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侯萬壽躲過了那支長矛之後,撤回了點鋼槍,遙指冷龍上人,並且麵色陰沉似水,有些官兵則不明所以的開始胡亂稱讚,更有其中一人高喊道:“副總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乃是天下第一的視聽高手!”
接著另有一人呱呱鼓掌,扯著嗓子喝彩道:“副總管槍法如神,想刺便刺,想回便回,收發自如,震古爍今。”
再有一人則是歎道:“副總管氣勢如山,槍法凝重,如是沒有總管大人,隻怕副總管便是天下無敵了。”
聽到手下人的吹捧,侯萬壽臉上發熱,心道: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老子是被迫采取守勢,如果有進攻的機會,老子早就一槍刺他個對穿。
侯龍恩看出了侯萬壽的窘況,心中暗自著急,連忙打算吩咐周圍的官兵,對冷龍上人采取圍攻,可就在這時,獨孤楷卻是走向前去,提著手中那把名聲斐然的帶著鐵鞘的環首刀,對著冷龍上人說道:“沒想到在這裏竟是遇到了慕容前輩,一別多年,您還健在,真是大出晚輩的意料之外。”
冷龍上人淡然一笑,學著獨孤楷的語音說道:“好說,好說,你家上人健朗得很,用不著你惦記。”
隨後他上下左右的將獨孤楷看了一遍,接著說道:“苻常生有了你這樣五音不全的弟子,也不知是福是禍?多年前,你這小雜種便攪得西域不得安寧,如今又到了長安,你是不是想連累死苻常生那老魔頭啊?”
侯萬壽見到獨孤楷已然和冷龍上人搭上了腔,暗地裏鬆了一口氣,心道:你來得正好,這塊燙手的山芋交給你了。
他收起點鋼槍,對著獨孤楷淡然一笑,說道:“原來你們是老相識,既然如此,我還夾在你們之間摻和什麽?”
隨後他朝著獨孤楷擠了擠眼睛,說道:“若是耽擱了你們敘舊,那我可是承擔不起。”
獨孤楷心知侯萬壽怯場,雖然見他揶揄自己,也不想與他計較,仍是對著冷龍上人說道:“正像剛才侯將軍說的那樣,我與慕容前輩乃是老相識了,所以咱們便閑話少說。”
他停頓了一下,想了一下措辭,然後接著說道:“晚輩不想知道前輩怎麽會到了長安,也不想知道前輩為何又闖到了軍營,晚輩隻想知道一件事,前輩這些年的武功有沒有長進?”
他說這話的同時,倏地在身子周圍竟然罩上了一層殺氣,就如同一把已然出鞘的寶刀,鋒芒盡顯,逼人心魄。
冷龍上人一怔,暗道:這小子果然盡得苻常生真傳,要不然絕不會有如此淩厲的殺氣,看來我還是小心一點,若是傷在了他的手裏,這怕這輩子都沒臉見苻常生了。
冷龍上人緊了緊綁著背後活羊的繩子,好整以暇的答道:“也不問一問自己是什麽身份?剛才的話是該你問的嗎?看來真是狂師出悖徒,苻常生的那種沒收沒管的脾氣你倒是學了個通透。”
獨孤楷陰森森的一笑,說道:“暫且不論前輩的武功有沒有進展,單這嘴皮子的功夫,依晚輩看來,前輩似乎比從前倒是厲害了許多。”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輕輕撫摸那把環首刀的刀鞘,頗有感情的接著說道:“這把刀名叫‘百勝’,雖然名聲有些狂妄,但是,自打它出鞘以來,至今尚無一敗,也不知今天,還能不能延續它的這個名號。”
冷龍上人淡淡的說道:“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如果想動手,盡管放手過來,否則,便乖乖地讓開去路,上人我還想早點回去,殺羊吃肉呢。”
獨孤楷歎道:“隻要你能保得命在,殺多少羊,吃多少肉,也都由你,否則,你隻能呆在陰朝地府裏,望羊興歎。”
誰也沒有看清獨孤楷是怎樣抽出了那把“百勝刀”,眾人隻覺眼前一花,接著便看到一片雪亮的刀光,刹那間裹住了冷龍上人。
就在獨孤楷揮出的雪團也似的刀光中,傳出了冷龍上人稱讚之聲,在場的人俱都瞪大了眼睛,希望把其中的緊要看個清楚。
眾人就聽得冷龍上人說道:“好小子!‘劈風刀’使得果然不錯,比起老魔頭來,雖然還差了點火候,但是,相去已是不遠矣!”
此時此景,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大開眼界,尤其侯氏兄弟更是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侯氏兄弟本就是個中高手,他倆看的可不光是熱鬧,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在他倆看來,使出的刀法能夠達到獨孤楷的這種程度的,還是從來沒有見過。
本來,侯氏兄弟對於獨孤楷都有著一種輕視之心,即使表麵上一直沒有說過,不過在心裏,他倆都以為獨孤楷是虛有其名罷了,靠著和宇文護不清不楚的人關係,整天裏吆五喝六,像個人物似的,事實上可能一肚子草莽,沒有任何的真本事,可是眼下看來,倆人都知道自己平日裏估計錯了。
那如同雪花蓋頂一般的刀光,若是一個人沒有將刀法的真諦完全的融入到骨髓裏,絕不會使得出來。
侯龍恩一邊看著,一邊低聲說道:“‘無鞘刀’,‘無鞘刀’,這個綽號叫得真是貼切,沒想到他已是到了以刀馭人的境界。”
一旁的尹公正聽得糊塗,不解的低聲問道:“什麽叫以刀馭人?”
侯龍恩目不轉睛的盯著戰局,慢慢地解釋道:“一般來說,刀是給人用的,讓它怎樣,它便怎樣,人是刀的靈魂,刀是人的延伸,能夠將刀用得和人的心意一致,這已經是很了不得了。”
“然而,當刀法再上升一個層次的話,刀和人之間的角色便會顛倒過來,換句話說,在這個階段,刀已經成為了主人,而人倒成為了刀。”
尹公正仍然聽得有些迷糊,禁不住嘟囔著問道:“在下還是不明白,刀和人之間怎麽能互換過來呢?無論是什麽樣的寶刀,也都是鋼鐵鑄成,它怎會懂得駕馭人?”
侯龍恩輕蔑一笑,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可懂得什麽是神來之筆嗎?”
尹公正一愣,詫異地問道:“咱們現在談論的是刀法,怎麽又扯到舞文弄墨上來了?”
侯龍恩歎道:“其實文武之道,升華到一定的層次,相互之間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他看到尹公正仍是一頭霧水,心中未免感歎,暗道:如此粗鄙之人,我和他多做解釋作甚?還不如好好的看一看眼前的龍爭虎鬥。
他正想保持緘默,身邊的侯萬壽卻是不耐煩的接過話來,隻聽他頭也不動一下的說道:“所謂的以刀馭人,簡單說來,就是拿著刀的人,在與敵人交手的時候,根本不用自己思考怎樣運用刀法,完全依靠著手中寶刀的感覺與敵人周旋,這在旁人看來,就好像是刀在指引著人一樣,哎呀,這些說了你也不懂,還是好好的看著吧!”
尹公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歎道:“如此說來,這便是刀法的至境吧?”
侯萬壽不耐煩的說道:“真正的刀法至境乃是人刀合一,不過能達到這種程度的人,古往今來少之又少,我便一個也沒有見過。”
尹公正見到人家哥倆已經很不耐煩了,便不再自討沒趣,也是靜下心來,看著麵前難得一見的爭鬥。
又過了一會兒,忽聽侯龍恩歎道:“獨孤楷刀法雖然已入化境,不過,要想留住冷龍上人,恐怕還是欠了些火候,拋開這個老怪物的深厚的功力和怪異的拳法不說,單說他施展的輕功便是見也沒有見著過,也不知老怪物是怎樣練就的,隻怕這世上,無人可與他比肩。”
尹公正聽他這麽一說,趕緊睜大眼睛,十分努力的瞧看,盡管看了又看,也沒瞧出什麽緊要來,但是,有一點他還是看得出來,那位冷龍上人仿佛是飄在了空中。
就在獨孤楷幻化出的一片片刀光中,冷龍上人完全像沒了形質,虛虛幻幻,分不清哪一個是他,哪一個是影子,這種奇怪的情形,是尹公正做夢也不曾想到的。
忽然,刀光中又傳來冷龍上人的聲音,隻聽他斷斷續續的說道:“小雜種,刀法••••••雖然不•••錯,可••••••是要想•••••送上人到黃•••••泉,還得等••••••幾年,上人•••••••肚子餓了,不和你玩了!”
話音剛落,眾人便看到,就在獨孤楷寄起的刀光裏,竟是泛起了無數的血雨,並且,有著數也數不清的東西伴隨著血雨向下灑落,隨後,就見一條白色的人影淩空拔起,接著,淩空一個漂亮的轉折,落到了眾人的外邊。
眼神銳利者如侯氏兄弟看得清楚,那條白影淩空衝出刀光之後,獨孤楷已是收起了“百勝刀”,跳到了一旁。
這時,除了侯氏兄弟之外,其他的人才看清從空中灑落的竟是一塊塊碎肉,而那跳到圈外的白影,正是冷龍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