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裔戰神

第一章:殘虜(4)

就在一年半之前,北齊太尉陸法和夜入皇宮,盜走丹書,結果引起鄴下大亂。

高洋震怒之餘,調集手下高手猛將前去圍捕,不料想中途竟然殺出個黃鼎,使得場麵更加慘烈。

獨孤永業和高寶寧都參加了那場爭鬥,可是,合著那麽多北齊名將、高手之力,最終還是被黃鼎帶著其餘的賊人施施然的走脫了,這對於獨孤永業和高寶寧來說,可謂是觸動非常。

經過痛定思痛,獨孤永業和高寶寧這哥倆便時常聚在一處,將天外有天的感歎化為動力,勤勤懇懇,修習武功。

倆人經過一年半的悉心研習,彼此間都覺得武功大有進境。

獨孤永業和高寶寧人都是擅使左、右手兵刃,所以在武學的套路上自有其相通之處,二人取長補短,更是各有心得。

這一次,高寶寧隨著獨孤永業帶著親兵入嵩山打獵,已經在山中轉悠了兩天,然而,收獲卻是少得可憐。

獨孤永業提議遠一點搜尋獵物,在高保寧表示讚同後,倆人便帶著親兵不知不覺的深入到了少室闕對岸。

當他們看到一大群的赤麂被野狼追逐的時候,禁不住都來了精神,於是在獨孤永業的示意下,大家各掏弓箭射捕野獸,孰知竟然殺了別人所謂的家畜,這可使得獨孤永業等人大是不爽。

就在那個胡人認出獨孤永業的時候,獨孤永業也已認出那個胡人。

獨孤永業禁不住心中大是奇怪,便試探著說道:“你是鬱久閭庵羅辰?嘿!我說什麽人敢將猛虎野狼視為家畜呢?原來竟是長安青門外被斬殺的一群孤魂野鬼!”

他口中雖然這麽說,心裏麵卻暗自嘀咕:這家夥乃是柔然殘虜,本該在六年前便已經死了,今日活生生的出現在這裏,這是怎麽回事呢?

高寶寧盯著那個被獨孤永業叫做鬱久閭庵羅辰的胡人,心裏也在琢磨:這人要真是鬱久閭庵羅辰,那可真是怪了。

高寶寧雖然不認識鬱久閭庵羅辰,但是對於他的事情還是知道的。

那個胡人發覺高寶寧正一眼不眨的看著自己,因為感受到高寶寧目光中的陰冷,所以,不自禁的一股寒意在心中油然而生。

他暗自忖道:“這人目光犀利陰冷,大概便是獨孤永業的結拜兄弟高寶寧。此人常年呆在營州,突厥人對他噤若寒蟬,今日一見倒還真像個厲害人物。

胡人心中雖然另有盤算,嘴上卻對獨孤永業說道:“獨孤將軍記憶力真是讓人佩服,隻一眼便認出我是那個無家可歸的柔然可汗來了。記得當年你在文宣帝高洋手下,還是一個中書舍人,盡做一些傳宣聖明、起草詔書之類的活計,哪曾想八年之後,竟然也混出個模樣來了。嗨!瞧著你現在這副趾高氣揚神態,該是個什麽刺史一類的官了吧?”

如此戲謔的言語經他半生不熟的漢話說出,別有一番怪異的味道。

獨孤永業還沒說話,他身後的那些親兵可耐不住性子了。

有人已經喝道:“好你個不開化的胡狗,獨孤將軍的官階是你叫的麽?”

還有人罵道:“放屁,邊陲殘虜!”

更有人斥責道:“躲在山溝裏的柔然流寇,說話莫要沒得輕重!”

眾親兵七嘴八舌,嘩然一片。

鬱久閭庵羅辰身後的手下聞聽北齊兵咒罵他們的可汗,俱都現出怒意,紛紛抽出腰間的彎刀,一邊向著獨孤永業這邊湊來,一邊用著怪異的漢話還罵北齊兵。

一時間,咒罵之聲此起彼伏,亂成一片,形勢也倏然變得緊張起來。

鬱久閭庵羅辰忽然伸出臂膀,淩空一揮,示意手下人住嘴之後,先是一陣冷笑,朝著獨孤永業等人哂道:“說我們是胡狗?嘿,真是有趣,您們這些鮮卑王八蛋又是什麽?漢人還不是也叫你們胡狗!說我們是殘虜?哈,這便更有趣了,隻要我鬱久閭庵羅辰不死,一定會等到你們這些鮮卑狗覆亡的時候,看到那時誰是殘虜!”

接著,他看了一下中箭之後,倒臥在地上的幾匹奄奄一息的野狼,以及被狼群圍起來的尚是惶恐不安的那些赤麂,神情甚是悲憫。

隨即,他又回頭,瞧了一眼那幾隻蹲坐在地上,兩眼放出貪婪的目光,並且不住的舔著舌頭的猛虎,最後才把目光落在了獨孤永業的身上,冷冷的說道:“你們鮮卑人曆來重利輕義,當年我率領族人投奔高洋,本是抱著一片赤誠,孰料卻遭到他的冷遇,將我們安置在馬邑川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而且不聞不顧,任憑我們自生自滅。”

他說到這裏,黯然歎道:“無奈之下,我隻好帶著族人北返,不曾想卻遭到高洋的追殺,等我們逃到了漠北的時候,數萬柔然人就隻剩下幾千人,嘿!好一個文宣帝啊!滿口的仁義安撫,骨子裏卻是冷血嗜殺!”

鬱久閭庵羅辰回頭看了一眼手下人,見到他們一個個俱都露出悲戚的神色,禁不住眼眶有些濕潤。

他回過頭來接著說道:“如果不是高洋的出爾反爾,柔然人哪裏又會被突厥人像狗一樣的追殺?沒辦法之下,我隻好又率領剩下的幾千柔然人到了西魏,然而宇文泰那老雜種更是歹毒,為了討好突厥人,竟是將數千柔然人當成了禮物,斬殺在長安青門外,若非天佑我族,隻怕柔然人還真就因此而滅種了!”

他越說越是激動,到了後來,臉色已經是變成了鐵青,聲音又是悲憤又是激昂,兩隻眼睛仿佛要冒出火來,看那情形似要將獨孤永業等人吃了方才甘心。

獨孤永業冷冷的盯著眼前這位沒落的柔然大汗,心裏麵也有著一絲的同情。

他知道鬱久閭庵羅辰說的是實情,可是現在兩方麵已經勢成水火,容不得他生出任何的憐憫之心。

於是他說道:“柔然人反複無常,自古以來便有明鑒,我們不誅殺你們,難倒還等到你們這些柔然餘孽羽翼豐滿之後,回過頭來反噬我們嗎?”

他歎了一口氣,接道:“斬草便要除根,這麽淺顯的道理你們都不明白,難怪當年太武帝拓跋燾將你們柔然人叫做蠕蠕,腦子真就像蟲子那麽簡單,像你們這樣的種族不滅亡,那才叫老天爺不長眼了呢?”

獨孤永業的一席話頓時惹起柔然人怒火,大家紛紛將手中的彎刀指向了獨孤永業,瞧著那份躁動,隻要鬱久閭庵羅辰一聲令下,大家俱都會不顧一切的衝向獨孤永業。

獨孤永業瞧見柔然人那邊群情激動,毫無懼色。

他不慌不忙地將弓掛好,順手抽出兩支長矛,並在一起,單手握住,眼光在柔然人裏麵不住的巡視著。

也不知怎的,獨孤永業自從和鬱久閭庵羅辰等人邂逅之後,心裏麵一直惴惴不安,總有一種不觸底的感覺。

就在獨孤永業的注視下,忽然從柔然人裏麵,施施然地走出了一個人。

這人十分瘦小,行走之間,隱約可見他嶙峋的骨架在破舊的袍子裏逛來逛去,很是滑稽。

剛開始的時候,竟有幾個北齊兵卒不知好歹的發出了輕蔑的笑聲。

其實這也怪不得別人譏笑,若非他自己走了出來,而是站在一群人高馬大的柔然人之間,還真就不容易被發現。

可是當他走了幾步之後,以及站定的時候,卻是再無人敢於笑話了。

在這數息之間,他竟然顯得詭異異常,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讓人摸不透的玄妙氣質,就憑這份獨特的氣質,已足讓所有人的目光為之追隨。

他見到由於自己的出現,現場已經變得寂靜下來,便朝著獨孤永業那一邊的人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卻像帶著魔力一般,使得獨孤永業那一邊的坐騎,紛紛後退,並且有幾匹馬還發出了怪異的嘶鳴。

發生如此情景,他恍如未見,眼光遊弋道虎群那邊,輕歎一聲,走了過去。

獨孤永業和高寶寧神色驟變,他倆也同手下人一樣,眼球深深地被這個瘦小的人吸引住。

隨著那人向猛虎群走去的背影,高寶寧的瞳孔也逐漸的在收縮。

直到那人走到了猛虎群中最大的一頭虎前麵停住身子的時候,高寶寧的呼吸已經顯得不怎麽流暢了,他低聲向著獨孤永業說道:“哥哥知道那是個什麽人嗎?”

獨孤永業感受到一向以冷靜著稱的高寶寧心中的不安,於是有些疑惑的低聲問道:“我雖是感到了那人的不一般,卻不知道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高寶寧一臉肅然的歎道:“好妖異的氣質啊!”

獨孤永業經他一提醒,方才恍然應道:“不錯,兄弟是一語道破此人不同凡響的地方!你看他行走之間,嫋嫋娜娜,看似陰柔無骨,可是偏又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的錯覺,真是怪異的很。”

那人像是聽見了獨孤永業和高寶寧的對話一般,竟是回過頭來朝著倆人一笑,直到此時,獨孤永業和高寶寧才發現,原來這人並不是柔然人,瞧著他黑黝黝瘦弱的麵相,倒是個不擇不扣的天竺人。

麵對著天竺人那詭異的一笑,獨孤永業和高寶寧尚是好說,心中雖都不由自主的湧起了一陣莫名的不舒服,但也沒有太多的異樣,然而他倆身後的那些親兵卻被天竺人笑得滿肚子恐慌。

不僅僅是人,就連那些親兵胯下的坐騎,更顯得局促不安,有些馬又在不自主的“踏踏”後退了,並且不住的揚脖鳴叫。

獨孤永業和高寶寧對視一眼,俱都看出了彼此間心頭的震驚。

獨孤永業緊了緊握住雙矛的大手,扭過頭去緊盯著那個天竺人,暗道:也不知這家夥究竟是個什麽鳥,今天一旦翻臉,還真就得多加小心!

高寶寧的眼光也移向了天竺人,他先將抓住韁繩的右手按在馬背上,然後像似不經意一般又將倒執雙劍的左手搭在右手背上,並且上半身也變得猶如標槍一般挺拔,一雙眼睛眯成一線,緊緊的鎖住了天竺人,心中暗道:管你是個什麽貨色,若是有何變故,老子第一個便削去你那個小黑頭!

天竺人顯是感覺到了獨孤永業和高寶寧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冽殺氣,忽然之間已將笑容斂去,麵色變得陰暗起來。

他那雙深陷在眉骨下麵的小眼睛,閃著妖異的光芒,再一次瞄了一下獨孤永業等人後,便鎖定在麵前的巨虎身上。

說來也怪,那隻巨虎原本目露凶光,搖頭晃腦,不住的低聲咆哮,隨時似要起身擇人而噬,可一見到天竺人之後,竟然馴服異常,規規矩矩,一點都沒有山中霸主的氣勢。

巨虎不住的用腦袋輕輕地摩擦天竺人伸出的手掌,並且間或的伸出舌頭輕舔天竺人的手心。

這一幕令在場的獨孤永業和高寶寧等人看得目搖神馳。

大家做夢都沒有想到,人虎之間還會存在這種親昵的關係。

眾人不約而同的都生出天竺人是個妖怪的奇異念頭來。

隨後,就在大家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天竺人忽然伏在猛虎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

那隻巨虎聽完之後,竟然一下子站了起來,仰首發出一聲響徹山林的怒吼。

這一聲頓時引起一陣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