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迦旃林提再不敢停留,提起真氣,身子輕輕一晃,如同一縷青煙相仿,順著窗子飄了出去,再又連著幾個轉折,離開了觀宇,藏進了一個隱蔽處。
說也奇怪,一旦迦旃林提離開了觀宇,那些黑魃便停止了攻擊,各自重新站在原地,不再動了,仿佛打一開始,他們就是站在那裏,根本就沒有動過一般。
迦旃林提長籲一口氣,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中暗喊僥幸。他調整了一下略有些紊亂的心跳,忖道:如果就此離去,顯然是白辛苦一趟,反正冷龍上人也沒有回來,盡管此時黑魃亂了站次,但是,冷龍上人又哪裏知道是我搗的亂,與其空手而歸,不如再等一會兒,待到冷龍上人回來了,看一看還有沒有機會弄到“漁婦珠”,我怎也不能就這般走了。
他思忖之後,主意已定,便留了下來,轉動眼珠,盼顧左右,重新找了一處更加隱蔽的地點,然後,靜靜的藏好身子,開始守候,鐵了心要和冷龍上人糾纏下去。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溜走。
也不知過了多久,迦旃林提還是沒有等到冷龍上人回來,禁不住有點沮喪,他心想自己就這樣傻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可是,如果就此放棄了,那麽先前浪費的時間可就白搭了。
迦旃林提抬起頭,望了望天色,隻見日已偏西,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心道:不能再在這裏幹等著了,既然冷龍上人不會來,不如我去找他,有金雕幫忙,該不是什麽難事。
他想到這裏,便站起身子,悄悄地從涼風台下來,混入到了太液池西岸中的破損石雕中,看了一下,四處無人,便朝著空中發出呼哨,向那兩隻金雕發出呼喚。
沒過多時,兩隻金雕如約赴至,迦旃林提使出手段,朝著兩隻金雕發出自己的指令,於是金雕在空中盤旋一陣之後,朝著太液池東南飛去。
迦旃林提追蹤者金雕,一邊趕路,一邊奇怪,心道:原以為兩隻金雕是在看著冷龍上人,誰知道並不是那麽回事,涼風台隻有黑魃,冷龍上人卻是沒了影蹤,看來金雕對於黑魃的認知要比冷龍上人深刻得多。
沿著太液池西岸,迦旃林提很快的繞到了太液池的東南,離得近了,他注意到金雕盤旋的地方,下麵便是建在建章宮遺址上的軍營。
望著旌旗招展的軍營,迦旃鄰提心裏泛起了合計,忖道:金雕畢竟沒有經過我係統的訓練,對於認知任務,還是有一定的誤差,如果它們錯誤的理解了我的意思,並沒有找到冷龍上人,那麽我胡亂的潛入到軍營之中,一旦被人發現,就算是能夠全身而退,可也得浪費了很多力氣,若真如此,豈不是得不償失?
迦旃林提正自猶豫不決的時候,忽然見到章城門的方向塵土飛揚,馬蹄聲隱隱傳了過來。
他知道有人往建章宮前殿遺址而來,於是在官道旁邊的一處土丘後麵藏住身形,看一看究竟來的是些什麽人。
不一會兒的時間,一隊騎兵便趕到了迦旃鄰提前麵的官道上,他往著隊伍裏瞧看,發現為首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雖是覺得很眼熟,但仔細的想了一下,仍是覺得有些模糊,而另一個倒是有點眼生,腦子裏也沒什麽印象。
接著,他忽然看到那倆人身後飄著的旗子,通過旗幟上麵的字跡,這才認了出來倆人是誰。
其中,騎著黃驃馬的乃是宇文護手下知心護衛獨孤楷,而另一人迦旃林提也認得,乃是宇文護的親信,名叫尹公正。
當年,迦旃林提隨同柔然人來到長安的時候,尹公正尚是名不見經傳,隻是宇文護手下的一個小人物,所以,迦旃林提對他的印象不深。
隨後的一段時間,迦旃林提一直隱藏在嵩山,對於尹公正更是沒見過了,此時,若不是尹公正的坐騎後麵,有人為他撐著寫有其姓名的旗幟,隻怕迦旃林提還真就認不出他來。
相對於尹公正,迦旃林提對於獨孤楷的印象比較深刻一點,一方麵,他知道獨孤楷乃是苻常生的大弟子,武功相當的不錯,當年在西域,更是夥同另外五個人,鬧得天翻地覆,盡管獲得了“西域六賊”這等不光彩的綽號,但是名聲還是相當的響亮的。
另一方麵,迦旃鄰提初來長安的時候,曾經見過獨孤楷,雖然沒什麽交往,但是,因為彼此都早有耳聞,所以,相互之間的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
如今,迦旃林提看到了獨孤楷,禁不住想起了苻常生,心中暗道:那日離開了龍首原,也不知苻常生去了哪裏?他一向獨來獨往,很少參與世俗之事,為何在這時候出現於長安附近,看來多半是衝著他徒弟來的。
獨孤楷和尹公正帶著隨從,隻顧著趕路,並沒有注意到迦旃林提躲在旁邊,他們快馬加鞭,不消片刻,便來到了建章宮前殿。
建章宮建於漢武帝太初元年,規模宏大,範圍綿延二十餘裏,素有千門萬戶之稱,漢武帝曾一度在此朝會理政。
建章宮的建築毀於新莽末年戰火中,如今地麵尚存的有前殿、雙鳳闕、神明台和西北麵的太液池等遺址。
獨孤楷帶著人下了坐騎,朝著前麵看了看,但見就在建章宮原先的遺址上,已然矗立起一座大營,雖然沒有涵蓋了整座建章宮的地盤,但也差不多占用了一大半。
營盤周圍豎起的柵欄,厚重而綿長,將整個地方遮掩的異常堅固,柵欄之內,一座座大帳星羅棋布,冷眼看去,很有一種氣象森嚴的感覺。
當獨孤楷帶著人來到大營前麵的時候,早有斥候發現了他們,其中有認識獨孤楷的,連忙到帥帳送信。
獨孤楷望著建在建章宮廢墟上的這座旌旗叢生、氣派萬千的大營,心中也是不勝敬仰,暗道:主公這些年苦心經營,終於看到了一些成效,眼前的這座大營裏麵,竟是大周的精銳之師,有了他們,誰還敢對大周不敬,對主公不敬?
尹公正在一旁忽然說道:“依大都督看,我們這次前來請他哥倆回到城內,會不會讓他們不高興啊?”
獨孤楷沉吟了一下,以他一貫平仄不分的語調說道:“我看不會,有著主公的手諭,他們該不會有別的想法,況且,我是監軍,你是軍中參議,身份明碼標價,他們用得著對我們起疑嗎?”
尹公正歎道:“侯氏兄弟一向目中無人,除了主公之外,他們從沒有服過誰,今番被迫調往城內,誰敢保證他們不會想些別的?”
獨孤楷冷冷得說道:“我們和他倆一起輔佐主公都這麽些年了,彼此什麽樣的人誰不是心知肚明?如果我要虢奪他們兵權,恐怕也不會等到今天。”
尹公正連忙說道:“大都督所言極是,恐怕是我多心了。”
倆人說話間,已是有人打開了營門,接著,從裏麵迎出一行人來。
尹公正看清對麵為首的兩個人後,還沒等人家說話,自己便先開了口,隻聽他笑道:“這幾天,在下和獨孤將軍一直在城裏忙活,軍營中的事情多虧了兩位操持,多有辛苦,多有辛苦!”
迎出來的為首倆人正是統領大營的侯氏兄弟,年紀稍大一些的侯龍恩見到尹公正如此客氣,心中很是得意,便也笑著答道:“尹公說得哪裏話來,我們都是主公最為倚重之人,無論是誰,時常想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盡可能的替主公分憂,你和獨孤將軍不辭勞苦,來往於軍營和主公府中,要說辛苦,你倆可比我們弟兄辛苦多了。”
侯龍恩旁邊的侯萬壽忽然也笑道:“我哥哥說的一點不錯,兩位的確不容易,尤其是獨孤將軍,不僅是營中的監軍,更是要充當打家劫舍的好漢,一個人身兼數職,他才堪當辛苦兩字。”
尹公正聽到侯萬壽冷不丁的冒出這麽一句,頓時一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倒是獨孤楷聞聽之後,忽然間變得冷厲起來,淡淡的說道:“你是軍中的副總管,說話一定要有分寸,否則,一味的貪圖口舌之快,胡言亂語之後,傳到了主公的耳朵裏,那可就誰也幫不了你了。”
侯萬壽“哈哈”一笑,說道:“主公知人善用,選了你當監軍,真是絕妙!”
侯龍恩見到獨孤楷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便過來打圓場說道:“此地非是講話之所,咱們還是到帳內敘談吧!”
尹公正也感覺氣氛不對,於是也在一旁附和道:“都是自家兄弟,說起話來正應找個好地兒,大都督趕緊往裏麵請,身後這些人便由在下來安排。”
其實,他也就是這麽一說,隨從的事哪用他來安排,就在大家都沒有注意的時候,早從大營旁邊過來一個身材矮小的軍士,引領著那些隨從進到了大營之中,此時,營門口剩下的也就是他們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