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和禿子猜不透段譽在想什麽。他們更不知道,段譽的言行,代表了什麽。他們想逃,可是,段譽方才露的一手,已經嚇破了三哥的膽,他們哪裏還敢逃呢?
可是,若不逃,誰又知道,段譽接下來,又要用什麽可怕的手段來對付他們呢?
三哥和禿子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眸子裏,都流露出驚恐至極的光芒——看來,這一次,他們真的是在老虎的頭上拔了毛了,這一次,他們真的,惹到了不應該惹的人了。
段譽自己找了個草堆坐下來,望著驚恐的三哥和禿子,淡漠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一抹詭異至極的笑來。
明亮的燈光,照著段譽的側臉,照著他那張混合著純真和邪惡的笑臉,令三哥和禿子,不由地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此時,在他們的眼裏,眼前這個不過幾歲大的孩子,卻有著天使和魔鬼的混合的善良和恐怖,令三哥和禿子這兩個向來為惡的人,感覺到了由衷的恐懼。
段正微微地笑了一下,他撫著自己柔嫩的小小手腕,忽然定定地開口說道:“你叫三……什麽?”
那個人,一直被禿子叫三哥,可是,他又有什麽資格讓段譽叫他三哥呢?所以,段譽問的,就是這個三哥的別稱。
三哥一聽段譽的話,連忙開口說道:“回大公子的話……小的叫三賴子……”
這個三賴子,可以算是本地地痞流氓中的一個小小的混子,因為他從小就在街上混,所以,這些人,就給了他一個三賴子的稱號,而現在,三賴子又帶了個小弟,也就是禿子,這禿子跟著三賴子混,就依街上的規矩,就叫三賴子一聲“三哥”,表示尊重和服小的意思。
所以,這一進門來,段譽就隻聽到“三哥”和“禿子”這兩個稱呼,並不知道,這個三賴子,的原先的別名。
段譽聽了三賴子的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一個賴子,一個禿子,這兩個人,倒真是絕配了。
聽到段譽笑,三賴子和禿子苦巴著臉,隻好陪上了笑臉。說實話,這個段譽究竟想拿這兩個人做什麽,他們可真是沒底啊,所以,現在隻好陪著小心,生怕得罪了段譽這位瘟神小爺。
段譽指著三賴子笑道:“三賴子……哈哈,你的名字,是你爹給起的麽?”
三賴子一聽段譽的話,立時苦了臉,他耷拉著腦袋瓜子,雖然不明白段譽為何如此問,可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小的在家裏排行第三,兩個哥哥都在十年前的大雪災裏活活餓死了,小的娘就給小的起名叫三賴子,意思是好養活。”
三賴子的娘,原本隻想著好養活這個兒子,所以起名叫他三賴子。可是,三賴子的娘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兒子長大以後,還真的應了景了,真的是個名符其實的賴子了。
禿看了三賴子一眼,沒有說話。
他們都是窮人家的孩子,自小的記憶裏,除了饑餓還是饑餓。長大了以後,被逼無奈的,走上了這些歪路。因為歪路太長,比之人的一生,更加漫長,所以,他們走上了這條不歸路之後,就越陷越深,再也無法自拔了。
段譽聽了三賴子的話,臉上的笑,忽然凝住了。
說實話,他的前生,也是因為家裏貧窮,所以一路乞討,最後,被人看上之後,就賣給了他們的老大,然後,終其一生,都在血腥裏打滾,直到生命的終結的那一天。
看來,無論什麽年代,總有一些人,因為出身的特殊,所以,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而隻能在生存的漩渦之中,隨波逐流。
不同的時代,卻有著幾乎是相同的遭遇,那樣可以看到盡頭的人生,在一霎那之間,刺痛了段譽早已麻木的心,他望著眼前的三賴子和禿子,忽然覺得,再也笑不出來了。
段譽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平穩了一下呼吸,這才望著三賴子,極具威嚴地說道:“三賴子,你可知道,小爺我這是在救你們的命……”
三賴子聽了段譽的話,不由地全身一震,他回過頭來,和禿子對望了一眼,然後,朝段譽俯下首去,磕頭道:“小爺救了小的們的命,小的們是知道的……若是小的們動了小爺您的話,真被人抓到了,可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啊……”
綁架將軍府的嫡公子,相信隻是這一條罪過,就可以令三賴子和禿子死上幾百次的啊,所以,這兩人一聽段譽的話,立時就想到了這一點上。他們以為,段譽所指的,就是這些,他們以為,段譽是在幫他們懸崖勒馬,不讓他們萬劫不複。
三賴子和禿子的身上,都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們低下頭去,朝著段譽,不停地磕頭。
段譽忽然冷笑起來:“那個來找你們的人,並沒有告訴你們,我的身份是不是?那個人,隻是讓你們將我帶到城外的破廟,然後,交給一個他說好的人,就完成了你們的差事,就可以領到二百兩銀子是不是?”
三賴子對於段譽的洞察一切,有些驚奇,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說道:“小爺料事如神……那個來找我們的人說了,隻要我們將小爺帶到城外的破廟裏,交給那個前來接應的人,就可以拿到銀子,就萬事大吉了……可是,可是……”
三賴子感覺到段譽冷酷如冰雪一樣的眼神,他的話,頓時結巴起來,他訥訥地說道:“可是,他並沒有告訴我們,要劫持的人,就是段大公子您啊……若知道是您的話,就是他冷借一個膽子給小的們,小的們也不敢在老虎頭上拔毛啊……”
三賴子說的,倒是實話。
雖然,對方許諾的銀子非常的豐厚,可是,他們卻還得想著,拿到了銀子,有沒有命花的事實。畢竟,三賴子和禿子,都是京城人士,一句話說白了,他們還要在這京城裏混日子過呢。若是得罪了有權有勢的人的話,他們還怎麽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混呢?所以,即便身為混混,三賴子還是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的。
要知道,你讓三賴子做些壞事,騙些小財,他是非常的樂意的,可是,你讓他劫持將軍府的公子,他還真怕,他沒命看到明天的太陽的呢!
段譽聽了三賴子的話,頓時冷笑起來。他一邊冷笑,一邊問道:“在你心裏,原來指的就是這些?”
三賴子和禿子聽了,不明白段譽話裏所指,可是,他們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而且,三賴子的心裏也還不明白了,難道說,段譽所說的救他們的命,不單單是指這些,而是還有別的麽?
段譽對這兩個蠢得不可救藥的混混們,表示了最高級別的鄙視。他看到這二人簡單的小腦袋瓜子,的確想不到那麽多了,這才陰陰地笑了一下,“好心”地提醒三賴子道:“難道說,你們真的沒有想過麽……你們兩個抓了我出來,一定會有別的人看到了,你們將我送到破廟之後,那個接應你們的人,卻是除了你們兩人,再沒有別的人看到的,所以……”
段譽的話,故意說得很慢,故意的,也給三賴子更多的思考的時候,他在等著這個笨笨的三賴子將事情想清楚,若是他說到這個份上,這三賴子和禿子還沒有想出這些厲害關係的話,那麽,就隻能說,這個三賴子,還真的是蠢到無可救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