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獨孤楷心中十分不舒服,但是,一想起自己身上擔負著宇文護的囑托,知道此時,實不適合於侯萬壽發生爭執,於是按下怒氣,陰沉著臉,跟在侯龍恩身後向著帥帳走去。
侯氏兄弟的帥帳設立在一處寢殿的基址上,顯得極為高大,在它的周圍散布著一些殘垣斷壁,另外還有一些戰車和攻堅的器械。
也許是為了凸顯身份,侯氏兄弟的帥帳和其他人的帳篷隔開了一段距離,冷眼看去,既顯得孤單,又顯得好認。
等到四人進了帥帳,各居己位,侯龍恩朝著帥帳裏的護衛使了個眼色,那個護衛會意之後,便走了出去。
侯龍恩見到此刻再無旁人,便當先說道:“聽聞昨晚城中發生了一件大事,不知兩位可有耳聞?”
尹公正看了看獨孤楷,見他麵無表情,也不知心裏作何打算,便婉轉說道:“長安城那麽大,每天晚上都有無數的事情發生,不知將軍指的是哪一件事?”
侯龍恩笑道:“尹公在這裏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還是真不知道?”
尹公正歎道:“將軍和在下相識多年,在下的秉性將軍也不是不知道,所以說將軍用得著這般問在下嗎?”
侯龍恩正色道:“尹公責怪的極是,我是不該這般問,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問的是什麽,不過,獨孤將軍恐怕就不同於你了•••••••”
獨孤楷打斷侯龍恩的話道:“反正左右也是無人,既然貴昆仲左次三番的點化,獨孤楷便實言相告,不錯,昨晚於太傅府中的事情的確是我等所為,但是,貴昆仲若要想知道我等究竟為何而去,請恕獨孤楷不能相告。”
侯萬壽麵露不慍之色,說道:“就算是主公與你親近,可我們也同樣是主公的心腹,既然是為了主公效力,有什麽不能跟我們說的?”
獨孤楷淡淡的說道:“別的事情都可以說,唯獨這件事情不行,如果貴昆仲真想知道,隻管問主公好了。”
侯萬壽臉色一變,正要反唇相譏,卻被侯龍恩示意攔住,後者望了望獨孤楷,見他一臉的決絕,知道再問無益,於是強顏笑道:“其實,我和萬壽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聽說昨晚城中鬧騰的厲害,據有人講是太傅府中發生了盜賊,更有人傳言,獨孤將軍也參與到了其內,於是我們倆很是惦記,這不一見麵兒,萬壽便忍不住問了嗎?”
尹公正心中酸溜溜的忖道:莫說你們不知道獨孤楷到於謹府中做什麽去了,就連我也是蒙在鼓裏。
對於昨天晚上發生在於謹府中的事情,尹公正的確不知道細情,他雖然是宇文護的親信,但是,有些時候,他又不完全站在宇文護著一邊,所以,宇文護並不是太賞識他,平日裏啟用他的大多是一些應酬上的事務,比如接待一些外國使者,或者出使一些國家前去禮聘等等。
這一次,宇文護派遣康居南和獨孤楷以及李安帶著人前往於謹府中,盜取《金書鐵券》,乃是十分機密的事情,莫說是尹公正武功一般,去了也不會有什麽幫助,就算他武功絕倫,可是,憑著他在宇文護心目中的位置,還是不會讓他去的。
尹公正在宇文護身邊呆了多年,不但對主子的脾氣秉性摸得十分清楚,而且也知道自己在宇文護麵前的分量,所以,盡管隱約猜到獨孤楷在為宇文護辦一件大事,可是由於宇文護並沒有知會自己,眼下隻好裝聾作啞,權當自己沒有聽到。
獨孤楷見到侯龍恩替侯萬壽把話拉了回去,便說道:“多謝關懷,獨孤楷很是感激,如果日後兩位也做了獨孤楷昨晚所做的事情,獨孤楷也會很惦記你們的。”
他說完之後,心中想道:這倆人一定在長安城裏遍插了細作,要不然他倆一直呆在軍中,怎會知道昨晚上的事情?
隨後他又想道:昨天晚上,盡管遇到了尉遲運,可是倉促之間,尉遲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大鬧太傅府,再者一說,侯氏兄弟一向和尉遲運沒什麽交往,就算尉遲運知道是我們所為,也沒有來由傳到他倆耳朵了,看來,這倆人不隻是在城中遍撒了耳目,極有可能也在主公的身旁安插了心腹,等到這裏事情完了,我一定要提醒主公,好好的排查一下主公身邊的人,要不然,一旦這倆人有了異心,對主公還真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侯龍恩見到獨孤楷說完之後,便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心裏著實有氣,不過,他素質獨孤楷的秉性,也不與其計較,沉默了一會兒,便問道:“兩位離開了軍營沒有多久,便匆匆返回,不知道有什麽急事嗎?”
尹公正瞅了瞅獨孤楷,見他沒有什麽表示,依舊冷森森的,如同一座冰山,便暗自歎了一口氣,心道:來的時候說得好好的,見到侯氏兄弟之後,盡可能往融洽裏說,可是,現在根本不是那麽回事,人家倒是一個勁兒的扯話題,你卻始終板著個臉,如同誰都欠了你的一般,唉,如果不是主公安排我陪你來,我才懶得趟這渾水呢!
尹公正雖然心中對獨孤楷大是不滿,但是卻不敢表露出來,見到侯龍恩發問,而獨孤楷卻是一言不發,便答道:“按著事先的安排,明天便要點兵前往鳳棲原,主公對此格外重視,唯恐中間有了變故,所以,囑托在下和獨孤將軍請貴昆仲回一趟城,大家做下來再好好的商議一下。”
侯萬壽悶哼一聲,不滿的說道:“既然已是事先安排好的,何用畫蛇添足,明天主公來到這裏,盡管點兵也就是了,此處有我們兄弟坐鎮,難道還會有人敢搗亂不成?”
尹公正早知他會有此一說,於是笑道:“副總管也不是不知道主公的為人,他一向謹慎慣了,無論做什麽事,都是越小心越好,你我都是他的屬下,既然他想這麽做,我們便由著他不就行了。”
侯萬壽看了一眼獨孤楷,淡淡的說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兄弟自是沒有話說,不過,就怕這裏麵有人心懷不軌,借著調離我們之際,乘機竊取兵權,到那時,生米做成熟飯,我們又能去找誰理論?”
獨孤楷麵色陰寒,說道:“副總管何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獨孤楷雖然不名一文,卻也不是包藏禍心之輩,如果你不相信,這裏有主公手諭一封,你看了便知。”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了侯龍恩。
侯龍恩接過書信,對著侯萬壽佯裝斥責道:“你真是越來越是狂悖,獨孤將軍和尹公都是自家人,哪裏來的那麽多外心,剛才那些話今後再也不要說了,否則,莫要怪哥哥不講兄弟情義,把你交給有司處理。”
侯萬壽知道侯龍恩口是心非,心中並不在意,眼睛盯著那封書信,笑道:“哥哥教訓的是,兄弟這張嘴,從來都是沒遮沒攔,也因此而得罪可很多人,不過,您也知道,兄弟除了說話沒輕沒重之外,心眼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是對待主公,一顆赤誠之心,天日可鑒。”
還沒等侯龍恩有所說辭,尹公正已是在旁邊連連稱是,一個勁的誇讚侯萬壽,說他心直口快,乃是個真性情的漢子。
獨孤楷坐在尹公正的上首,側過頭來看著他,心中十分鄙視,暗道:如此人物難怪不得主公賞識,一點都沒有原則和立場,徹頭徹尾的一個圓滑鼠輩。
尹公正見到獨孤楷眉毛輕挑,眼神頗為怪異,知他暗含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不由的心中憤懣,忖道:別以為你自己有什麽了不起,如果不是我插科打諢,人家侯氏兄弟未必容得下你?
同時,尹公正又有點難過,心想自己這些年來,表麵上混得倒似不錯,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在很多人麵前,自己都得夾著尾巴做人,尤其是麵對宇文護,更是如履薄冰,每每說話辦事的時候,都得好好的斟酌一番,唯恐哪句話說錯了,那件事做錯了,惹得宇文護不高興,從而給自己帶來麻煩,有時候想一想,真的感到很無奈。
侯萬壽見到尹公正一個勁的拍自己馬屁,心中很是得意,便催促侯龍恩說道:“既然是主公的手諭,咱們便趕緊看看,免得耽誤了正事。”
侯龍恩連忙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了手諭,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之後,遞給了一臉焦急的侯萬壽之後,說道:“主公確實想讓我倆回一趟城,正像剛才尹公說的那樣,對於明天點兵的事情,主公不想節外生枝,所以召集所有的親信再好好的斟酌一番。”
侯萬壽低下頭,把手諭也仔細地看了一遍,隨後問道:“可是我倆走了,諾大一座軍營該怎麽辦呢?難道真交給•••••••”
他說到這裏,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尹公正,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侯龍恩歎了一口氣,接著對尹公正說道:“尹公和獨孤將軍來的時候,主公還有沒有別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