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名龍一的神經連續受到劇烈衝擊轉為麻木後,完全喪失了心理優勢。在踏進明軍大營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出了個重要的決定:從現在起他就要將自己當做大明的忠心仆人。
幕府什麽的,完全沒有必要再效忠下去了。當他們做出了那種狂妄愚蠢的選擇——與大明為敵——後,就基本宣告統治權的即將終結了。
就算不提海麵上停泊著的那些鋼鐵巨艦,僅僅是軍營內這些手持會噴火奇怪鐵管子的士兵們,幕府所集結起來的軍隊在他們麵前根本就是待宰的羊羔。
別說這些士兵看上去有數千人之多,哪怕隻有數百人,也足夠擊敗幕府大軍了。至於現在的兵力,簡直可以輕而易舉的掃平日本列島。山名龍一可以肯定,普天之下絕沒有任何一家大名或勢力擁有抵抗對方攻擊的可能。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遇到這樣的強大敵人,第一時間投靠上去才是真的。說不定他還可以撈點好處,譬如被明國皇帝扶持成為日本的統治者。
山名龍一能夠出使明軍大營,本身就是因為他精湛的漢學能力。對華夏的曆史、禮儀、人文、風俗幾乎是全部都有涉獵甚至精通,這才被足利義持選出來派做使者。
他當然很清楚,華夏曆史唐末五代時候可是出現過特別有名的一位兒皇帝——獻上燕雲十六州給遼國而登基的石敬瑭。甭管人家麵對遼國的時候是不是卑微,至少在中原是皇帝。
石敬瑭可以做到的事情他山名龍一為什麽就做不到呢?來之前他可是了解過大明朝廷對日本的交涉條件:要求割讓九州和四國作為賠禮。
九州和四國反正也和他沒半點關係,割讓出去就割讓出去了,怕什麽呢?留下本州和北海道,一樣稱王稱霸。何況,九州和四國的領土合起來也比不上本州島的一半。
隻要能夠留下本州,這筆買賣就大可做得。隻要能夠登上最高統治者的地位,領土略微有些不完整也是可以允許的嘛!若是他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還要後人幹什麽?
若是以後日本又再度強大了起來,未必不能出一位英雄再度統一日本。不足以謀一時,又何以謀萬世呢?山名龍一第一時間就決定,抱緊明國的大腿再說。
至於他所出身的山名氏也算地方守護大名之中的強者,與他又有半分幹係?反正山名氏的家主也輪不到他去繼承,還是早早抱住明國的大腿才是上策。
聽到唐少哲的問題後山名龍一不慌不忙的解釋道:“啟稟大人,罪藩從當代逆主足利義持上位後,悍然斷絕了與上邦天朝的宗藩關係,本身就是欺天滅地之重罪;後來又對沿海倭寇禍亂不聞不問,甚至十分無禮的對待上邦使者大人,這才招致天朝大軍蒞臨日本。
“然則罪藩逆主足利義持小兒仍然不知悔改,妄圖興不義之師頑抗天朝吊民伐罪之軍,實在是罪該萬死都不足以贖也。
“小人身為罪藩使節,未奉天朝詔令而貿然無禮至此,上邦國師大人萬金之體於百忙之中抽暇接見,待小人尤為親切有加。
“非但沒有半句加罪責怪之言施與小人,反而寬貸小人本身原罪,怎不能讓小人涕淚橫流,感激至無以複加的程度?果然不愧為禮儀之邦天朝使節,小人受教了。”
山名龍一這番話說的是情真意切,甚至每每還有嗚咽凝噎之態,跪在地上的身體更是連連叩首不已,每個人都能看見他說到情動處淚流滿麵。
唐少哲身側兩邊的神機營軍官們,直接看得是目瞪口呆,簡直無法想象對方的無恥程度。就連國師大人本身見多識廣,也是被山名龍一的見風使舵給嚇了一跳。
乖乖,這就算是已經準備賣身投靠了?不對,或許隻是一些謙恭的態度,據說日本人是最會玩這一手的。很多時候甚至謙恭有禮到謙卑的程度,以放鬆對方的警惕心理。或許眼前的這個家夥也想耍這種小把戲,哼,真是不自量力。在我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隻能是白費功夫。
“說得好,說的非常好!”唐少哲笑眯眯的輕輕拍手道:“想不到日本國內也有你這樣見識不凡且知禮識趣的人物,若是早些如此,又何必鬧到兵戎相見的地步呢?”
“是是是,國師大人所言極是。”山名龍一直到現在還不敢抬起頭來直視上方,始終保持著謙卑有禮的匍匐姿勢,腦袋幾乎就緊緊貼在地上。
“起來吧,既然也是個知道禮數的,那就別再下麵跪著了,起來回話。”
“不敢,小人乃待罪之身,這天朝軍帳當中又豈有小人的立足之地?國師大人的心意小人愧領,然則還請大人理解小人的處境,讓小人跪著回話吧!”
日本人真是TMD的賤皮子,見到了強大的敵人後還真能伏低做小呀!也罷,就給你的機會:“既然使者堅持,那我就不再強求了。咱們言歸正傳,幕府派你來此出使所為何事?是不是已經答應朝廷提出的條件了?”
山名龍一再度連續叩首,腦門撞在地上甚至都泛青了,可見誠心實意的端正態度。
“還請大人恕罪,小人此來實是奉了罪藩逆主足利義持之亂命。由於該令內容實在是無禮至極,請國師大人恕小人不敢直言之罪。”
“哦?無禮之至?哈哈,我倒是很想知道,這位將軍大人究竟會提出什麽條件來。說罷,我且恕你無罪。”
“是,國師大人的確名不虛傳,心胸之寬廣,猶如富士山般巍峨……”
“好了好了,多餘的話就先不說了,直接說足利義持的目的吧!”
“是,小人失禮了。以下便是罪藩逆主足利義持所謂狂悖至極的無禮言詞,他居然想要讓天朝吊民伐罪的正義之師就此退兵不提,還要賠償日本平戶和界町兩地的經濟損失。若是國師大人不答應的話,那他……那他就……恩,就……”
眼見山名龍一遲疑良久不敢直言,唐少哲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大聲道:“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無論他說了什麽,我都不會怪罪於你。”
其實足利義持的交待內容早就通過吸血蟲知道的一清二楚,眼下追問也僅是走個過場。
眼見山名龍一隻是一味叩首,即便唐少哲恕他無罪都不敢說出來後,國師大人終於忍不住了:“是不是他還想率領幕府集結的那些土雞瓦狗,打過來和我們戰場上見高低呀?”
山名龍一如遭雷擊,甚至連正在叩首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內心震懾無以言表:“……大……國師大人明照萬裏,竟然已經知曉了?”
“哼,開玩笑,就日本列島這點事兒,哪裏會有我不知道的?我隻要想知道,那就什麽都瞞不過我去。”左右兩邊的軍官們早就知道國師大人能開天眼,對此是絲毫不吃驚。
但是跪在地上的山名龍一,卻是被震撼到連麻木的神經都刺痛了起來。這位國師大人果然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載,天上地下沒有他不知道的。
自己想要賣身投靠,竟然還想用幕府內請換點好處?現在看來,恐怕都是癡心妄想。
連連叩首之後山名龍一再也顧不上猶豫了,直接將自己所知道的幕府內情全部入竹筒裝豆子般倒了出來:“罪藩逆主足利義持,已經糾結了西日本數十家諸侯的大軍,總數高達7萬人,西日本還有4萬餘人正在趕來的途中不提。
“東日本也有9萬人已經集結完畢,目前正星夜趕來近畿京都,望國師大人明察。這些軍將,都可謂是各家之精華所在,能打敢殺。
“不過在天朝大軍麵前,想必也就如同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然則,就怕天朝大軍勞累過度,有些耽擱。最好有熟知其中內情之人,為天朝大軍引路參詳,也好方便。”
話說到這份上了,別說唐少哲了,就連他兩邊神機營的軍官們也都聽明白了這個日本小矮子是來賣身投效的日奸。
雖然大家確實對日本人所集結起來的那點兵力有些不以為然,再厲害還能超過蒙古鐵騎不成?就連草原上那些弓馬嫻熟的騎兵都不行,你們又能頂什麽用?
不過,多個向導和日奸,到底還是有不少好處的。於是全都將目光掃向中央丄首,期待的望著國師大人,就等他做個決定出來了。
唐少哲摸著下巴有點發楞,這個家夥居然不是假投靠,而是真心實意的背主求榮了。他所說的那些情報,還都是真的沒錯兒呢!是不是要留下這麽個人呢?他有點猶豫。
其實他原本準備的是等對方講出條件後直接翻臉,然後幹脆更改原來條件,這次別說四國和九州了,連本州也要交出來,朱棣那幾個兒子可是還等著封疆裂土呢!
現在,又該怎麽辦呢?是建立個偽倭國政權,還是直接吞並了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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