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仙

章二八五

大山森林原先的沉寂一下子被打破,法寶飛舞,異光縱橫,轟隆巨響不絕於耳,戰況之激烈,堪比眾人從妖潮殺出重圍!

在各色神光的最前端,閃耀的一道巨大的煌煌刀光,正是蜀山寧歸邪的斬紅塵,這個從來從來玩世不恭的蜀山破門子,瞳孔深處似有狂熱,竟是長笑著毫無顧忌地衝進了那些妖人人群之中,斬紅塵轟然銳響,燦爛豪光衝天而起,首當其衝的那些蠻荒各派的妖人,在那道璀璨刀光掠過之後,盡數化作了血雨飛灑。

妖門那幾派的人大驚失色,顯然也沒想到這年輕人竟是剛猛如斯,大嘩一聲,紛紛圍上,群起而攻,但寧歸邪竟根本不顧周圍襲來的敵人,隻長嘯大笑,往人最多的地方縱橫衝殺,每一刀揮出,不是有頭顱飛出,便是有骨碎飛出,根本沒有人能夠阻擋,更令妖門中人心驚的是,這人每次催動真元施展劍訣,青色刀光落下,斬鬼驚雷,一掃便是一大片人,這廝還一直振振有詞:“讓你們廢話多,老子也忍得你們久了!”

他就像是一頭在羊群之中邁步而行的猛虎,哪怕是最簡單的劈斬,哪怕是知道他的下一個動作,都根本沒有辦法抵擋,就算是背後受創,這瘋狂的家夥也是恍然未顧,隻身殺入人群之中,斬紅塵在夜色裏揮舞,無數的鮮血在他麵前濺射,染紅了他的衣衫,到後來,竟是已分不清,那是他的血,還是敵人的血,無數妖人在他身後叫嚷追趕著,而在他身前的,卻幾無敢抵擋之人,人人望風而逃,不敢麵對著癲狂如魔的家夥,無論是煉獄山的門人,還是那五毒宗、玄靈山莊,黑風山的妖族弟子,幾乎都下意識地閃過這麽一個念頭,這小子哪裏是人,簡直比他們還要妖孽。

亂戰之中,眾人亦為寧歸邪這所向披靡的氣勢所震動,紛紛施展出各自的真法道訣,一時間五靈法術亂飛,無數劍氣縱橫,直殺得那些妖人心驚膽顫,便是煉獄尊者,蠍娘子那幾個老妖也是滿臉駭然,顯然沒想到這些看去年紀輕輕手持奇寶的玄門弟子,竟是厲害如斯,那煉獄尊者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冰憐星那一劍劈來,厲害程度,遠遠超出他的想象,已不知有多少門人葬生那一劍之下,在這些年輕人衝殺之下,更是死傷無數,其中不乏有許多修成妖丹的得意弟子,都是他在往昔數百年之中,苦心栽培起來的。

這世上,最難得到的是什麽?是人才,尤其是自己悉心栽培起來完全信得過的親傳弟子!

他數百年嘔心瀝血的成果,就這麽化作泡影,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煉獄山,一瞬間被打落穀底,如此落差,直讓這個剛才還是囂張不可一世的老妖幾欲抓狂,一想到宗門實力大減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那些早已覬覦他煉獄山的別門各派之人勢必落井下石,煉獄尊者心中那片陰影更為濃重,要知道,蠻荒一族,可不會跟你說什麽道義之事,外爭內鬥,門派兼並這個事可是遍地都是,屢見不鮮,他煉獄山又如何能幸存?

想到這裏,這老妖臉色更沉,再無那驕橫之色,看著那些手持奇珍異寶的正道弟子,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火熱之色,當今世上,玄門之繁榮昌盛,遠非他妖門所比,便是這些毛頭小子,竟也人人手上拿著便是他們這些老家夥活了這麽多年也難以見到的法寶,其中更不乏仙家至寶,要是把這些靈寶仙寶納於門下,他煉獄山日後未必不能翻身,甚至也有可能達到最鼎盛最顛峰的時刻,成為第二個聖宗的存在!

一念至此,這老妖再也忍不住,飛身衝入下麵激烈的戰況之中,他才方有動作,卻見蠍娘子,白雀妖,幽冥二老幾人,幾乎也是同時動身,顯然也是動著同樣的念頭,這些活上快千年的老妖,無一不是縱橫一方的罕世大妖,如此壯大山門實力的良機,又豈會放過!

他們才一加入戰鬥之中,眾人頓覺壓力大增,險象環生!

煉獄尊者對那個手持奇刀剛猛無匹的年輕人最是痛恨,寧歸邪衝在最前麵,他煉獄山的弟子十之八九死在他刀光之下,同時心中也不禁有幾分黯然,他精心栽培的弟子,竟然在幾個照麵之下就被這群年輕人斬殺,人果然是萬物之靈長,得天獨厚,修行不過短短年間,便及得上無數妖物終其一生也可能達不到的地步,或許人類初聞大道,尚比不上已修行長年歲月的妖族,但隨著道行增長,一旦邁入金丹大道,這天生的差距便顯露無遺,一個丹道期的修行人,若有強力法寶在手,甚至可以力拚他們這些修成妖嬰的大妖。

不似他們妖族,大多生來懵懂,生死全憑天命,其中有湊巧開了神識的,大多又沒有現行功法修行,比起人類修行要難上千百倍,而且妖族妖修者,若不是那些天地靈種,仙靈神獸,或是那些擁有純正強大荒獸血脈的妖物,不苦苦修成人身,這樣的差距更會越來越大,這也是為什麽妖門千萬年下來一直被玄門壓在蠻荒這等靈氣貧瘠,窮山惡水之地的原因。

想到這些,煉獄尊者心中那股幾乎所有妖族都有的天生不平之氣更盛,更何況他的本命法寶,也是一口采自煉獄山地火之氣煉就的「鎮獄」妖刀,但又如何比得上那小子手上那柄神光潺潺的上古奇刀?

寧歸邪與眾多妖人廝殺一起,隻往前衝,肆無忌憚,竟不曾回頭一望,斬紅塵在手上大開大落,刀氣所過之處,都是無數血霧騰起又灑落,這個蜀山大衍峰弟子,赫然已沒有那種玩世不恭的神色,竟如變了一個人似的,目光溫柔而落寞,仿佛在他眼中,天上地下,就如隻剩下了手中那柄不足三尺青鋒長短的古刀。

混亂之中,林煊手上的「紫電」劃起一道紫色冷芒,蜀山離戈峰挑月連城劍訣施展的淩厲無比,如靈蛇亂舞,把身旁幾個妖人斬殺,忽見得這位師弟已遠離他們,衝到群妖最深處,霍然間一道熾烈的刀光當頭從寧歸邪斬下,不禁高聲叫道:“寧師弟,當心……”

寧歸邪身子一震,也感到了頭上那股壓迫,隻是他卻無絲毫閃避之意,大叫一聲,正飛舞禦訣的斬紅塵瞬間飛回,他一把抓住,揮刀朝天,同時身子騰空而起,刹那間青光萬道,大道直指通明劍典催化到極點,原本淡淡流光的斬紅塵,霍然騰起一道璀璨無比的神光,那短短的刀身便仿佛延長百丈化作煌煌刀罡,與半空而落的那道烈焰焚天般的刀芒狠狠迎去!

“轟!”一瞬間如天地屏息,萬物靜止,瞬間過後,一股龐大而無形的氣流從四麵八方擴散開去,如海嘯駭浪,這股氣息衝擊之下,那些經曆了不知多少年風霜歲月的古樹,乃至那雕刻著奇異圖案的石柱岩壁,忽然間便像土崩瓦解一般,在這股威力之下傾頹倒下,一路所擋之物,盡數湮沒,四周慘叫聲四起,一時間竟然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遠遠看著的那些妖人瞠目結舌,看直了眼,再無原先的猙獰,幾乎人人下意識的不敢再上前去,便是蠍娘子那幾個老妖,亦紛紛變了臉色,心神顫動之下,險些被洶湧而來的劍光所襲,一驚之下連連退讓。

寂寂深山,原始森森,忽然詭異的安靜了片刻,山穀之中,也隻有冰嵐雲閣星月殿主冰憐星和那位蠻荒妖祖鬼煞沒有為之所動,依舊遙遙對峙著。

半空之中,寧歸邪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灰袍,雙鬢花白,麵相猙獰的老人,盡管臉色蒼白,血色全無,半身在那股巨力之下麻痹劇痛,但長笑不改,豪氣衝霄,“好啊,原來剛才大放厥詞的便是你這老不死,什麽煉獄尊者,也不過如此!”

煉獄尊者臉色驟變,沒有人知道他隱藏在袍子之下的握著「鎮獄」的手也微微顫抖著,連青筋也冒了出來,他目光陰沉地看著年輕人,冷笑道:“好一個狂妄小兒……”正要說什麽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之餘的話,沒想才一開口,就給寧歸邪不耐煩地打斷——

“少說廢話,要打就打,小爺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聽人說教!”

煉獄尊者頓時一窒,怒意上湧,他好歹也是一山之主,何時受過這等悶氣,“好……”當下大怒一聲,「鎮獄」泛起滔天烈焰,世間火行中衍生出諸多火炎,煉獄尊者這口妖刀所聚的火焰,赫然是那燃盡地脈穢氣的地火之炎,雖然熾烈程度沒有萬火之精離火那般可怖,但也是世間一等一的烈焰,這地火一起,方圓數十丈的十萬大山陰寒之氣盡數褪去,連空氣也仿佛燃燒起來一般。

寧歸邪微微色變,臉色也正色起來,淡淡青光浮起,左手緊握劍訣如水,右手斬紅塵輕輕顫抖著,仿佛也在期待著什麽,下一刻煉獄老妖揮刀斬來,刀氣如火龍嘯天,氣勢萬鈞,寧歸邪劍訣彈指而出,斬紅塵再次迸發出銳利無匹的刀芒,帶著沉沉浩然罡氣,迎了上去。

隻僵持了片刻,兩人的道行差距立竿見影,寧歸邪臉色瞬間一白,心念間大吼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鎮獄妖刀轟隆斬下,刀氣所過,連地麵也生生打出了一道巨大溝壑來,力道之狠,顯然這老妖也是對這狂妄小子憤恨之極,毫不容情。

寧歸邪深入群妖之間,周圍俱是敵人,還未等他落地站穩身子,便感身子劇痛,已有數道妖法襲來,背部更是被老妖刀芒餘氣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鮮血泉噴,瞬間染紅了一地。

看到寧歸邪受此重創,蜀山的人大吃一驚,燕若雪等人催動真法,迫退了四周敵人,正要上前接應,沒想這師弟竟是大笑一聲,斬紅塵在血雨飛灑之中,更加耀眼奪目,飛舞盤旋,轉身間已把襲來的妖人斬殺,隨手撕開衣裳,紮住了傷口,赤裸著傷痕累累的上身,就這般再次馭著法寶而上,勇悍如此,直讓所有人一時為之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