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仙

章四十四 世道人心,吾輩何輸於人

隻聽那昆侖少女洛雨菲一陣驚呼:“這,竟是「鴻鈞仙牒」?”,眾人心神俱震,不可思議之中更是帶有濃濃的震驚。

若這個「鴻鈞仙牒」便是那傳說中從未出世過的「三千造化玉牒」,那這件仙寶,絕對是先天純陽至寶!這個消息傳出去,恐怕會讓整個修仙瘋狂起來,而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絕對會成為眾矢之!要知道,便是真冥,荒神級的仙寶,便能讓一門之宗當做鎮派之寶,更不要說純陽至寶!即便是現在,純陽至寶,在玄門之中,更是少之又少,這樣的神物,往往是數代乃至十數代修道之士薪火相繼,經過了上千萬年不間斷的祭煉,不知吸取了多少天地靈氣,才得大功告成,因此年代無一不是極其久遠,也被稱作荒古神器,這樣的神物,自己有了神識,能自我修煉,更能輪回轉世,已經不是世人可以掌握的了!而這件「鴻鈞仙牒」,即便還不能確定是不是那太古傳聞之中神物,但光是鴻鈞二字,便絕對讓任何一個人為之瘋狂,要知道,太古,猶在上古之上!

林辰當然想到這點,這亦是他最為擔心之處,而且他知道,晨曦本來便不是人類,能如此輕易就從護寶玄光障中取出這件仙寶,恐怕有異於常人的特異之處。

此刻,林辰不動聲色,輕輕抱起這個小小少女,後退了一步,麵對著眾人,並非他信不過在場之人,而是這件仙寶的來曆過於讓人震撼,過於讓人瘋狂,人心難測!自小的遭遇,他本來骨子裏便對任何人存在戒備之心,這個對她無比信任的女孩兒,不知不覺間,在林辰心中所占據的地位,不下於視為至親的老頭子。

林辰這一步,亦讓眾人微微一震,回過神來,他們皆是玄門四大正宗中萬中無一,出類拔萃之人,自是明白此時林辰這一步的含義。

“無量壽佛!天地有靈,物各有主,更何況這樣的神物,恐怕已尋得真主,晨曦小姑娘解救小僧於心魔之中,這等救命之恩,若小僧不知好歹,還算什麽修佛之人,林兄弟若然不放心,小僧向我佛起誓,絕不把這件事向二人說起!”

說話之人,正是羅浮梵音寺的淨塵,林辰稍稍抬頭,看向淨塵,這個年輕白淨的僧人,此時的神色,竟是無比的莊嚴,眉目之間,隱隱有得道高僧的風儀。

修佛者不同修真者,他們信奉佛祖釋迦牟尼,修煉的是肉身成仙之法門,和修真者追求得道成仙一樣,他們向往立地成佛,羅浮山梵音寺更是天下聞名,有數的佛修宗門。

佛家有八戒,一戒殺生,二戒偷盜,三戒淫邪,四戒妄語,五戒引酒,六戒著香華,七戒坐臥高廣大床,八戒非時食。向我佛起誓,可謂是佛門中至為莊嚴隆重之誓了,若然破誓,破了信仰,恐怕終其一生之中,再也不能麵對自己的佛心,更不要說修佛。

林辰心中,不禁向這位名動玄門的羅浮僧人,生起深深的敬意,能對如此至寶毫不動心,因果分明,恐怕日後不成佛,亦是一代高僧,為世人所敬仰。

蜀山的林煊,陸雨晴以及凰冰璃,似是同有感應,相互對視一眼,亦上前一步,一句不說,站在林辰兄妹倆麵前。

“你們……”

林辰眼睛不由得濕潤了,要知道,這一步,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

陸雨晴回頭嬌憨地白了林辰一眼:“傻弟弟,就這麽不相信姐姐麽?”

這回眸的一笑,當真如陽春融雪,芳菲嫵媚,林辰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眾人突聽一陣無比孤傲,又似是極為不屑的笑聲,笑聲所發之人,不是慕容龍幽是誰?

隻是此刻的他,一襲紫黑長袍,無比的飄逸出塵,月華之下,他神色冷然,立在那兒,眉目間盡是無比孤傲。

“玄門正道,蜀山羅浮,吾輩昆侖,何輸於人!林兄弟也未免太小看我昆侖了吧!”

這句盡顯大宗之風的話,聽上去無比的高傲,但從慕容龍幽的口中上去,卻是讓人覺得本該如此,他身旁的葉千帆和洛雨菲,此刻更是一臉崇敬的看著這位昆侖瓊華宮史上,以弱冠之年便成就丹道的最年輕的師叔,臉上盡是無比驕傲之色。

是的,昆侖,亦有它的驕傲。

這個自古便神話傳說不斷,無數黎民膜拜的天上人間,何時落後於人?

眾人一時無話,各人都表明不會把這仙寶出世,認主晨曦之事說出,林辰此時也無話可說,良久,陸雨晴的話打破了這尷尬的場麵——

陸雨晴心有餘秫地說道:“幸虧晨曦把那「鴻鈞仙牒」從陣中心中拿走,停止了大陣的發動,不然後果不可設想,隻是林師弟,你竟然戰勝了心魔?”

“恩”,林辰想起那虛幻的蓬萊幻境中所經曆的事,心情有低落地應了一聲。

林煊看得林辰如此,也沒有說話,隻是右手大力地拍了一下林辰的肩膀。

這時,卻見得淨塵雙手合十,歎了一聲:

“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小僧過於執著於求佛的真諦,正如求空而為反空所惑,若不是晨曦小姑娘,恐怕小僧會迷失在心魔所化的大自在天之中,如此看來,林兄弟心境超然,遠勝於我人,小僧佩服,善哉,善哉!”

“淨塵師兄言重了!我也機緣巧合,方才醒悟過來。”

林辰連連擺手,苦笑一聲。

“林兄弟不必過於妄自菲薄,佛曰:一切眾生皆具智慧德相,唯妄想執著未能證得,所以方有心魔一說。魔由心生,皆為幻象,這個道理人人皆懂,但真正做到斬無明,斷執著,起智慧,證真如之人,卻是少之又少,沒有大智大慧,是揮動不了慧劍斬心魔的。我觀林兄弟年紀尚輕,便能直麵心魔,這無疑是身具大智大慧之相。”

說到這,淨塵稍作停頓,看了林辰一眼,又道:

“而起了智慧,便是達到了佛家所說的「真如」境界,也就是最完滿的一種境界,這種境界,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在我宗史上,也不過寥寥數人能達到如此境界,他們都是得道的大禪師者,小僧的師尊燃苦禪師便是其中一人。”

一旁的慕容龍幽微微點頭,似是認同,這裏修為最高的他,自是受到的考驗也越大,想到心魔幻景之中,和另一個自我相鬥,惜敗無數次,雙拳不禁緊握,心中浮起濃濃的不甘。

他身旁的葉千帆聞得淨塵此言,此時才真正收起了對蜀山的輕視之心,心中暗忖:“蜀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讓淨塵師兄如此推崇,那個神奇的女孩兒更是了不起,如此看來,蜀山之盛名,卻是名副其實。”

要知道,羅浮梵音寺淨塵的聲名,成名更在蜀山凰冰璃,昆侖慕容龍幽之前,被玄門譽為千年一見的天才,以弱冠之年成就金身佛境,這在玄門佛修史上還是第一個。無論是修真還是修佛,皆是修道的一種說法,隻是前者修的是淬煉肉身成仙的法門,後者則是修煉真元之法,同樣的十六重境界,隻是稍有區分,修真者第八重道境中,凝煞成金丹,而修佛者則是凝煞成金身,丹成七品,金身同樣有七品法身之分。

隻是此時,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感應,林辰暗暗向凰冰璃瞄了一眼,但見這個沉默安靜的女子,此時神色卻極為蒼白,似是忍受著極為難以壓抑的痛苦,不由關切地說道:

“凰師姐,你,沒事吧?”

凰冰璃緩緩抬頭,冰眸流轉,靜靜地看著林辰,她的瞳孔之中,清晰地倒影著這個少年的身影,她麵色蒼白如霜,卻沒有回答林辰,一個字也沒有說,她的嘴唇因為用力咬著而顯得蒼白,月色簇擁下,她的身影,倔強的,淒清而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