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段青茗如此客氣,那個暗衛的臉紅了。他連忙衝段青茗擺擺手,連連說“不敢,不敢”。
段青茗進了莊門之內,眼看著,就可以看到炎淩宇了。
可是,這莊子外麵,還有許多的人,正在那裏等候通傳。而且,根本就不知道有沒有進這個門的機會。現在,看到段青茗進了莊門,那些等候了許久的人們的臉上,個個都現出不平而且不忿的神色。
那個暗衛對這種情況,早就視若無睹了。他轉過身去,徑直朝段青茗作了個“請”的姿勢。然後,請段青茗先行一步。
那個暗衛想了想,低聲說道:“段小姐,方才是我唐突了。”
段青茗淡淡一笑,說道:“你是職責所在,我不會怪你的。”
那個暗衛聽了,微微鬆了口氣,他偷偷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看到對方並沒有生氣的樣子,想了想,又說道:“最近這幾天,主子什麽人都不見了。”
段青茗微微地彎了彎唇,沒有說話。
一個抬頭間,段青茗發現段譽已經走出老遠了,將她拉下了好殯,看他腳步匆匆忙忙的樣子,似乎,他想早些看到炎淩宇一般。
段青茗知道段譽還在因為方才的事情生氣,她暗暗歎了口氣,然後,緊走兩步,追上了段譽。
聽到段青茗的腳步聲,段譽頭也不回地說道:“姐姐,你相信不相信炎淩宇的毒沒有的醫啊?”
段青茗看看身邊的暗衛,搖頭,說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段譽扁扁嘴,不說話了。
要知道,就是這個古代的,才這個毒,那個藥的,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的現在的話,那麽先進的醫療設備,有什麽毒是解不了的呢?
看到段譽鬱鬱寡歡的樣子,段青茗低聲問道:“譽兒,你怎麽了?”
段譽搖了搖頭,說道:“我在想啊,若是炎淩宇真的死掉的話,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聽了段譽的話,段青茗的心裏不由地“格登”一下。
是啊,她在前生的時候,炎淩宇就不長命,那麽,她重生之後,是不是炎淩宇的命,變得更加短了呢?
當年,段青茗依稀記得,炎淩宇在前生時被人圍攻,身中數箭而死,那麽,若以他平日的身手,又有誰,能將他圍入絕境之中呢?抑或是因為他的身體,在經曆了這一次的中毒之後,已經變壞,所以,才會輕易地落入絕境之中?
又或者說,前世的炎淩宇,在如今這麽大的時候,就已經落下了病根,然後,才會那麽年輕就死去了麽?
段青茗算算日子,她已經虛歲十一歲了,上一世的時候,炎淩宇是在她十六歲的那年死去的。炎淩宇死的時候,剛好二十歲。這和段青茗現在的年紀是相符的——炎淩宇大她四歲。炎淩宇死之後,很多傳言都流傳於世,可是,那時的段青茗一心待嫁,居然沒有心去聽,再隨後,她遠嫁白府,就再也沒有了京城的任何消息。
現在算來,炎淩宇應該還有五年的命好活,可是,他又怎麽會中了這樣奇怪的毒呢?
想到這裏,段青茗的臉上,不由地浮上一抹憂色。去年冬天到今年的春天,隻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炎淩宇在生死線上,已經整整掙紮了三回。而現在,他又一次陷入了生與死的危機,那麽,上一世的炎淩宇,是不是過的也是這種日子呢?
段青茗伸出手來,牽著段譽的小手,說道:“譽兒,生命無常,沒有人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死的。”
段譽微微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可是,炎淩宇真的很可惜。”
段青茗握緊了段譽的手腕,沒有再說話了。
跟在兩人身後的暗衛,不由地出了一身的冷汗。現在,他終於明白弱水在聽到“段小姐”這三個字時,為何會哈哈大笑了。
炎淩宇,當朝的三皇子殿下,才華橫溢,個性孤絕。可以說,沒有人敢在他的麵前有半點放肆的言行。就連當今的聖上,對他都是偏愛有加,所以,世人之中,無論是誰,隻要提到炎淩宇的名字,都會畢恭畢敬地稱他一句:“三皇子殿下”。
可是,從進莊門到現在,那個暗衛發現,無論是段譽,還是段青茗,都對炎淩宇沒有半點恭敬的言行,而且,他們在言談之間,對炎淩宇的稱呼,並不是所謂的“三皇子殿下”,而是直呼其名。
可以說,當今的大夏皇朝,能直呼炎淩宇之名的,沒有多少個人,可這姐弟兩個,偏偏就是其中的二人。
若說是段譽直呼炎淩宇之名的話,可以說是童言無忌,又或者可以說是他有功於炎淩宇,所以,得到了恩典的話。可是,這個段大小姐呢……
現在,這個暗衛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個叫“段大小姐”的女子,就是前幾幵裏那些兄弟們傳得沸沸揚揚的和主子一起經曆生死的人麽?
這樣的一個女子,早在暗衛之中傳得遠了開去了,可是,他卻有眼不識金鑲玉,且不說回去之後,會不會被主子怪罪,單單是平日裏的那班兄弟,可不笑死他了?
那個暗衛在心裏,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他的頭,低得更低了。他走在前頭,一個勁地往前走,卻不說話。
要知道,這個暗衛並不是平日裏跟在炎淩宇近身的那些暗衛,而是落水平日裏統領的,遠在外圍的暗衛,這些人,非但對於炎淩宇的人際關係不熟,對於其他的人脈,也是一無所知。他們最大的作用,就是阻攔前來探望炎淩宇的那些閑人,可現在,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攔錯了人,所以,這個暗衛的心裏,多少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段青茗和段譽不緊不慢地向前走,沒過多久,就到了炎淩宇的居室之外。段青茗記起了,這裏,曾經是她換過衣衫的地方——也就是那次在劉府之中,她和薛子軒,薛寧軒兄弟兩個提醒劉淵,並暗算牛柏去救錦繡公主的時候,一不小心,自己掉到了湖裏,那個時候,炎淩宇就是帶自己來這裏換的衣服。
那樣的時日,算起來並不算太久,可是,牛柏已死,劉淵也逐漸在劉府之中站穩了腳。漸漸地,因為忙的關係,已經很少相見了。
段青茗站在客廳之中,恍惚之間,那些發生在劉府之間的種種,和發生在她和炎淩宇之間的種種,猶如昨日。
段青茗忽然微微地歎了口氣,時光易逝,容顏易老,轉眼間,她重生已經半年有餘了。
段青茗背對著門口,靜靜地感歎,卻不防,門外走進一個瘦削的身影。原本合身的衣服,顯得大了,輕飄飄地掛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欲乘風歸去的感覺。
他容色蒼白,倚門而立,就呆在那裏望著段青茗的背影,神色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變了,都變了。
之前的段青茗,簡單而且機警,看著他的時候,總是帶著三分虛偽,三分警惕,還有三分是說不出的防備。可是而今的段青茗,再望著他的時候,卻滿臉都是滄桑,仿佛隻要一眼可以看穿他的前生後世。而且,無論他在想什麽,段青茗都能一眼看穿。
段譽看到炎淩宇進來,張口欲呼,炎淩宇擺了擺手,示意段譽不要出聲。
段譽望著幾日不見,已經變了一個人一般的炎淩宇,想說什麽,卻最終住了口,然後,他轉過身來,最終抿了抿唇,然後,無聲無息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