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知道兒子的性子,這瞞著他根本不行,可若是說了實話,則更加不行。誰知道這位少爺到時又會玩出什麽幺蛾子出來?
張夫人想了又想,終於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她哄騙兒子說,今日要和一個世妹家裏的人一起來吃飯,讓兒子敷衍一番。盡量不要失了氣度,不要失了禮節。而張掖,並非真的不想失了禮節,不想失了氣度,隻不過,他的心早就跑到了外麵,跑到了別的地方去了。
到了天府酒樓,首先網頁的是張夙和薛勇強。兩個人寒喧了一幾句,便撇開張夫人,到一邊聊天去了。
要知道,張夙和薛勇強都是同翰為官的同僚,平日裏,雖然不見十分的親厚,可這見了麵的話,還是有幾句話說的。所以,男人們這一見麵的,自然要寒喧兩句,而張夫人則帶著張掖去見薛凝蘭和薛夫人。
薛夫人和薛凝蘭正坐在屋子裏喝茶,忽然聽到門口的丫頭稟報,然後,就看到張夫人帶著一個少年款款而來。
薛夫人一見,立馬上前兩步,一把拉住了張夫人的手,激動地說道:“雲語,好久不見。”
張夫人望著薛夫人,也是一臉的欣喜,她上下打量著薛夫人,由衷說道:“是啊,玉真,真的好久不見了……可是,你還是沒有怎麽變的樣子……近年來,你過得還好麽?”
兩個人叫的,都是對方的閨名,那是少年是常有的稱呼,而今聽來,都已經為人母的兩人,頓時恍若隔世。
張夫人和薛夫人原是少年舊識,也曾一起聽風把酒,此時一見,自然很多話要講。兩個人手拉手的走到桌前坐下,開始互相問起對方的近況來。這但凡出了嫁的女人家們聊天,說來說去的,不外乎就是家長裏短,丈夫、兒女、公婆。或者是陣年趣事,三大姑六大姨的,說穿了,女人的眼界就是這些,女人的世界也就這麽大,所以,她們說來說去的,都是圍繞著自己的生活來說的。
薛夫人這一坐下來,先是一拉自己的三個孩子,給張夫人見禮。
薛子軒和薛寧軒早知道是怎麽回事,此時,兩人走到張夫人的麵前,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張夫人。”問了個好,便退下了。
輪到薛凝蘭了,她走到張夫人的麵前,先是款款見了個禮,然後想借機退下。可是,張夫人一看薛凝蘭,眼珠子都要出來了。她一把拉住薛凝蘭的手,不住地誇,不住地上下打量:“喲,好標誌的姑娘啊,”
薛凝蘭感覺到張夫人異樣的眼神,不覺臉一紅,就要掙脫。薛夫人笑道:“你伯母膝下隻得兩位公子,所以看到你個野丫頭就當成了寶,你可別會錯意了。”
薛凝蘭聽了,不由地咬著下唇,跺腳道:“母親這是取笑女兒呢。”
張夫人見了,笑道:“是啊,我沒有你母親的福氣好,所以,沒有女兒,可是,我一見凝蘭就覺得親切得很,凝蘭啊,你以後得去我那裏多走動走動啊,讓我也過一把女兒的癮啊。”
薛夫人將眼神移到了張夫人身側的張掖身上,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張家小少爺了吧?”
張夫人連忙拉出張掖,笑道:“這是犬子掖兒,排行第二的。大兒已經早年完婚,都育有一兒一女了,偏偏掖兒生性貪玩,到現在還沒有尋到合意的姑娘。”
張掖上前一步,朝薛夫人施禮道:“侄兒張掖,見過薛伯母。”
彼此都是見過世麵的人,所以,張掖的這個禮節可以說是周周正正,完完全全。薛夫人見了,更加喜上眉梢地說道:“喲,好標誌的公子喲,比之我那兩個調皮猴兒,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了。”
張夫人看了薛子軒和薛寧軒一眼,笑道:“玉真你這樣說,是想讓我羞愧麽?你的兩位公子,這年紀輕輕的,已經是三皇子的伴讀了,而且個個沉穩大方,我正想向你討教教兒子的好方法呢。”
薛夫人聽到別人誇自己的兒子,心裏更加開心,於是,就又將話題扯開。而且,這話題刻意的都落在張掖的身上,比如說學問,比如說平日裏的生活習慣等等。
張掖的心裏,其實早就不耐煩了,可是,看在張夫人答應了他的份上,還是周周正正在答著薛夫人的話,並未表現出什麽不滿的地方。
這邊,張夫人也拉著凝蘭,問了個一五三七。而張夫人問薛凝蘭的,則是她平日裏看什麽書啊,平日裏的刺繡活兒等等啊。
張夫人為人老練,又善於察顏觀色,薛凝蘭雖然覺得局促,可是,卻也和張夫人相談甚歡。
薛子軒和薛寧軒早老老實實地站在薛夫人的身邊,冷眼旁觀著母親一臉讚賞地對著張掖的樣子,私下裏,不時交換一個陰鬱十分的表情。
這聊到差不多的時候,張夙和薛勇強都出現了。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拉著對方的公子問了一番,然後,開始分賓主坐下。
張掖得了張夫人的應承,這一直以來,表現得還算正常,可是,這一坐下吃飯,他似乎坐不下了。於是,他向張夫人告了個罪,然後,就出去了。
張夫人看著兒子出去,也不在意,隻是繼續和薛夫人說著話。張夙和薛勇強則開始討論起朝堂和同僚之間的事情,唯有薛子軒和薛寧軒,看到張掖出門,他們兩人,便也拖辭出去了。
薛寧軒的心裏十分的鬱悶,是以,他才剛剛走出門口,就朝薛子軒抱怨道:“哥,我看那張掖的樣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看就是個病懨懨的主兒,可偏偏母親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為什麽嘛。”
薛子軒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二弟,這個你就不明白了,因為張府之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若妻不死,男子不得納妾,再加上那個張掖又善於演戲,所以,便騙過母親了。”
薛夫人一生要強,可是,就因為薛勇強妾室眾多,所以,她才明裏暗裏的受了不少的窩囊氣,所以,對於納妾一道,可以說是深惡痛絕。而今,聽到張府其中的這一第“妻在堂,有子絕不納妾”的那一條,心裏就動了。所以,這也是為什麽,薛夫人一看到張掖,就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
薛子軒年紀大些,又是長子,所以,更加明白薛夫人的良苦用心——薛凝蘭性子直爽自小就得到了比較好的教養,這樣的女孩兒,若是在妾室之中的話,一定會非常吃虧的。所以,薛夫人的心裏,其實是憋足了一股勁兒,要幫女兒找一個不納妾室的人家。
薛寧軒年紀還小,想的自然也少,聞言,他並未深想,隻是忿忿地說道:“什麽叫不得納妾……怕在那個張掖的心裏,這成親都不想成的吧?最好守著那個男倌兒過上一生。”
薛子軒聽了,連忙叱道:“二弟不得亂說,父母親在此,若是被他們聽到了,可不得了了。”
要知道,薛夫人對張掖的印象極好,若是此時聽到了,一定以為這二人在抵毀張掖呢。
二人轉過後院,來到一處竹子旁坐下,兩兄弟麵麵相覷,都開始為薛凝蘭的前途擔心。
正在這時,忽然,旁邊傳來一個男子的哭泣聲音:“你騙我……我天天都在想你、等你,可你倒好,今天都來相親了,這離成親之期還遠麽?反正,你就是騙我的,我不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