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沉了。
嗖。
一個人影飛速從樹梢閃過,過了好一會兒,他帶起的風才將樹葉吹得嘩啦啦作響,可見速度之快。
嘭。
樹葉剛被風吹動,就連帶著樹枝被緊隨其後的龐大身影碾壓地粉碎。
這一逃一追的兩道人影,正是梁秋洛和影族暗修。
之前的初次試探中,兩人同時將自己的殺器送入對方的身體,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麵。
然而,梁秋洛的身體素質畢竟不如壯漢,硬碰硬的結果自然是落了下風。
就從壯漢左臂和胸腔各插著一柄三棱刺,流血不止,卻仍有力氣追擊別人可見一斑。
反觀梁秋洛的傷勢就要嚴重得多,左手緊捂著腹部,暗紅色的鮮血從五個孔洞不要錢似的往外噴湧,一路留下了數條血線。
這一通疾奔跑了大約九百餘裏,漸漸來到樹林的邊緣,再往前就是坦途,不利於隱蔽和逃亡。
梁秋洛當機立斷,矮身跳進了灌木叢,瞬間收斂了氣息。
壯漢的身影也隨之出現,同樣停了下來,鼻子嗅了嗅,冷笑道:“怎麽不跑了?”
沒有人回應。
但壯漢知道他就藏在附近,而且距離不是太遠,隨時可能找準時機暴起傷人,絲毫不敢大意。
血腥氣越來越濃鬱,他聞著氣息向一處不起眼的草叢靠近,腳底與地麵有一段距離,沒有發出任何響聲。
嘩!
壯漢閃電般伸出了左手,刺穿了那草叢。沒成想,這十拿九穩的一擊卻刺了個空,帶起了好大一蓬茅草。
不好!壯漢臉色微變,便欲收手,可惜為時已晚,手臂仿佛被什麽東西給纏住了。
壯漢哪肯束手待斃,仗著體格健壯強行收回。他隻感覺手臂肌膚一緊,一陣劇烈的絞痛閃過,手臂是收回來了,卻隻有半截。
另半截手臂飛出了十數米外,被站起身來的梁秋洛抓在了手裏。他牙齒咬著一縷銀線,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冷冷的看著尚未反應過來的壯漢,仿佛在看一具死屍。
壯漢雙眼瞬間充血,陰狠道:“你……你竟然敢斷我左臂。”
梁秋洛冷笑著調侃道:“廢話,不斷你手臂難道斷我自己的。”
壯漢呼吸一滯,被嗆得不行,知道自己鬥嘴鬥不過對方,索性懶得再開口,用行動說話,將這小子天誅,不,折磨的生不如死。
見壯漢再次撲來,梁秋洛移開捂住腹部傷口的手,將嘴角含著的那縷銀線繃直,彈飛了出去。
壯漢知道銀線是讓他失去手臂的罪魁禍首,對其鋒利堅韌程度深為忌憚,矮身躲過,繼續奔行。唯剩下的那隻右掌微微彎曲,將鋒利狹長的指尖調整到最佳狀態,務求這一擊徹底將對方洞穿。
梁秋洛手指連彈,又是幾縷銀線從手中飛出,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麽多。
壯漢高速奔行中顯露出與身體不成比例的協調與柔韌,左突右閃,輕而易舉的躲過了所有銀線,和梁秋洛直接來了個麵對麵。
“下地獄去吧!”壯漢獰笑著右掌一甩,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度,就想將對方開膛破肚。
麵對這必殺的一擊,梁秋洛視而不見。
等掌風都吹到了他的鬢角,這才驟然將不知何時戴上手套的右手用力一扯。
頓時,好大一顆頭顱衝天而起,鮮血噴射足有十數丈高,蒼白的明月都被抹上了一層緋紅。
壯漢無頭的身體順著慣性繼續動作,鋒利的指尖毫無阻礙的劃破了梁秋洛的肌膚,從左肩到腹部,留下一道深深的血槽。
如果不是他關鍵時刻後退了一步,這時候已經被斜劈成兩半了。
饒是如此,過度的失血也讓他渾身綿軟,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還好,命總算保住了。
還沒等他完全鬆口氣。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從上方響起,聽得梁秋洛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悲哀的心想。
順著聲音方向抬頭望去,月光籠罩下,一個嬌小的人影悠然的坐在樹枝椏上,看形態應該是個女子。
一雙美玉無瑕的小腿裸露出來,在半空中晃蕩著,突顯了幾分俏皮。
而且還是個年齡不大的少女。
梁秋洛暗暗推測。
隻是看不清容貌,看不透來曆,不知對方懷有什麽目的,是善意的呢還是惡意的。表麵獲取的信息太少,無法進一步推斷。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藏身這麽久沒被交戰的雙方察覺,實力一定不容小覷。
他現在徹底失去戰力,想反抗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冷著臉,明智的選擇靜觀其變。
常言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我沒有惡意。”女子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主動解釋道。說完還從樹上跳了下來,現出了全貌。
梁秋洛看得仔細,對方充其量二八芳華,說是少女不如用蘿莉來形容更準確些。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尚未張開,隱隱能看到臉龐細微的絨毛。
人雖小,卻不能小看,普通小姑娘誰會三更半夜跑到城外的樹林子裏來玩,除非腦子進水了。
心裏這麽想,他也是這麽問的:“姑娘深夜至此,有何目的,大家都是聰明人,不要用路過之類的借口來搪塞。”
少女俏臉一皺,委屈道:“可人家就是單純的路過嘛!無意中看到了你們精彩的搏殺,才忍不住拍手稱讚的。”
梁秋洛冷笑不語,顯然不會相信。
解紫確實覺得委屈,她奉師命出門曆練,半路上貪玩誤了參加觀潮社的日期也就罷了,還不小心忘了帶晶石。
連吃了好幾頓霸王餐被人追殺之後,從未出過遠門的解紫大小姐才醒悟到,原來拿別人東西是要給錢的。
回去拿吧!她心虛。
師傅再三交待的事被她拋之腦後,連觀潮社的尾巴都沒趕上,回去鐵定挨罵。吃霸王餐敗壞門風的事同樣要挨一頓罵,罵完之後禁足都有可能。
這讓好不容易被放出來,被花花世界迷亂了眼睛的解紫如何能接受。
不回去吧,又沒錢。
沒錢寸步難行,這在哪個世界都是真理。
還沒無法無天到幹出搶*劫詐騙這類傷天害理之事的解紫大小姐隻好委屈自己,風餐露宿,晝伏夜出,艱難的開始了她悲催的曆練生涯。
這日,她在回龍鎮瘋逛了一天之後,在城市宵禁的時候被趕了出來。被迫在城郊的小樹林找處休憩之所,如往常一樣熬過寒冷而又恐怖的一夜。
眯著眼睡得正酣,忽聞雷鳴聲響起,還以為是要下雨了,就準備起身躲雨。正好看到壯漢向梁秋洛碾壓過去的一幕,頓時被深深吸引了。
這種場麵可不多見啊。
門中修為高強的師姐不少,比鬥也是常有,卻沒有生死搏殺那麽真實刺激。隱藏著暴力因子的解紫大呼痛快,悄悄跟著邊追邊打的兩人一口氣跑出了近千裏,親眼見證了梁秋洛最終的反敗為勝。
以弱勝強的真實案例活生生出現在她的麵前,無論是衝擊力還是產生的感悟,足夠她受用良多。
心潮起伏之下,忍不住拍掌歡呼,驚動了感知敏銳的梁秋洛。
至於說別有用心,還真是冤枉她了。
兩人平靜的對視了一會兒,梁秋洛起身扭頭就走。
他雖然不信對方的“理由”,但也覺得對方應該沒有惡意,索性不再糾纏,傷口不及時救治,很難痊愈。
梁秋洛跟著尚官睿水漲船高,身家不菲,怎麽會在這種小事上委屈自己。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啊?連聲招呼不打就走。”解紫急了,還不容易看到個有趣的人,怎麽能輕易讓他跑了呢?
情急之下不加考慮的就伸出了手,想抓住梁秋洛的肩膀,渾然忘記了地麵上還躺著的那具無頭屍體的下場。
梁秋洛是什麽人?男人都不允許近身,更何況一個女人。
當下無意識的就甩出了還纏繞在右手的銀線。
解紫雖然戰鬥經驗匱乏,卻有名師指點,家學淵源,實力不能小覷。一驚之下全力爆發,身體如鬼魅一般往後飄去,左手包裹了一層寒冰,將纏繞過來的銀線牢牢抓住,右手還不忘順勢在對方胸口拍了一掌。
梁秋洛強弩之末,豈是她的對手,悶哼一聲倒飛了出去,撞到一棵大樹上,慢慢滑了下來。
這下,徹底沒一絲力氣了。
解紫出手之後才醒悟到對方是個傷號,悔之莫及。小心翼翼的湊了過去,一臉不好意思的問:“你沒事吧?……這不怪我哦,是你不好,你先動手的。”
對於這無賴少女的倒打一耙,梁秋洛已經沒心情去指責了。他懷疑自己沒死在暗修的手上,也會被這女人玩死。真倒黴,出門沒看黃曆,遇上這麽個掃把星。
解紫見他不吭聲,有些心虛,拿起纏繞在左手上的銀線把玩了起來,嘖嘖稱奇道:“這就是割掉那個傻大個頭顱的利器嗎?什麽材料做的,好堅韌,能不能送我一根?”
梁秋洛決定趁著還沒斷氣之前應該說點什麽,不然會被這自來熟的少女給拖累死的:“姑娘,我不介意陪你多聊上幾句,前提是你先把我送到安全地點救治,謝謝。”
“安全地點?哪兒?”解紫疑惑道。
“往北……一千裏。”說完就暈了過去。
昏迷前還不忘將仿造軍部的徽章扔在了隱蔽處,職業素質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