱權頓時臉紅脖子粗,剛要反駁時,他臉上的一滴血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何當歸的唇邊,開成一朵妖冶的紅梅,將那張清麗素顏映照得別樣動人。他被引誘著低頭,緩緩含住了那一瓣紅梅,又輾轉著向那櫻紅的唇瓣移去,侵略這塊他三年前沒有占領的土地。
何當歸吃力地別開自己的臉,驚慌地問:“你點我的穴道了嗎?為什麽我突然不能動了!”該死,她從剛剛開始不是就完爆朱權了嗎,怎麽形勢說逆轉就逆轉了?
少年朱權略撐起身子,俯視著下方铩羽的小雀鳥,傷得慘不忍睹的臉上露出一點得意的微笑:“這場幻夢我經曆了三年,再加上我有從柏老師那裏學來的幻夢之術的技藝,想要在夢裏對付你這樣的小女子,簡直不在話下。隨便開一扇休、傷、死、驚之門,就夠你吃不消的了!你不要以為我處處讓著你,就是對你有情,舍不得下手了,我隻是想借著幻夢的契機,用你當爐鼎修煉一種奇功,等功成之後,就算你纏著我讓我要你,我都不屑多瞧你一眼。”
何當歸努力地掙動著身子,感覺當力氣用到最大時,身上的桎梏就鬆一些,可力氣隻要稍稍接不上,她又重新被梏緊了。她驚怒地問:“你要修煉什麽邪異武功?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拿我做爐鼎!”
少年朱權的俊臉扭曲著,指著自己臉上和身上不停淌血的傷口,怒聲道:“這還叫無冤無仇?那你以為冤仇是什麽?”
何當歸立刻認錯說:“我道歉,我為你請揚州最好的大夫,不收你醫藥費。”
“晚了!”少年朱權冷哼道,“本來我還嫌你身材太幹癟,無意這麽早就將你收房,不過你今天真的惹怒了爺,爺非要好好治治你不可!”說著一摘腰帶丟在一旁,將外袍也脫下丟遠。
何當歸怒不可遏:“你這個死色狼,你的王府裏一大票女人等你寵幸,你居然還來欺侮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你不得好死!”
“是十四歲,”少年朱權糾正她,同時脫掉一件棉褙子,又將祿山之爪襲上她的羽緞束腰,口中抱怨道,“不過長得跟十二歲也差不多,叫人沒有興致。”將她的束腰一拋,又俯下身子去她的唇邊偷香,被她避過後也不氣餒,轉而咬弄她的小巧耳珠,並在她的耳邊曖昧低語,“你真香,他們倆做不到的事,咱們卻可以做,你姐姐虧欠寧王的,你就替她還了罷。”
何當歸極力掙脫著桎梏,在陣法稍稍鬆動的一瞬間,她一鼓作氣衝了出來,揚手一個耳光打倒少年朱權,又衝他的小腹狠揣一腳,滿意地聽到他的痛哼,方自撿起她的束腰,迅速跑到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大聲宣布說:“我娘隻生了我這一個女兒,說到哪裏都不會改,這是有事實依據可查的,寧王你手眼通天,難道連這一點都查不到?”
少年朱權低聲咒罵著起身穿衣,半晌後方說道:“我再手眼通天,也隻能查到今生今世的東西,何清逸是你前世的雙胞胎姐姐,這一點已經沒有任何疑問,信不信由你。”語氣帶著嘲諷,似在嘲笑她的無知。
“何、清逸?!信你個頭!”何當歸一邊迅速地穿衣,一邊罵道,“你腦袋叫驢踢了麽,清逸是我的小字,何清逸就是我本人,哪兒來的什麽雙胞胎姐姐!”
此時,榻上的中年朱權又開始以唇描繪何嬪的胸口,同時淒厲而急切地叫著:“逸逸!逸逸!醒醒!睜開眼看看我罷!再看我一眼罷!”何嬪的臉上依然掛著中逍遙蠱死去後的微笑,麵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真的要睜開眼睛一般。
少年朱權固執地說:“這一世你就一個人,既叫何當歸又叫何清逸,但是上一世你父母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大的叫何清逸,小的叫何當歸,後來你們的父母把你們拋棄了,你的運氣好,在農莊上住了兩年就回到羅家享福去了,而清逸卻為了給你找吃的而被人販子拐帶,賣給青樓做了歌妓。她賣藝不賣身,被垂涎她美色的富商強行非禮,寧王路過救了她,她求寧王帶她走,於是寧王為她贖身,並收她為妾。”
何當歸聽得無語了片刻,這究竟是誰編出來的見鬼故事,還做成幻夢丟給了朱權,真是無聊透頂的故事。她反駁道:“你方才不是說,你‘被魔人強加的連綿不斷的幻夢折磨’?這麽說,你知道這些都是人造的假夢,是不能作數的?”頓了頓,她想到齊玄餘說的她前世的前世是十公主,又道,“你還說過,如今真相大白,你已知道了我的前世是什麽人,你為何又出爾反爾,將這夢當成前世之事?”
少年朱權轉頭看一眼榻上纏綿的兩個人,自以為是地道出他分析出的“事實”:“你前世的前世跟我有一點親緣關係,你死得有點兒冤,而且還跟我有一點關係,所以你就以討債者的姿態出現在前世,魂魄一分為二,就像一根燈芯拆成了兩股。其中一股跟我有了情緣糾葛,最後香消玉殞,徒留我一個人傷心欲絕。於是,這一世又讓我遇上你,來追討前世你其中一半魂魄欠下我的情債。”
何當歸張口結舌,他說反了吧,被深深辜負的人是她才對,這個幻夢中的深情朱權明明是假的。
此時,發泄一通的中年朱權開始給何嬪穿衣服,邊穿邊控訴著:“逸逸,你是想用你的死來懲罰我嗎?恭喜你,這場生死豪賭你贏了,我將自己的命都輸給了你。不過你不要得意,我不會就這樣放開你,不管是下一世,還是下下世,我都會追著你,纏著你,不死不休!”
少年朱權咧嘴笑道:“他的話應驗了,如今我真的找到了你,何當歸,我都會追著你,纏著你,不死不休!”看著她慘白的麵容,他又補充說,“不過,我雖然恢複了前世的記憶,卻沒有前世的感情,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所以,隻要你跟我回王府,協助我練成一種神功作為對我的補償,我就可以放你離開王府,從此都跟你形同陌路。”
何當歸警惕地看著他,問:“什麽神功?怎樣協助你?我雖然有一點薄弱的武功底子,但對武學幾乎是一竅不通,你身邊有風揚那樣的高手,你還來找我做什麽?”難道他想吸走她的內力,就像以前孟瑄那樣?
少年朱權搖頭道:“別人都不成,任何人都不成,隻有你才行。”
“為什麽?”何當歸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少年朱權指了指正拿著一支眉筆給何嬪描眉的中年朱權,解釋說:“他深愛何嬪,還把這種情緒傳遞給我,讓我對何嬪轉世的你有了一點愛的感覺——當然,這個是虛假的愛意——而這種感覺對我的神功大有裨益,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講,你是我今生最愛也是唯一愛的女人,隻有與你合體才能協助我突破關卡,成功進階真武之境。”
“合、合、合什麽?”何當歸口吃地問。
“合體,”少年朱權溫柔而清晰地解答她的疑惑,“合體就是合歡,行房,行周公之禮。你放心,我不會占你便宜的,我有十個關卡要突破,所以,你隻要同我上十次床就行,事後本王定有重酬,除了給你安上一個寧國公主小女兒紹嬋郡主梅玉嬋的身份外,還會給你安排一門好親,讓你後半生衣食無憂。”
何當歸聞言抄起一個春凳,狠狠砸向軟榻上的中年朱權,然後滿意地聽到少年朱權驚怒交加的呼聲,她獰笑著宣布:“你今日不能活著從這夢裏出去了,要想活命,你必須發下毒誓,從此隻當不認識我,並永遠不得再有一點點那個念頭,快說!”
“我真寧願自己從未認識過你,”另一頭,中年朱權抱著何嬪喃喃道,“逸逸,你狠心殺了你自己,你還狠心殺了我,我生生世世都不與你甘休。”
聞言,何當歸蹙眉去看榻上的中年朱權,這一看不要緊,驚得她仿佛見了鬼,那中年朱權竟然從枕下摸出一把匕首……緩緩抽離刀鞘,刀鋒明晃如秋水映月,對著他的胸口猛然就是一紮!殷紅的血飛濺出來,瞬間就染紅了他的素綾鍛中衣,進而流遍了整張軟榻,有幾滴還濺到了何嬪慘白的臉上唇上。
寧王武功卓絕,有真命元氣護體,一刀當然要不了他的命,於是他接二連三地刺下去,轉眼就刺了十幾二十刀,刀刀指向他的胸口,就算寧王是不死魔王,受了這樣的重創,眼看也要活不成了。寧王一邊自插胸口,一邊大笑著“逸逸,你休想逃,上天入地你都是我的!我的!”說話之時,他潔白的牙齒盡皆被染得紅豔。
何當歸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不知做何感想,那慘烈的景象確有幾分雙鳥離飛、一鳥殉情的淒美感覺,隻要把寧王換成其他任何男人,她都會被這一幕殉情打動,可這個人是朱權,所以這場夢肯定是假的,所以這一切都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