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年嚇了一個哆嗦。
登上海灘的一千多日軍,被蔡挺幹的艦炮打死了三百人,剩下的七百日軍,冒死衝破了艦炮封鎖區,衝到了炮台下,正在沿著山坡向上猛衝。
三千渡海而來的日軍海軍陸戰隊,隻剩下了這七百人,然而,這七百人卻是打瘋了的死士!他們完全不顧頭頂上的炮彈,不管同伴的死傷,隻顧向前猛衝,原因很簡單,如果他們不能衝上炮台,那就是等死!
炮台上,加上劉永福和盛大年,也隻有三十人。無論如何也頂不住這八百瘋狂的日軍。
而海麵上的章軍艦炮,停止了炮擊。
日軍已經衝到了炮台的胸牆下,開始徒手攀援。艦炮害怕誤傷炮台上的黑旗軍,不敢發炮。
沒有炮火襲擾,日軍更加囂張,胸牆下,大佐高橋種生高舉指揮刀大聲呼喊:“衝上去!殺光支那人,為吉野報仇!”
劉永福率領三十名黑旗軍士兵奮力抵抗,無奈日軍太多,不一會兒,日軍就像蝗蟲一般,攀援到了胸牆的半腰上。
高橋種生瞪著血紅的眼睛,望著胸牆上奮力攀援的士兵,聲色俱厲。
海軍陸戰旅是日軍的精華,是從各個師團抽調的精銳官兵組成的,這個全新的軍種成立才大半年,三千精銳,竟然一戰就隻剩下七百人了!
甲午戰爭爆發後,日軍在朝鮮和中國大陸節節勝利,終於促使大本營確立了大陸進攻戰略!這個戰略,要求日本以海軍為基本軍種,建立起擴張型海外軍事打擊力量!
海軍陸戰隊,就是大陸進攻戰略的產物!
擁有了配屬海軍陸戰隊的強大海軍,日本就可以在遙遠的海外攻城略地!
所以,當甲午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原第二師團中佐聯隊長高橋種生,被秘密招回國,大本營提升他為大佐,命令他組建訓練海軍陸戰隊,為台灣作戰做準備。
高橋種生畢業於英國皇家軍事學院,是英國遠洋戰略思想的追隨者,海軍陸戰隊的構想,就是英國人最先提出來的,而英國人的海軍陸戰隊,還僅僅處於雛形階段。
高橋種生不負眾望,用了短短半年時間,就完成了海軍陸戰旅的組建和訓練,海軍陸戰旅形成了強大的攻擊力。
日軍攻占澎湖的時候,高橋種生的部隊一戰成名,他僅僅派出了一個大隊人馬,就輕鬆攻破了澎湖清軍的防線,而他的部隊,僅僅隻有兩人受傷。
澎湖之戰太輕鬆了,海軍陸戰旅的攻擊是決定性的,但是正因為勝利來得太容易,海軍陸戰旅的戰績,被大本營忽略了。大本營想當然地認為,海軍陸戰旅輕鬆攻破澎湖防線,不是他們太強,而是清軍太弱。
這讓高橋種生很是無奈。之後的台灣作戰,日軍近衛師團在台灣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海軍陸戰旅完全成了看客。眼見台灣作戰就要結束,高橋種生再也坐不住了,跑到台北向伊東佑亨請命,希望能派他的部隊攻占台南。
那個時候,黑旗軍基本上被殲滅,台南其實就是一個熟透的果實,馬上就要掉落,伊東佑亨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於是高橋種生率領海軍陸戰旅全體出動。
原以為,這場登陸作戰,隻是擺出一個花架子,海軍陸戰旅可以大搖大擺地登上安平港,然後列隊向台南進軍。
然而,高橋種生萬萬沒想到,他的部隊還沒有登陸,就被一支從天而降的艦隊,打掉了三分之二!
那支艦隊的桅杆上,飄揚著陌生的旗幟——狼旗!
但是,高橋種生總算是認出了鎮遠艦,那是整個亞洲最大的鐵甲巡洋艦。
大清國的北洋水師向日軍開戰了!
高橋種生的海軍陸戰旅,被逼到了絕路上。
他知道,唯一的生路,就是安平炮台。
他已經發現,在遠處的海麵上,還有上百艘懸掛狼旗的艦船,那是一支至少有三萬人的大軍!
隻有攻占安平炮台,才能夠以逸待勞。近衛師團已經到達嘉義,距離台南不遠了,嘉義的黑旗軍所剩無幾。隻要能在安平炮台堅持一天,近衛師團就可以突破嘉義,直撲台南,到那時候,他再來一個中央開花,把那三萬支那狼軍,聚殲在安平炮台下!
高橋種生率領殘部,向安平炮台發起了瘋狂的進攻。
進攻極為順利,炮台上守軍的還擊稀稀拉拉,這說明,守軍力量極其薄弱,從槍聲上判斷,最多隻有五十人。
高橋種生暗暗慶幸,他雖然損失了兩千多人,但是,如果他攻占並堅守安平炮台,守住支那軍隊的登陸點,那麽,他很有可能創造聚殲三萬支那軍隊的輝煌戰績!
從來沒有一支日軍創造過這樣的戰績!
想到這裏,高橋種生一掃滿心的陰霾,精神為之一振!
他突然發現,安平大戰,是老天爺對他的眷顧!
“前進!”高橋種生揮舞戰刀,高聲呼喊!
他的呼喊聲,卻被另一種聲音淹沒了。
安平港南北兩個方向,同時響起了如潮的呐喊聲。
高橋種生身邊的少佐參謀科長一聲驚呼:“敵人!”
一排子彈飛了過來,少佐參謀頭部中彈,一頭栽倒在地,連同三個日軍士兵,同時被擊斃。
一發子彈射擊中了高橋種生的下腹部,高橋種生軟綿綿地坐在了地麵上。
四麵八方響起了密集的槍聲。爬在炮台胸牆上的日軍衝鋒隊,如同割斷的稻草,紛紛墜落。
數千身著灰色軍服的軍人,從安平港的北部和南部,咆哮著衝殺過來。
高橋種生用指揮刀支撐著身體,頑強地站立起來。
他發現,四麵八方都是身著灰布軍服的敵軍,他和他的士兵們,被敵人包圍在了安平炮台下的開闊地上,成了敵軍的活靶子。
“狡猾的支那人!”高橋種生憤怒地嚎叫著,數發子彈同時擊中了他的前胸後背。
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他看見,那些敵人的灰布軍服上,都貼著一個臂章,臂章上是一個船錨!那是海軍陸戰隊的標誌。
支那人也有海軍陸戰隊!大日本帝國的海軍陸戰隊,完敗給了支那人的海軍陸戰隊!
高橋種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身體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
天亮之前,李國革就率領章軍海軍陸戰旅,在安平港南側的祈福山登陸了。
日軍台南支隊實在是太驕狂,他們輕而易舉地泄露了自己的行動路線,連他們兵力配置也不做任何保密。本來,日軍是想大張聲勢,震懾劉永福,哪裏想到,他們的行動,傳到了章軍的耳朵裏。
羅鳴芳率部從馬尾軍港出發的時候,並不是盲目行動,他早已命吳佩孚派出一個情報小組,登上了澎湖,把日軍的行動摸得一清二楚。
鑒於日軍台南支隊要在安平港登陸,羅鳴芳決定,在安平港聚殲這夥日軍。
李國革的海軍陸戰旅打頭陣,乘坐快船提前行動,連夜向安平港進發,在天亮之前,搶先一步登陸,在港口南北方向的山包上,埋伏了下來。
那個時候,炮台上的劉永福還在睡大覺,對於章軍的到來,毫無覺察,更不要說是日本人了。
而蔡挺幹則是率艦隊埋伏在了安平港東麵的海域上,等待日本登陸艦隊。
當日軍的登陸艦隊被蔡挺幹肅清後。李國革向安平港內的日軍發起了突然襲擊。
四千海軍陸戰旅官兵,向七百日軍發起了摧枯拉朽地進攻。
這一仗打得毫無懸念。前後半個小時,日軍遭到毀滅性打擊。
七百人,絕大多數被當場擊斃,四十三人被俘。
李國革忠實地執行了周憲章的命令,給予俘虜人道主義待遇。這是清日戰爭爆發以來,中國軍隊首次俘獲日軍。
李國革肅清了殘敵後,登上了安平炮台。
炮台上,劉永福正在和盛大年舉杯相慶,兩個人又是哭又是笑,鬧得不成樣子,忽見李國革前來,盛大年慌忙端起茶杯,送到李國革麵前:“恭喜李旅長得首功!”
劉永福問道:“來將何人。”
李國革舉手敬禮:“章軍海軍陸戰旅旅長李國革!”
“旅長,是個什麽前程?”劉永福問道。
盛大年慌忙說道:“李旅長是大清國的三品參將。”
“三品參將,見了本帥應該下跪!”劉永福身上有著二品總兵的頭銜。
李國革昂首說道:“大清國的功名老子早就不要了,老子現在就是章軍的旅長!”
“在你們章軍隊伍裏,旅長算幾品?”劉永福一臉的懵懂。
“這個……”盛大年想了一會兒:“這麽說吧,李旅長手下有四千人,劉大帥你手裏,滿打滿算也就是三十個人,呐,如此看來,李旅長的品級,應該比你高!”
劉永福也是個實誠人,見盛大年如此說法,慌忙就要給李國革下拜,李國革一把拽住劉永福:“劉大帥,你是台灣民主國的臨時總統,我一個小旅長哪裏敢受你這一拜,你這是要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