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得出來念瑄對於自家哥哥的殷勤有些不大高興,麵上表情訕訕的也不愛搭理,末了說了聲‘去給母後請安’便匆匆的走了。留下辛夷憶起念瑄曾說的她哥很少來這兒的典故,尷尬的小聲問道:“三殿下,念瑄公主怕是生您的氣了,您用不用追去看看?”
而世泓則淡淡的一笑:“她不過是被母後寵壞了的小孩子脾氣,也不必理她,過一會兒自己便好了。”他說到這,話茬微微一頓:“不過我也是聽方錦來尋得我,說是想讓你出宮一趟。”
“唉,我倒是想出宮。”辛夷絞著眉頭,下意識的望望門口:“誰成想這幾位公主殿下,竟然對民女這個生人如此上心,恨不得時時都要纏著。我這一身算命的功夫,都快成了逗孩子的小把戲了!”
聽她如此牢騷,世泓也被逗得一笑:“不過這件事情既然是方錦直接來找我的,想來怕是十分要緊。若是明日得空,便先出宮一趟,大不了過後再回來。”
“十分要緊的事?”辛夷轉著眼珠想想:“他……?他會有十分要緊的事與我說?”
世泓微微搖頭:“仿佛並非是方錦要找你,他好像也是受人之托……哦,對了,是吏部的李郎中想要找你。”
“哦哦!是李大人!”辛夷想那李沉找她,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原玉遙,也不知這次又是出了什麽幺蛾子,自己解決不了,便要弄到她這兒來。“不過他應該聽二師兄說起我入宮的事了,怎麽無論什麽大事小事都還要來麻煩我呢。”可牢騷歸牢騷,辛夷最終還是連聲謝道:“那明日就勞煩三殿下帶我出宮去了。”
“……其實你若想出宮隨意與念瑄說一聲,就能讓念瑄派個嬤嬤將你送出宮去。”
辛夷十分頭痛:“你當你那些妹妹都是吃素的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辛夷總覺得麵前這個沒良心的男神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深邃了。
在暗地裏偷偷瞪了他一眼,正在世泓已經傳達了精神,準備拍拍屁股走人的時候,卻見忽而有個小宮女快步走進來,見了世泓規矩的叩了個頭。“三殿下。”
男神‘嗯’了一聲,一副冷豔高貴的模樣。而那小宮女則並沒有對他說什麽,反而轉頭向辛夷道:“敢問姑娘便是算命的那位女先生吧?我家娘娘想請您過去一趟呢。”
辛夷有點心理發毛,趕忙偷偷蹭了幾步,來到男神跟前,遞了個求救的眼神。
世泓見狀,也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這是浣璃公主的母親慧婕妤底下的宮人,慧婕妤處事中和,向來與人無爭,你縱使去也無妨。”
……等等,浣璃公主,不就是把簪子弄丟的那位小蘿莉麽。
估計是這丫頭還將自己的一點都不光榮的曆史朝她母妃說去了……沒準這慧婕妤也是個好信兒的,想要看看她的手藝也說不準?不過既然聽男神所說,這位公主的母妃是個與人無爭的,而且又能放心讓她前往,看來定然是個尋常與兩方都不參與的主兒。
若說這婕妤的位子並不太高,這恐怕也和她跟兩派互不巴結的策法有些關係。
辛夷想著,已走到了禦花園去。花園裏奇花異草,處處嬌豔,引得彩蝶紛飛,煞是好看。宮女引她入園穿廊,又走了幾十步,見了在亭子裏休憩的幾人,這才通傳了一聲:“貴妃娘娘、婕妤娘娘,人帶到了。”
……貴妃娘娘……?
辛夷一愣,見那亭子裏確實有一個抱著浣璃公主的、約莫二三十歲的少婦,可她對麵也有一位風韻猶存的女子。那人挽起的發髻上插著大顆的珍珠作為點綴,當中一支翠玉絡金絲步搖格外顯眼。
“讓她過來。”
“是。”那宮女伸手道:“那姑娘請。”
這是辛夷先前從未設想過的情況……這麽快就見了那位榮貴妃?糟糕……自己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呢!這就像頂著十萬分的困意,一大早上趕去學校,本想在課堂上打個瞌睡結果發現今天突然月考!
……你妹啊!
可事到如今,再不樂意也得硬著頭皮網上衝。辛夷做了個深呼吸,看了看手中的算簽和解簽書,料想今日這場仗,看來是非打不可了。
她信步走到二人跟前,規矩的跪下身子將算命的東西放在一旁,叩拜有禮:“民女卓辛夷,叩見貴妃娘娘、婕妤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叩見浣璃公主殿下,公主吉祥。”
“起來吧。”
“謝娘娘。”辛夷說著,趕忙拿著東西站起身來,垂首立在二妃麵前。
此時浣璃見了她,扭著身子從慧婕妤懷中跳了下來,而後抓著辛夷的衣擺,一臉自豪道:“正是這位姐姐,昨日我最愛的那支花簪丟了,還是姐姐給算出來那簪子丟在何處的呢。”這得意勁兒好似是浣璃自己算出簪子在哪似的。
“浣璃回來。”慧婕妤見狀,連忙也從石凳上起身,想要拉她:“榮娘娘在呢,別這麽沒規矩。”
可那位貴妃娘娘卻毫不在意似的:“哎,無妨,小孩子是最生性愛動了。莫說世戈小時候,就連琴兒小時候也是這般。活潑些好,若真安安靜靜的伴在身邊,那又多無趣。”說到這兒,她轉頭看看辛夷嘴角含笑:“真沒想到,你這區區一算,竟當真有那麽神?”
辛夷連忙垂頭,賠笑了聲:“娘娘過譽了,不過是些雕蟲小技罷了。”
“就算是雕蟲小技……也是深得公主們青睞。”貴妃淡淡的說道:“本宮聽聞你在長樂閣這幾日,可那些小公主們哄得團團轉,可見你這算得也倒是有鼻子有眼兒的。”
“民女旁的不會,不過是給人解簽還算準些,公主們愛聽,我也就多為她們尋些開心。”
貴妃睇了她一眼,微微點頭:“哦,既然如此,本宮也好奇了,不如……你就為本宮算上一簽?”
她不敢怠慢,趕忙將簽筒遞給那上前一步的的侍女,再由侍女遞到貴妃手中。她的手保養得十分好,看來依舊皮膚細膩,全然不像是年近半百的模樣。
卻見貴妃掣出一根簽,那侍女趕忙將簽送到辛夷眼前來,“便算這根罷。”
辛夷雙手接了算簽,這才問詢道:“不知娘娘想問什麽?”
“行人。”
她心中一抖。
這榮貴妃怎會不知她是皇後那邊的人?可如今卻故意讓她說‘行人’,辛夷十分清楚,這就是要算算二皇子回京的事宜,但這可真叫辛夷為難。
若是下下那還好,自己可以借題說事,故意說幾句也能賴在這解簽一說上。故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那算簽上的數字乃是四十三……又翻開書,仔細一對照。
簽文乃是:
離鄉日久潘疏運,時在心頭時在眉。
雀嗓簷前燈結燕,回期尚在菊汝時。
……上上。
這可糟糕,菊開時乃是歸期……這眼瞧就已經是初秋,若這簽算得準,豈不是這二皇子馬上就要回來了?
想及如此,辛夷也下意識的蹙起眉來,料想如何對這貴妃解釋。這回總不能讓她說‘貴妃娘娘,這是好事呀,您看二皇子可是馬上就要回來了,上上簽耶。’
估計她這麽說了,下一步就會被皇後直接拖出去打死。
絕對不能讓二皇子回京……所以這一簽……就算是上上,她也必須要轉成下下才行。
“怎麽了,怎麽看了那麽許久?”貴妃催促道:“這一簽究竟如何?”
辛夷一聽她緊趕著來催,心間一抖。此時一下將算簽丟回了簽筒裏,跪下一個叩首:“娘娘饒命。”
“哦?”貴妃娘娘見狀,也聳起峨眉,“你……你這好端端的,為何要跪?”
“貴妃娘娘讓民女解簽,民女實在惶恐而不敢言。”辛夷後背已經滿是冷汗,彎身小聲說道:“若不然,請娘娘重新掣簽吧。”
“這叫什麽話。”貴妃睇了她一眼,臉上的神色倒是隱藏得極深,隻在眉頭能看出些許輕蹙的痕跡:“不是說,這掣簽隻能掣一次?若是一次求多簽,豈不就是不準了?”
辛夷怯怯的答:“確有這樣的說道,但……但此簽……民女著實是不敢說!”
那榮貴妃聽得這話,依舊不動聲色,隻是側過頭去,與身旁的慧婕妤對了個眼神。那慧婕妤倒也心領神會,連忙彎身一福,道了聲:“玩鬧了一日,臣妾先帶浣璃回去歇著,免得吵擾了娘娘。”
榮貴妃“嗯”了一聲,就勢點點頭,允了她離開。
等到送走了這慧婕妤,榮貴妃便也屏退左右,這才與辛夷問道:“怎麽,這當中究竟有什麽隱秘,竟讓你還不敢說了?”
她瑟縮了一下身子,咬咬牙還是開口:“娘娘,在說這根簽之前,民女還有幾句話想與娘娘交代。”
“你且說便是。”
辛夷抿了抿唇,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頓了頓這才開口:“這求簽算命,大多都是願意討個好彩頭圖個心理安慰。可這掣簽也一樣像個賭博,這當中有上簽,自然也有下簽。若是抽中了不合心意的簽文,這生氣震怒也是有的。不過娘娘心思聰慧,自然知道這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