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是虎,章軍是狼!驅逐了虎,迎來了狼!
弱小的鄒族,經不起任何一次決策失誤!一個小小的失誤,那就是滅族之災!
在沒有搞清楚章軍的底細之前,梅裏溪不敢做出任何決定。
所以,梅裏溪命令族人,把守住葫蘆口,阻止章軍上山。
然後,她扮作一個女兵,混在丹采的隊伍中,打算就近觀察章軍,她要搞清楚,章軍究竟是敵是友!
在崖頂上,梅裏溪見到了葫蘆口外的章軍特戰隊。她感到了深深的沮喪,那支部隊人數不多,隻有兩百多人,但是,那支部隊紀律嚴明,裝備精良,進退有度,梅裏溪感覺得到,那是一支無堅不摧的精兵!
即便是憑借葫蘆口天險,鄒族勇士也無法阻擋這支軍隊!
然而,章軍並沒有發起強攻,相反,他們的統帥周憲章,竟然答應,赤手空拳前往白鹿寨,朝賀粟祭大典。
周憲章的這一舉動,讓梅裏溪感覺到了章軍的友善。
但是,梅裏溪仍然不敢大意。在前往白鹿寨的路上,梅裏溪故意走在周憲章的身邊,她要近距離觀察一下這個傳說中的男人!
出乎梅裏溪的意料。原以為,這個傳說中叱吒風雲的章軍統帥,是一個相貌粗俗五大三粗的莽漢,哪裏想到,這個周憲章的身上,卻是透著一股儒雅之氣,言談舉止之間,不像是個武將,倒像是個秀才。
更讓梅裏溪吃驚的是,在白鹿寨,當卡那富人的孩童們圍著周憲章調皮搗蛋的時候,這個讓日本人談虎色變的男人,眼睛裏竟然流露出孩童一般的天真。
梅裏溪這讓梅裏溪大惑不解——這樣的男人,怎麽能上陣殺敵!
然而,周憲章一眼看穿了她的魚鱗陣,梅裏溪算是徹底服氣了!
這個男人久經戰陣,是個行家。難怪日本人會敗在他的手裏!
然而,正因為如此,梅裏溪對周憲章更不敢掉以輕心,從葫蘆口到白鹿寨,這一路上,周憲章讓她強烈地感覺到,這個貌似文弱的男人,骨子裏硬的出奇!
如果,他是朋友,你將是阿裏山鄒族人的福音。如果,他是敵人,那將給鄒族人帶來滅族之災!
回到府邸後,梅裏溪猶豫不決,久久難以決斷,究竟是接納章軍,還是拒絕章軍!
這個決定,將決定數萬鄒族人的身家性命!這是一個重如泰山的決定,梅裏溪覺得自己快要被壓垮了!
然而,現在,當他聽到了周憲章的死訊,梅裏溪突然明白過來,章軍是友,絕不是敵!
如果周憲章心存惡意,他根本就用不著與白鹿寨套近乎,以他的軍事才能,和他手下如狼似虎的章軍,拿下一個白鹿寨,輕而易舉!
周憲章是真心要和白鹿寨交朋友!
然而,一切都晚了!
她錯過了拯救鄒族人的最後機會!
這是她這輩子犯下的最為嚴重的錯誤!
這個錯誤,隻能用她自己的性命來補救了!
“丹采,都準備好了嗎?”梅裏溪問道。
“大酋長,都準備好了!”丹采說道,眼眶一紅,流下了淚水:“大酋長,非要這樣嗎?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梅裏溪點點頭:“出府門的時候,你和你的女兵們,跟著伏生的轎子,記住,一定要把他平平安安地送到粟祭大典上!”
“大酋長!讓女兵們跟著伏生,我和你在一起!大酋長,丹采求你了!”丹采語帶哽咽。
“不行!”梅裏溪斷然喝道:“你跟著我,會讓河野龍橋生疑!”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丹采,我把鄒族人的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梅裏溪緩緩說道:“記住,我死後,你和伏生,把我的人頭交給章軍,就說,我梅裏溪為周憲章抵命!”
“大酋長,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隻有這樣,才能阻止章軍血洗白鹿寨!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伏生成為大酋長!”梅裏溪淡淡說道:“丹采,你去外麵等著,我要更衣!”
“大酋長!”丹采泣不成聲。
“去吧!”梅裏溪頭也不回,去了自己的臥室。
……
三更天,夜色正濃。
白鹿寨的穀場上,燃氣熊熊篝火,卡那富人和遠近部落的朝賀者們,圍著篝火歌唱舞蹈,歡快的歌聲,在夜晚的山林中飄蕩縈繞,玉山黑漆漆的巨大剪影,如同一個沉默的老人,默默地看著山腳下,那些歡快淳樸的阿裏山子民。
白鹿寨所有的卡那富人都來到了穀場上,等候大酋長的到來。他們都知道,今天晚上,他們將要迎來新的大酋長,但是,他們並不知道,隨著新酋長到來的,還有一場血雨腥風。
鄒族人太過淳樸,他們不了解外麵的世界,不知道山外正在發生的那一場如火如荼的乙未戰爭,在他們看來,那場戰爭是漢人與日本人之間的事,與他們的阿裏山沒有什麽幹係。
然而,戰爭不會讓任何人置身事外,戰火很快就會燒到鄒族人的世外桃源。就在今天晚上,戰爭序幕已經拉開了——鄒族人的大祭司阿巴尼,已經為這場戰爭付出了生命代價!
篝火越燒越旺,歌聲越唱越響,豐收的舞蹈越來越激昂!
卡那富人剛剛迎來了一個豐收的秋季,他們在用自己的歌舞,向穀神祈求一個偉大的新酋長,帶領他們,迎來下一個豐收。
穀場北麵,是一座高台,高台上張燈結彩,恭奉著穀神的神位。按照規矩,梅裏溪大酋長將代表鄒族人,在高台上向穀神獻祭,然後,宣布新的大酋長。
現在,梅裏溪還沒有到,高台上除了穀神的神位,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大少爺阿南,另一個,是日本人河野龍橋。
全副武裝的護商團團丁把守在高台下。往年,都是卡那富勇士擔任高台衛士,而今年,白鹿寨有了護商團,他們的武器更加精良,訓練更加有素,所以,大少爺阿南要求用團丁取代勇士,理由是,這樣更顯得莊重。
很多人對此表示異議,團丁們手持火器,那是對神靈的不敬!但是,阿南驕橫跋扈,根本不聽別人的,讓團丁們強行包圍了高台,眾人心中不服,卻也隻能忍氣吞聲。
更讓鄒族人不滿的是,那座高台,是神靈禁地,按規矩,隻有鄒族人的高級首領才能登台。外族人不能站在台上,那是對神靈的冒犯!而現在,日本人河野龍橋竟然大刺刺坐在了高台上,儼然是鄒族人的首領!
當河野龍橋走上高台的時候,曾經引發了一陣騷亂,一些老人來到高台下,要求河野龍橋下來。但團丁們揮舞刀槍,喝令老人們後退。
在團丁們的威脅下,老人們退了下來。他們並不是怕團丁的刀槍,他們是怕釀成衝突,血光冒犯了穀神。
為了族人來年的平安,他們忍了。
他們相信,等大酋長梅裏溪到了,會給他們一個公道!
坐在高台上的阿南,起身向著身邊的河野龍橋鞠躬說道:“河野先生,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粟祭大典是鄒族人最高規格的典禮,阿南竟然要向一個日本人請示!阿南的卑躬屈膝,讓台下的鄒族人又是一陣騷動。團丁們舉起刀槍,大聲嗬斥。
“梅裏溪沒到,阿巴尼又讓你給殺了,你恐怕唱不了這台獨角戲!”河野龍橋坐在椅子上,態度倨傲地說道。
“這都三更天了,我擔心,她是不是耍什麽花招?要是伏生來了,就麻煩了!”
“放心吧,伏生永遠也來不了了!我的部下都是大日本帝國軍隊的精華,他們早已搞清楚了伏生的行進路線,絕不會把事情辦砸的!”河野龍橋說道。
“河野先生,我怕夜長夢多,章軍就在葫蘆口外……”
“我們的軍隊也快到了!”河野龍橋粗暴地打斷了阿南的話:“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好好想一想,如何與日本軍隊合作,打仗需要糧食和藥品,從明天開始,你必須要征集兩千人十天的軍糧,這件事,是你擔任大酋長後的第一件大事,辦好了,日本帝國會給你授勳,辦不好,你這個大酋長,就不要當了!”
“是,是,請河野先生放心,我已經布置下去了,從明天開始,阿裏山地區的鄒族人,每家捐獻一百斤稻米,五十斤蔬菜,以及二十斤醃肉……”
“一百斤稻米?”河野龍橋喝道:“太少了!你們不是豐收了嗎?在日本,平常年份,每畝地可以產出四百斤稻米,豐收年可以產出五百斤!”
“河野先生,阿裏山土地貧瘠,一畝地隻能產出兩百斤稻米……”
“那是你們的懶惰!”河野龍橋喝道:“每家必須上繳四百斤稻米,這是大日本軍隊的最低要求!阿南先生,請不要和我討價還價,你我不是生意人的關係!明白嗎?”
上繳四百斤稻米,意味著鄒族人一年的辛勞化為烏有。鄒族人將沒有糧食過冬,很多人會餓死。
“是,是!”阿南點頭應承了下來。
台下的人群,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