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神舉心頭大樂,忙不迭的咂咂嘴兒,加了一句,說道:“王將軍看你說的!你道劉氏昆仲是好惹的嗎?‘勾魂奪魄索命三郎君’的名頭響徹大周,哪裏真的會做縮頭烏龜啊!”
王軌和宇文神舉倆人一唱一和,使得劉奇的臉陰鬱得如一潭死水,可他畢竟官階比不上宇文神舉和王軌,盡管有當朝權臣宇文護在背後撐腰,但是他仍然不敢發作,言語生硬的答道:“無從憑證,自是空口白話,將來總會有個定論的。”
他掃視了一下眾人,接著說道:“眾位遠道而來,定是人困馬乏,且由我頭前帶路,引領大家到驛館歇息,那些羽林軍我自會好生安排。”
然後,他忽然詭異的笑了一下,有些不著邊際的說道:“如今的淅陽郡城可真是熱鬧的緊了!”
宇文神舉見到劉奇已經不再那麽狂傲,心裏略感舒服了些,便示意劉奇頭前帶路,
劉奇也不再多話,翻鞍上馬,當先走了開去。
眾人尾隨其後,不緊不慢的跟著劉奇。此時天色已近黃昏,街麵上的行人見到了大隊的羽林軍,便紛紛躲了開去,到了後來,已是見不到幾個老百姓了。
眾人來到了一個岔道口,劉奇停下坐騎,眼光不住的巡視著,就在他的視線中,一名大漢騎著馬慢騰騰的趕了過來,於是他朝著身後的宇文神舉等人努了努嘴,麵向大漢說道:“二哥你先率領那些羽林軍前往軍營,我則帶著宇文將軍等人前往驛館。”
他見到大漢點頭,便問道:“那些人也都去了驛館嗎?”
大漢又朝著劉奇點了點頭,緊接著在馬上向宇文神舉一拱手,說道:“末將劉封在此恭候宇文將軍和王將軍。”
宇文神舉麵無表情,微微頷首,問道:“還有什麽人前往驛館?”
劉封答道:“對不住了宇文將軍,大哥在我臨行之時曾囑咐說,不可泄露這事兒,他想給宇文將軍和王將軍一個驚喜。”
宇文神舉不屑的悶哼一聲,並未追問,卻聽伽羅不高興的說道:“故弄玄虛!”
劉封雖是聽得一清二楚,卻裝作沒聽見一般,再一次朝著宇文神舉和王軌拱了一下手,說道:“兩位將軍和其他人可由我三弟帶往驛館,我去安置那些羽林軍。”
宇文神舉和王軌在馬上交換了一下眼色,王軌說道:“宇文將軍可先到驛館,我則去一趟軍營,將這些兒郎們安置好了,再去與你們相會。”
宇文神舉表示同意,王軌催動坐騎來到劉封旁邊,示意他先行。
劉封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卻沒說些什麽,徑直催馬先行下了去,王軌緊隨其後,帶著羽林軍拐進了岔路。
楊素暗讚王軌心細,不經意間一眼瞥見身旁的高穎正在微微點頭,便低聲問道:“高兄為了何事頻頻頷首。”
高穎一指王軌的背影,歎道:“為將者必與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同流而飲。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軍灶未炊,將不言饑。冬不服襲,夏不操扇,雨不張蓋,既是將禮。與之安,與之危,故其眾可合而不可離,可用而不可疲。你看王軌將軍雖然也是人馬倦怠,卻執意先將手下之人安頓妥當,已是深得將禮之精髓,難怪他能成為名震天下的將帥。”
楊素催動戰馬,對著高穎微微一笑,說道:“你我的想法竟是不謀而合,難怪我與你一見如故啊!”
高穎淡然一笑,接著又不知為什麽輕輕地搖了搖頭,隨後也催動馬匹,跟了下去。
伽羅騎著馬傍著劉寄北,一邊走她一邊的低聲嘟囔著:“我看這劉家三兄弟都不像好人,那個劉老大雖是沒有見到,可一瞧見他的倆兄弟,全然陰陽怪氣的,想來他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赫連拓疆跟在伽羅後麵,聽了伽羅的話便道:“既然小師妹瞧那鳥人頗不舒服,待我前去將他捉了打上一頓!”
他說完一抖韁繩便要奔向劉奇。
伽羅連忙佯怒道:“我也就是那麽一說,人家現在也沒有惹著咱們,何須要你出頭,你且好好的呆著吧!”
劉寄北心中好笑,暗道:這個小伽羅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而她的二師兄則直爽的很是可愛。
伽羅看到劉寄北似笑非笑,禁不住俏臉一紅,嗔道:“劉大哥定是在笑話我不知深淺了?”
劉寄北連忙否認,隻說覺得她很有趣而已,絲毫也沒有取笑的意思。
伽羅沉寂了一小會兒,忽然歎道:“那個樊大哥顯然知道我的一些事情,等一會兒,我一定要問個究竟,他是怎麽知道我還有一隻鐲子的。”
在劉奇的帶領下,一行人很快的便來到了驛館。
一進了驛館,劉奇並沒有多理會其他人,隻是吩咐手下人準備了幾個普通的房間,以供劉寄北等人歇息,而他卻帶著宇文神舉單獨進到了一間上房,再次與宇文神舉客套了幾句後便揚長而去。
劉寄北被安排在了赫連拓疆的房間,楊素本是想和劉寄北呆在一起,卻被高穎拉了去作伴。日客額和樊繼能住在了一起,而伽羅則獨身一屋。
劉寄北剛進屋,便聽到先他一步進屋的赫連拓疆嘟囔道:“分明是狗眼看人低!宇文神舉為什麽獨居一間上房,而我們這些人卻擠在如此簡陋的屋子?這也罷了,如今走了一整天的路,腹中早已饑餓難耐,可那個鳥人連點飯菜都沒準備,這不是要餓死人嗎?”
他越說越是生氣,忽然悶喝一聲,怒道:“我且去找那鳥人理論,如果不能打理得爺爺我高興,我就先打斷他的鳥腿,接著再拆了他這間驛館!”說完,怒氣衝衝的便要出屋。
劉寄北見狀,知他魯莽之下,什麽事都會做得出來,於是趕緊攔住他,接著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隻見屋裏家什兒雖是有些破舊,可還暖和,便說道:“你且稍安勿躁,我看這間屋子雖是破舊,但遮風擋雨已是足矣,我等在此隻是個過客,何必因為這點小事為宇文將軍增加麻煩,至於肚子餓了,我想那劉奇再不懂情理也不會置之不管的。”
赫連拓疆瞪了一眼劉寄北,說道:“你倒是個好將就的人,人家如此接待我們,分明就沒將我等放到眼裏,如果不給他點厲害,隻怕最後吃癟的還是我們,哼!真想出去揍那鳥人一頓。”
他一拳打在了桌子上,鏗然有聲,顯是很生氣,不過卻沒有掙脫劉寄北的拉扯,真的去找劉奇。
正在這時,屋門一響,伽羅進了來,她朝著倆人一招手,說道:“你倆可否陪我去找那倆個蠻左?”
劉寄北會過意來,知她想要找樊繼能問一問那件鐲子的事情,便點頭應道:“那倆個人與我關係不一般,礙著我的麵,樊繼能該不會對你隱瞞什麽事情的。”
赫連拓疆晃了一晃飯缽般大小的拳頭,甕聲甕氣的說道:“他敢?若真那樣,我可不會饒了他!”
伽羅白了一眼赫連拓疆,沒有理他,卻對著劉寄北嫣然一笑,說道:“劉大哥雖是與我相識沒有多久,但我知道劉大哥是個好人,你既然如此說了,我也就心中有底了。”
接著,她滿懷心事的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誰也不是土裏生的,石頭裏蹦出來的,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期盼著能夠知道自己的身世,哪怕一點兒也好,可除了猜知這對鐲子是我父母給的之外,竟是沒有他們的一點訊息,唉!”
劉寄北知道伽羅此時是有感而發,不無憐憫的說道:“原來小伽羅自小便是個孤兒,看來這個忙我可一定要幫了。那兩個蠻酋一個叫日客額,另一個對你的鐲子感興趣的叫做樊繼能。這個樊繼能在蠻左中聲望極高,性情剛正嚴直,從來不出誑語,如果他真的知道那對鐲子的來龍去脈,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聽到劉寄北這麽一說,伽羅原本憂鬱的臉頰頓時露出了笑容,就如同烏雲盡散紅日當空,說不出的燦爛明媚,將屋裏的兩個大男人看得眼前一亮,赫連拓疆更是不自禁的喃喃自語道:“小師妹你笑起來真好看!”
伽羅嬌羞的白了一眼赫連拓疆,沒有理他,卻是對著劉寄北雀躍著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趕緊的去找那位樊先生吧!我可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隨後,她忽然對著劉寄北做了個可愛的鬼臉,隨口說道:“劉大哥可不要忘了說過的話,要是他不說,你可得幫我。”
劉寄北搖了搖頭,臉上閃現出笑意,心道:又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家夥。
樊繼能自從進了屋之後,一屁股坐在了榻上,便眼望著屋頂一言不發。日客額瞧著奇怪,本想問一問他是不是有心事,可是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
日客額知道樊繼能是那種想說就說,如果不想說問也是白問的人,與其自討沒趣,還不如裝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