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混賬!”從竹廬走出來的老人,正是一臉發青,被世人譽為藥王的林昊天,隻是此刻的他,看著林辰手中仿佛泣出血來的丹,氣的胡子都翹起來。
林辰看著老頭子憤怒的臉色,向慕容雨萱吐了吐舌頭,“老頭子,想罰就罰吧,老子今天豁出去了,丹也煉了,你就別氣了!”林辰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舍生取義的模樣。
“你走吧,你我緣分已盡”,良久,林昊天重重地歎了口氣。
林辰呆住了,不僅是他,夜重樓兩人也愣住了。
“老頭子……不就是一個丹,不用這麽嚴重吧!”,林辰唯唯諾諾,看老頭子的神態,這次似乎桶了馬蜂窩。
“藥王,此事由我而起,小兄弟煉丹也是為了我們,一人做事一人擔,有什麽衝我來!”
夜重樓上前幾步,磅礴而立,直逼視著林昊天。
“夜重樓……你也算是個人物,不過此事與你無關!”,林昊天冷冷的看著夜重樓,能讓傲氣孤僻的藥王說出是個人物,天下能有幾人?
不說夜重樓一身修為曠古礫今,千年之前,走出化荒魔界,持一把望虛神劍,敗盡天下玄門之事,就是他為慕容雨萱自毀仙基,無上道行一朝散去之事,連天地亦為之動容。
相傳六道眾生之中,唯有魔不墮輪回。
夜重樓,乃化荒魔界中的絕代天驕,神通廣大,就連被上古天神所封印的唯一連通明靄凡界的通道,被扭曲的“天之裂痕”,他也能來去自如。
他本是魔界至尊,一身修為,鬼神難測,隻是為了心中,那莫名的執著,他卻寧願以一生修為,換取一夕歡顏。
方今之世,無倫是凡人,還是妖、魔、鬼、精怪,皆能修仙,目的最終都殊歸同途,不過是為了飛升那傳說飄渺的仙界,叩開長生之門。然而,天劫的威力,豈是凡人所能承受?上古以來,有多少仙神妖魔乃至大賢能者,隕落天劫之中,幸存的野史秘辛,拾遺孤本所能記述的升仙之事,僅有寥寥數筆,棱模兩角,究竟那飄渺無影的仙界是否真的存在,這是玄門之中一直苦苦探究的疑惑。
“老頭子,我知錯了,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林辰頓時急了,撲的一聲跪在林昊天麵前,老頭子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改變,林辰從小就和林昊天生活,亦師亦父,叫他怎麽能舍得?
“藥王前輩,如果你因為煉丹的事把小兄弟逐出師門,這個丹我們不要也罷!”慕容雨萱飄然立在夜重樓的身旁,淒然笑道。
林昊天哼了一聲,“女娃子,別說你是補天宮的人,今天就算聖姑前來,我一樣不給麵子!丹既然煉成,你們走罷!”
話畢,林昊天拂袖而去,也沒有看林辰一眼。
同樣是三天三夜,林辰跪在竹廬前麵,滴水不進,心力交瘁,仍然咬緊牙關,倔強地跪著。
夜重樓二人陪著他,沒有離去,事情因他們而起,如今承林辰一個天大的人情,如果因為他們林辰被逐出師門,他們如何能忘恩負義,一走了之?
慕容雨萱心頭難受,可惜陰靈是沒有眼淚的。
夜重樓沒有說話,猶如一尊石像,陪著林辰站著。
突然,風動,竹廬的門開了。
林辰大喜,艱難地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走進竹廬。
“老頭子……”看著那熟悉的背影,林辰眼中,林昊天這幾天仿佛蒼老了很多,以林昊天的修為,身體怎麽還會衰老?
“你為何如此執拗!”林昊天歎了口氣,轉過身來,看著林辰,“還記得老夫年前那一卦麽?”
林辰點了點頭,老頭子的太始神算從來沒有失算過。
“那一卦,是為你而占,老夫算出你有死劫之數,所以才把蓬萊封印起來,沒想到還是躲不過!造化弄人,天意難測!”林昊天歎道。
“老頭子,是因為我幫夜重樓大哥他們煉丹嗎?”林辰問道。
“如果是那麽簡單好了,就算不是他們,也會來其他人,讓你應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本以為把蓬萊封閉,會讓你躲過劫數,誰知道卻讓你的劫數變化更大!”
林辰聽的糊裏糊塗,奇怪地問道:“我不懂,什麽劫數?我現在不是相安無事麽?”
“太始神算,本可窺破輪回,可是現在老夫也看不清你的命了!”
林昊天苦笑,一絲晦悟的神色一閃而過,仿佛在隱藏什麽。
“劫數該來時自然會來,是現在,還是以後老夫也算不準,本以為可以為你逆天改命,天威難犯,本來可能是小劫數,老夫卻作繭自縛,所以把蓬萊封閉,以為可以幫你避過,誰知千算萬算,還是漏了天機,來了夜重樓,以魔尊的能耐,區區鯤鵬的結界又怎能難得到他!”
林辰聽得如霧裏看花,“老頭子,你卜的卦象,顯示我的劫難,會因為這次求丹的人變化?來的人修為越低,我應劫的可能就越少?”
林辰臉色發青,老頭子的太始神算,天機乍泄,窺破輪回,其神通之能,隻在他的丹術之下。
如今來的是夜重樓,修為曠古爍今,即便他魔元盡失,但道基仍在,千年過去,功力恢複了多少不說,便是恢複了一成,世間也罕有敵手,這麽算來,那他豈不是死定了?
“這幾天老夫窮一生精力,為你卜出一卦,坐凡塵俗世洗煉天地大德,凝三千紅塵問得無上仙道!”,林昊天說道。
林辰愣住了,“塵俗世洗煉天地大德,凝三千紅塵問得無上仙道?”那不是要走出蓬萊?這可是自己心中一直所想的,可是又舍不得老頭子,林辰才一直把這個想法隱藏在心底。如今卻有個光明正大的借口出去,當下心裏烏雲盡撥,什麽劫難也扔到一旁了,盡管還是心有餘悚。
“你便隨他們走出蓬萊吧!當下有件事,你必須遵循!”林昊天的臉色極為嚴肅,是林辰從來沒有看過的嚴肅。
林辰頓時也嚴肅起來,跪了下來。
隻見林昊天張開掌心,莫名的讓人心驚肉跳的氣勢迸發而出,一個古樸,發出莊嚴的氣息的古鍾在他的掌心出現!古鍾紫氣索繞,鍾麵密密麻麻印滿了奇怪的圖案,然而,上麵卻有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裂縫觸目驚心,仿佛在整個古鍾是碎片拚湊起來一樣。
看著半空之中,這個獨特的古鍾,隱隱有磅礴無邊的氣勢蘊藏其中,林辰心中沒由的出現一種時空交錯,洪荒降臨的錯覺!這種靈壓,甚至比那日夜重樓破開蓬萊的結界,攜天地氣勢而來還要驚人!仿佛那裏的,不是一樣古鍾,而是一尊凶獸!
“這是我太始門世代守護的太古至寶山海神鍾!每一個太始門人都必須肩負把它修複的責任!鍾麵所刻畫的,便是自古相傳,由三皇之中的太一創造的生靈,也就是古書荒誕經中所記載的荒獸,這些荒獸,不是現在血脈亂七八糟的妖獸所能比擬的!它們每一隻都天下無雙!我雖然沒讓你真正拜師,但你我卻有師徒之實,你一身所學盡得我真傳,如今山海神鍾還差一部分碎片方能完整,你必須找到它們!根據曆代掌門的口述,碎片唯一的線索就是鍾麵上所雕刻的荒獸!”
林辰本來聽到太古至寶這幾個字,雙眼頓時發亮,太古至寶,相傳經混沌而生,由天地孕育而成的仙寶!
太始門?林辰還是第一次聽到老頭自己提起他的來曆。
然而,聽完老頭子後麵的話後,林辰臉色頓時拉了下來,開什麽玩笑?荒古之獸?古經記載,它們在洪荒紀元的神魔大戰後,被帝祖驅逐入六合蠻荒窮山惡水之地,早已銷聲匿跡,絕跡世人眼中,留下血脈遺種。那些血脈遺族,繁衍至今,便是凡世中人聞之色變的妖怪。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尋找到,林辰又有什麽能耐從他們身上找到碎片?哪一種荒古神獸不是擁有通天的能耐?看鯤鵬就知道,背化蓬萊,如果隻隻都是鯤鵬這樣能耐,一千個一萬個林辰也夠不著!它們若不想讓人尋得,誰能找到?夜重樓或者可以,但世間隻有一個魔尊啊!
林辰頓時忘了之前的處境,跳起來破口大罵,“老頭子你開什麽玩笑?你以為我是神仙啊?你擁有它那麽久,怎麽沒見你去找那些碎片?你去跟鯤鵬較一下勁,好,我算你之能耐,勝的過鯤鵬,但你打的過一百隻上古凶獸麽?你還不是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林昊天老臉一紅,似乎林辰的話戳到了他心底。
“那也沒辦法,說了這是你的造化,再說鯤鵬本來就是太始門的守護仙獸,怎麽會跟老夫過不去呢,混賬!”
林昊天說道,大手一揮,古鍾飛向林辰,融入了林辰的身體中,林辰雙手亂抓,拚命抵擋,最終無奈地發現,古鍾在接觸他的一瞬間,竟融入他的身體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山海鍾的事需窮你一生去做,急不來,再說能否找到碎片,要看造化,臭小子,你別以為沒好處,相傳山海鍾如果恢複原形,擁有無上的大神通!更隱藏一個天大的秘密!”林昊天破口罵道。
林辰頓時靜了下來,眼珠碌碌,還有這樣好處,既然反抗也沒用了,那就好好接受吧。
但嘴上卻是吧唧:“明明是個破銅鍾,偏生又山又海的”。
“老夫帶你上蓬萊,也是你的造化,如今你我緣分已盡,你便去吧!”
看著滿臉淒切的林辰,林昊天狠下心來,“你出去以後,便尋個宗派潛心修煉吧!隻是你須切記,你身上的日月天炎和一身太古丹術,萬非得已,不可在外人麵前顯露!這些年來,老夫隻讓你每天吐納,燒丹,不傳你法術,因為你的心,迷茫不定,如今傳你‘諸天生死翠虛決’修還是不修,一切你便好自為之罷!”
林昊天嚴肅地說著,右手捏了一個複雜的手印,一篇金光閃爍的口訣出現空中,“疾”,林昊天一個口令,口訣印到林辰的神念之中。
“還記得老夫曾經問過你的問題,如今可有答案?”林昊天又道。
林辰一愣,苦笑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
林昊天歎了口氣,“你走吧!”
林辰知道眼下老頭子下了死決心,說什麽也沒用了,跪了下來,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
“我林辰一生,不跪天地,不敬鬼神,唯拜林昊天,隻敬林昊天!”
這句話,鏗鏘有力,猶如天雷之音,連竹廬外麵的夜重樓兩人,也聽的微微動容。
是福不是禍,是劫躲不過,走入凡塵便能化解麽?
左右都是痛,林辰咬牙,大步踏出了竹廬。
林昊天雙眼微紅,有一句話他還沒說。
“吾大劫將至,你我再無相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