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經天雖然桀驁自負,甚至於有些孤芳自賞,但對於宇文護安排的事情,他一向很少拒絕。就在前幾天,他還被宇文護請了出來,去辦一件大事,結果他不負所望,把事情辦得很妥當。他回到長安,本想好好休息一下,怎料宇文護又有新的安排,邀請他來參與這一次的盜取《金書鐵券》的事情。
在西域六賊之中,獨孤楷和馬經天、黃鷹這倆人的交情都很好,當年六賊解散之後,他和馬經天一直呆在一起,可謂是秤不離砣,從來也沒有分開過。
馬經天知道獨孤楷和康居南不和,所以他對康居南甚為排斥,總覺得此人行事偷偷摸摸,見不得明朗。平日裏他和康居南遇到了一起,他對康居南也總像似沒看見一般,任由其來去,有時候即使是宇文護在場,他也從來不與康居南說話,對此,宇文護是頗感無奈。
由於這一次對《金書鐵券》誌在必得,宇文護明知道康居南和獨孤楷以及馬經天倆人不甚和睦,可是為了大局,還是硬把他們捏合在一起,並且恩威並施的知會他們三個,一定要通力合作,不能相會拆台,如果一切順利,將會各有重賞,否則,絕不會格外姑息。
對於宇文護的話,獨孤楷也有對策。在來到於謹府中之前,他就已經和馬經天有了默契,經過和康居南協調,決定讓康居南負責盜取《金書鐵券》,而他和馬經天則負擔起接應的任務。
此時,馬經天和獨孤楷一般心思,暗道:隻要無人插足於你和於謹之間,能否弄到《金書鐵券》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隻要盡到了接應的職責也就行了。
馬經天和獨孤楷都不是一般的高手,尤其是獨孤楷,這些年刀法大成之後,眼光更是比馬經天高明了一些。在劉寄北還沒有現身之前,他就已經意識到了於謹絕不是康居南的對手,心裏正感到有些鬱悶的時候,警兆頓生,果然看到隱藏在暗處的劉寄北竟是毫無征兆的動起了手,提著一把刀直取康居南。
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獨孤楷不由自主的擎起了手中刀,想也不想的便要去攔截劉寄北。
由於擔心暴露了身份,獨孤楷這一次前來並沒有帶著他隨身的兵刃,隻是選了一把普通的環首刀,盡管如此,此刀經他一用,立時喚起無窮的殺氣,向著四周湧動。
對於於府的家將,獨孤楷一點都沒放到眼裏,他知道憑著自己帶來的那些死士,絕對可以應付那群烏合之眾。
馬經天忽然感受到了獨孤楷的不尋常,心中禁不住一凜,暗道:老四這是怎麽了,好多年也不見他有這麽大的殺氣?
眼見著獨孤楷直奔角落裏竄出來的黑影而去,馬經天惟恐有失,跟在他的後麵也奔了過去,並且心裏閃動念頭,暗道:由老四和康居南聯手應付那漢子,該沒有意外,我去捉於謹。
於謹先是聽到一聲長嘯,緊接著感覺到一股無以匹敵的氣機洶湧而至,不意間心頭大驚,暗道:又是什麽樣的賊人來了!
孰料,一團黑黢黢的刀影閃過,於謹頓時感到原本致使自己艱於呼吸的那股壓力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疲倦。
眼看著是一名蒙麵大漢代替了自己,與身材臃腫的賊人鬥在了一起,於謹趕忙退到一邊歇息,忖道:此人若是再晚來片刻,隻怕我就要喪命於賊人之手。不過,來人也是蒙著臉,難道是我平日裏見過的人?可既然是熟人,為了救我又何必蒙著臉呢?
就在這段時間內,由於於謹府中的喊殺聲太過吵雜,周圍不少府第也紛紛在庭院中亮起了火把,而巷口街邊更是人聲湧動,顯然驚動了很多人,包括城內巡夜的羽林軍。
於謹心下稍安,忖道:隻要能挨過眼下這一會兒,過不了一盞茶的時間,就會有巡守的羽林軍衝入府內,到那時則一切安矣!
他剛想到這裏,忽見旁邊又過來倆人,一看其身手就絕非平庸之輩,其中一人手持環首刀,直奔救了自己的那名蒙麵漢子,而另外一人則奔向了自己,禁不住心裏一寒,感歎自己今夜命裏多舛。
獨孤楷人未至,凜冽的刀罡攜帶者陰森森的殺氣已是朝著劉寄北撲麵而來。
劉寄北雖然不懼,但他心係躲在一旁的於謹,眼角餘光已然瞥見另有一人撲向了於謹,不禁暗中一驚,心道:奔向於謹的那個人顯然也是個頭領,康居南已然如此了得,那人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若是被其纏上,隻怕於謹仍有性命之虞。
對於康居南的武功,劉寄北大是驚奇。
剛才劉寄北躲在角落裏冷眼旁觀的時候,隻覺得他的武功說不出的怪異,舉手抬足之間,角度極為刁鑽,很有點山東和河間一代流行的“長袖拳”。
乍一看康居南步伐好似蹣跚,其實是暗藏玄機。在他每一次出拳時,初看走曲不走直,結果總能曲中求直,腿法伸縮看似偏離,卻能一擊中的。拳腳變換之間,更顯似是而非,不循常規。
等到交上手之後,劉寄北更是心頭震撼,感覺陷身在康居南這種古怪的拳法之中,不僅要加倍小心,更是要測度他下一招的變化,在精神上很受折磨,再加上時刻都要提防他古怪的有如陀螺般旋轉著的出拳勁力,極是難於應付。
好在劉寄北的功力勝過康居南,而且,他的的刀法乃是佛門正宗,大開大合之間,威猛剛正,攻擊時如驚濤卷浪,防守時則固若金湯,任憑康居南如何變幻拳法,也沒有討到絲毫好處。
康居南本以為能十拿九穩的捉住於謹,而《金書鐵券》也必將是他的掌中之物,可沒想到半路裏殺出一個蒙麵漢子,不但救下岌岌可危的於謹,而且,還逼得他不自主的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心裏禁不住大是惱火,暗自怒罵獨孤楷和馬經天倆人公私不分,一個勁兒的瞧他笑話。
這種念頭正縈繞在康居南心間的時候,他猛然一眼瞥見獨孤楷提刀奔了過來,禁不住心中稍安,一邊全力應付著劉寄北如同潮水般湧過來的層層刀浪,一邊暗自盤算,如果獨孤楷敵住了這名蒙麵漢子,那麽他就找機會脫身,重新去捉於謹,無論如何都要把《金書鐵券》弄到手。
劉寄北感受到了獨孤楷的殺氣,一邊心中計算著距離,一邊加緊了攻勢,心想在獨孤楷趕到之前,一舉擊殺康居南,免得腹背受敵。
隨著劉寄北一聲低吼,體內真氣如同驚濤拍岸,宣湧而出,使得他和“王霸”周圍的氣場陡然間變得無比強大,不僅帶動起康居南身上的衣袂,獵獵嘶響,更是卷起了風沙把不遠處李安和劉玄石等人陷入到了一片迷茫中。
與此同時,劉寄北雙手握住刀把,將“王霸”寶刀高舉過頭,緊接著毫無花哨的迎頭劈向康居南,其勢猶如君臨天下,不可一世。
康居南雖然隱藏了幾分實力,可當他麵對如此情形時,禁不住膽戰心寒,顧不得思想,趕緊全力躲閃,遠遠地避了開去。
誰也沒想到,劉寄北看似威猛無儔、有去無回的一刀,卻在逼走康居南之後,竟然憑空打了個轉折,劃過一道肉眼難見的弧度,不偏不倚,正好迎到了獨孤楷劈來的環首刀上,隻聽“哢哧”一聲,他和獨孤楷錯身而過。
最不可思議的是,與獨孤楷錯換了位置的劉寄北,絲毫不再理會背後的獨孤楷,身形毫不停留,手中寶刀就著原來的勢子,橫斬緊跟著獨孤楷奔過來的馬經天。
馬經天本想去捉於謹,做夢也沒料到迎麵碰上了劉寄北,倉促之間,不敢輕試其鋒,虧他身法了得,竟然一下子滑出老遠,避開了攔腰斬來的寶刀。
劉寄北也不追趕,慢悠悠的走到於謹身前,以刀駐地,盯著不遠處的獨孤楷。
獨孤楷手裏握著半截環首刀,怔怔的看了一會兒,隨即將它扔掉,對著劉寄北說道:“原來是你!為什麽你總壞我好事?”
他說完之後,似乎覺得此話頗為無味,便緊接著歎道:“這一次是你的刀好,下一次可沒這麽幸運了。”
盡管獨孤楷說話時隱藏了平日裏的特點,可是劉寄北還是認出了他,禁不住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我雖不是什麽豪傑大俠,卻也從不欺壓良善,並且對那樣的人極是深惡痛絕,一向是看一個打一個,見一雙打一雙。而你每一次做的事情偏都不怎麽光明,又被我趕上,這也真沒有辦法。說實話,也許咱倆上一輩子是冤家,輪到這輩子再續前緣也說不一定。”
接著,劉寄北又朝著馬經天說道:“在劉勇的驛館裏,你便想與獨孤盛聯手害我,今夜又伴著獨孤楷,故技重施,難道西王母宮的人隻會跟著獨孤兄弟屁股後麵轉嗎?”
憑著馬經天躲閃的身法,劉寄北已經認出這個破衣囉嗦的蒙麵漢子,便是在淅陽郡城驛館裏和獨孤盛一起圍攻自己的那個姓馬的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