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穹蒼夜幕之下,一青一紅兩團耀眼的光芒在夜空間疾速飛舞,刀氣縱橫,煉獄尊者是越戰越驚,盡管這小子修行道行遠不如他,但那股視生死如無物的氣勢,直讓他這素來心狠毒辣的人也為之心底冒寒,看寧歸邪長發扶風,血染一身,臉色之堅忍,神情之狂熱,那樣子,甚至不惜用一條胳膊來換他的命,或是用自己的一條命來換他的一條胳膊,這個時侯換是不換?
眼看斬紅塵當頭劈來,他的鎮獄妖刀亦是朝那年輕人身子橫去,千轉百念之下,人間有俗話過剛易折,但此子如此勇猛,直到這生死一刻,竟仍未曾稍退氣勢,反應愈見狂野姿態,煌煌刀罡,縱橫天地穹蒼之間,如大江東流,滔滔不絕,大有寧可同歸於盡也不肯退讓半分之勢。
換還是不換?
這不可一世的煉獄老妖終於色變,狂吼一聲,刀勢忽轉,格擋了那當頭一刀,然而氣勢已弱,那光彩奪目的刀光深處,忽地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清嘯,漫天青光更盛更烈,連寧歸邪的身影也吞沒掉,下一刻隨著一聲低沉頌念,回蕩蕭蕭月夜之下,如幽幽古歌,傾訴人世蒼涼——
“……淡漠紅塵心已死,古今悵惘為誰狂!”
“錚——”震顫的古刀中的靈魂,仿佛在沉眠中蘇醒過來,對月低歎。
月光染白了思念,刀傾天下人已遠。
莫笑少年輕狂,隻歎塵緣未央。
一肩風雨路,
一生情一生殤,
一生悵一生惘!
曾經那輝煌壯烈,寂寞如雪的光陰啊!
還有誰記得!
在無數驚駭的目光中,萬丈刀芒,衝天而起,直上雲霄!
遠遠看去,眾人已看不清那兩個身影,隻有那道橫亙天地的耀眼刀光,映亮了一切,甚至把十萬大山翻湧不止的黑雲瘴氣也映得一片光亮,下一刻,煌煌刀光輕輕掠下,就似紅塵萬丈,過往滄桑,一刀斬斷!
“啊!”但聽一聲慘叫傳來,無盡光芒陡然消散,現出了其中的身影。
寧歸邪在半空中搖搖欲墜,放聲狂笑,而那煉獄老妖,一聲慘叫後連退百丈遠,那握刀的手,竟然被齊臂斬下,血如飄雨般灑下,臉上再無一絲桀驁之色。
幾乎所有妖人都不敢置信地望著這一幕,尤其是煉獄山的弟子,更是神色呆然,目瞪口呆,在這幾個蠻荒門派中,煉獄山人多勢眾,最是強大,煉獄尊者之名,便是在蠻荒中也是一方梟雄,上千年的道行,更是隱隱在蠍娘子這些凶人之上,之前之所以敢對冰憐星狂言,那也是因為所煉就的那柄鎮獄妖刀,擁有不遜色於尋常仙寶的威力,誰會想到這樣一個巨梟,竟慘敗在玄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蜀山小子手上?
一時之間,天下地下,一片沉默,那個癲狂長笑的男兒,竟是如此的桀驁而耀眼。
煉獄尊者臉色萎頓,沒有一絲血色,白的如紙一般,而且右邊身子一片血跡,整隻右手連袖子也無影無蹤,狼狽之極,若非有弟子見狀前來攙扶,險些就要支撐不住。
他枯槁的左手顫抖輕點,止住了傷口,望向那個幾若油盡燈枯仍然狂笑不絕的年輕人,目光不知怎的竟是複雜無比,幾分悲憤,幾分悵然,最後深深一歎,忽然勉強笑道:“老夫此生最遺憾的是,座下門人無數,卻沒有像你這樣的一個傳人,少年郎,你叫什麽名字?”
寧歸邪怔了一下,止住了笑聲,猛然咳出幾口血氣,隨手抹去,臉上又複那副玩世不恭之色,眉目間幾分輕狂,道:“蜀山寧歸邪!”
“原來是蜀山……蜀山嗬,寧歸邪,好一個蜀山寧歸邪!”
煉獄老妖低笑一聲,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染紅了身前衣襟,身旁弟子無不失色,他目光又向左右一掃,隻見門下這些弟子臉上多有驚恐之色,知道如今這些人已經被那些正道弟子殺破了膽,若是自己也撐不住的話,立刻便是一哄而散的局麵。
那蜀山的年輕人似乎也支撐不了多久,一聲悶哼便從半空中跌下,那柄仙寶無力地低垂在他手中,四周竟是無一人敢上前。
他暗暗歎了一聲,目光往遠處戰況看去,蠍娘子,白雀妖,幽冥二老似乎也在那些年輕人手上討不到多大的好處,尤其是那個手持湛藍神劍的女子,身影翩躚如驚鴻,劍訣所指,直若橫掃千軍一般,就是那幾個老妖也不敢攖其鋒芒,便是其他的年輕人,也是同樣道法精湛,堪稱絕倫,那兩個手持看似玄冰一般仙劍的女子,真法催動之下,竟把這片廝殺戰場之地變成一片冰天雪地,下手俱都凶狠,真是難以想象那樣看似柔弱的女孩兒,馭劍之威竟是如此浩大。
其中亦有一個驚才絕豔的女孩兒,一身紫衫在人群中飄若遊龍,那條金鈴長索的奇異法寶,更是變幻無窮,攻時如怒浪滔天,無堅不摧,守時如鐵鎖橫江,固若金湯,清脆鈴聲在夜色下飄蕩著,直如那九幽催命之鈴一般!
就是另一邊那幾個身著藍白衣衫的正道弟子,其中一個手持巨戟一樣凶兵的年輕男子,同樣剛猛無比,沛不可當,四周群山,在他真法之威之下,竟似盡數低頭,顫動不已。
這一看之下,實在令他驚心動魄。
這煉獄老妖霍然醒悟,能衝破妖潮,深入十萬大山之地的這群年輕人,想來都是資質超群,法寶無不是個中翹楚的正道弟子,可謂是玄門正道中最出眾的人才,他們手下門人道行卻與這些年輕人差的太遠,即便他們占著人數眾多之利,時間一長,卻反而漸漸落於下風。
這一次本以為勝券盡握的奇襲,沒想反被這些正道小輩擺了一道,他粗粗這麽看了一眼過去,隻一會工夫,他們這幾派的人已經是損失了將近一半的人手,其中尤為他煉獄山損失最為慘重,而正道弟子那邊,除了多添幾道傷痕,卻幾乎沒有什麽損傷,這蜀山弟子寧歸邪與他拚了個兩敗俱傷,反而是受傷最重的一個。
可就是這樣強弩之末的一個人,竟是讓無數妖門弟子聞風喪膽,無一人敢上前!
煉獄尊者心痛憤怒之下,蒼白麵色中凶狠之色卻更加濃重,強壓胸口翻騰不已的氣血,尖嘯咆哮一聲:“你們這些混賬,上去殺了他啊!還等什麽!”說著,他顫巍巍的左手一招,跌落地下那柄鎮獄妖刀掙脫了他斷去的右手掌心,疾馳飛來,被他緊緊握住。
這老妖被寧歸邪斬斷了一條右臂,道行大損,但餘威猶存,四周的弟子們見得師父怒喝,猶豫了一下,紛紛亮起法器,正要往寧歸邪衝去。
這個時候,卻見得林煊,陸雨晴等蜀山一眾人也殺到了寧歸邪身旁,護著這位身受重傷的師弟,那些妖門弟子麵麵相覷,百多道目光刷刷往煉獄尊者看來,一時竟是無人動身。
“罷了!”煉獄尊者頹然一歎,縱然他經曆風浪無數,修行絕高,麵對蜀山這一群道行精湛、資質不群、手上不是靈劍便是仙劍的年輕高手,也是無可奈何。
就在此時,忽聽一聲熟悉的慘叫,疑似那千嬌百媚的蠍娘子所發出,他心中一驚,抬頭看去,那個蠻荒五毒宗宗主,素有“毒娘子”別稱的蛇蠍女子,竟是被那個手持巨大凶兵的年輕男子所擊退,連真身也險些被打得露出了出來,一支巨大泛著暗紅幽光的醜陋蠍尾出現在她的身後,但尾針竟是被削去了大半,那樣子,也不見得比他好得了哪裏去。
這麽一來,煉獄老妖盡管憤恨之極,但也終於知道大勢已去,再拚下去,隻怕煉獄山最後一點底子也要交代在這裏了,隻得大喝道:“退!”
此言一出,煉獄山弟子紛紛向背後黑暗中逃去,正道這裏慕容龍幽等人何等機警,同時發力,手中法寶在真法催動之下綻放各色神光,彈指間各種威力巨大的五靈法術施出,紛紛往那些驚慌逃竄的妖人驟打而去,轉眼間又留下了一地屍首,煉獄尊者看在眼中,又是一陣心痛。
白雀妖那幾人見到煉獄山的門人竟一聲不吭就撤退,這片刻工夫,場中煉獄山的弟子已經撤走大部分,不禁暗罵一聲,也各自發出號令收攏門下弟子。
這時,幽冥二老中的無虛子忽然大喊一聲:“鬼煞,你還在等什麽,為什麽不動手!”
回應他的是那蠻荒妖祖的一聲冷笑,“你們可笑不?”
無虛子一窒,頓時大怒道:“你這什麽意思?”
鬼煞淡淡道:“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家夥,也的確死不足惜,你以為招搖無道為什麽下令不讓妖族在這個天下大亂的大好時機趁勢而起?”
低沉的話語,飄蕩在這片肅殺夜空之中,如平湖落石,蕩起一絲波瀾。
無虛子等人怔了一下,但見鬼煞那方的大山森林之中,忽地爆發出無數猙獰嘶吼,瞬間如萬獸嘯天,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片刻間那些的鬼火一般的磷光,逐漸出現了無數閃動著凶光的幽綠獸瞳,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隨著鬼煞低低頌念,一尊巨大骨幡忽然憑空而出,高逾百丈,直直倒插在那大山大地之上。
陰風鬼氣驟然四起,越來越淒厲。
“吼……”
隻聽一聲長長嚎叫,突然如洪流巨川轟然破堤,塵煙驟起,地動山搖,奔騰而沉重的腳步,刺破黑暗的寂靜,呼嘯而來。
那一個瞬間,無數的邪靈鬼物,從黑暗中衝出。
眾人深深呼吸,臉色似也白了幾分。
更讓人驚悚的是,那地麵上所留下的無數屍身殘骸,被那陰寒氣息一吹,竟如獲新生,緩緩站了起來,更有甚的,大地之下,一陣微微顫動過後,無數不知埋了多少年的早已化作森森白骨的妖獸妖物,破土而出!
鬼煞冷冷地看著所有人,“因為牠們無知無識,隻為殺戮而生,沒有人能號令這些不存在這個世間的異物,除了古巫一族。”
他淡淡說著,低沉的話語隨之被無數咆哮的怪獸聲音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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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休息一下再想題目和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