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破天回頭望去,折翼天使的菜鳥們大多傷痕累累,雖然血族留下清場的戰士隻剩四個,但戰況仍是一麵倒的危局。同伴中已有一個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包括他自己在內,已經全部用過興奮劑,看眼前情況,隻剩他還有一絲戰力,其他折翼天使菜鳥甚至連突圍都有困難。
魏破天握緊拳頭,發出一聲受傷野獸般的咆哮,衝過去和同伴把還在圍攻他們的血族戰士逼退,然後一把扛起那昏迷不醒的菜鳥,大步向遠征軍營地奔去。所有折翼天使的菜鳥都神色複雜地看了千夜一眼,然後緊跟著魏破天逃離戰場。
吸引了大半血族戰士的千夜一改先前以傷換命的硬撼風格,不斷移動換位,憑著靈活的身法和速度極為驚險地避過數次堵截。幾個來回間,雙方竟然連一記都不曾接戰。直到一名血族戰士實在按捺不住毫無技巧地撞向千夜,沉悶響聲中,血族戰士退了幾步,千夜卻倒飛出去。
然而血族戰士們立刻發現不對,千夜飛出去的落點,竟然不偏不倚地滾進了一條小巷,被愚弄的戰士們發出怒吼,如狼群一般紛紛追進幽黑的街道。
血騎士也獰笑著起步,剛要衝刺,忽然一陣眩暈,差點摔倒在地。他大吃一驚,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的傷口中流出的全是充滿腐臭氣息的黑血!
血騎士頓時失色,拚命運轉鮮血之力,勉強才把傷口裏麵的血毒壓住,讓它暫時不至於惡化。可是他已經不敢再在這裏耽誤,必須立刻回去治療。
那個人類受傷不輕,後來甚至不敢正麵交戰,在他身後還追著十名血族戰士,血騎士覺得這個中途殺出來攪局的家夥無論如何也跑不掉,於是恨恨地瞪了一眼巷道後,便轉身而去,迅速在夜幕中消失。
千夜急促地喘息著,身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痛著,身體裏麵更是不斷有陣陣空虛感覺傳來。他心中有一張地圖,選擇的決戰之地就在前麵不遠處,但是此刻無論血氣還是原力,已經在短暫的激戰中幾乎消耗得差不多了。
千夜一個跨步騰躍,在空中側身,用‘屠夫’打出第二發跑動射擊。尾隨其後的血族戰士步伐稍緩,但是他知道對方肯定會被愈加激怒,而緊追不舍。這也是他的目的,牢牢拖住這些血族,魏破天他們就會有足夠時間逃到遠征軍總部,說不定還來得及找到援軍,及時趕回來。
想到這裏,千夜心中卻是苦笑。及時的援軍?這根本就是妄想。
麵前出現一座高聳入雲的塔,通體由無數大小不等長短不一的深灰色金屬管焊接而成,每隔數米就能看到一組占據了整個平麵的齒輪,每個都有成年人身高,精密楔合,最細部分的軸承也粗如象腿。這是被稱為‘誇父之臂’的超大型蒸汽機械,暗血城的城牆建設就啟用過它。現在這個龐然大物已沉睡多年,許多地方都布滿了斑斑鏽跡。
這裏就是千夜選擇的決戰場所,地形足夠複雜,能最大程度幹擾追殺者的合圍之勢。但是千夜也清楚地知道,就算他能再拚掉幾個血族戰士,也絕對撐不到魏破天趕回來了。
當鷹擊轟鳴的時候,千夜其實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出手,為什麽會為了魏破天,以及一些根本都不認識的折翼天使菜鳥把自己置入死地。
也許是受了白龍甲的影響,也許是紅蠍隊長的身影還在心中。站在與黑暗種族決戰的大戰場上,許多想法好象就會不知不覺地改變。
千夜原本十分討厭白龍甲,那人傲慢無禮,眼睛裏就隻有出身和天賦。總而言之,世家子弟該有的缺點在白龍甲身上都成倍地放大了。除了實力強橫,白龍甲幾乎讓人找不出一個喜歡他的理由。
千夜至今還忘不了白龍甲親筆寫在他檔案上的那句評語:垃圾場出來的,隻有垃圾。
然而,白龍甲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卻不妨礙他為了讓折翼天使的菜鳥逃跑,隻身攔住了兩名同階的強橫對手,屹立長街,死戰不退。僅僅這樣一個背影,就足以讓千夜忘記過去所有的不快。
在千夜眼中,魏破天和其它的年輕人,此刻還都是菜鳥。現在的菜鳥,也許就是將來帝國軍方的脊梁!既然他們是菜鳥,那麽千夜這個老兵自然要為他們擋住敵人,就象當年紅蠍隊長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推得黑潮也為之後退。
在鷹擊轟鳴時,千夜忘記了自己已經不再是帝國的軍人,也忘記了若還是在帝國軍中,那他實際上也還是一隻菜鳥。
千夜已經衝到塔底,蹲身一躍,跳上青石基座。然後抓住一根橫條,騰身而起,如此幾個起落,就攀到了第一層平台上。他背部頂住一個巨大的齒輪,低頭檢查手中的‘屠夫’,裏麵還有最後一顆實體彈。腳下街巷中,血族戰士們正在加速衝來。
忽然千夜心有所感,立刻從原地跳開,半掩到一個金屬盤後,這才抬頭向上望去。
在上一層轉角平台上,正站著一個高瘦的身影,手長腳長,讓人看過就難以忘記。
千夜還記得這個人,那晚曾與他擦身而過,也看到了他和狼人大漢那場短暫且激烈的戰鬥。這是一個六級的強者,而且千夜在他身上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道。那雙淡色的雙眼,總讓人想起許多兼具力量與狡猾的凶獸。
無論麵對黑暗種族還是凶獸,千夜都很有信心。惟獨眼前這樣的人,卻讓千夜無比的警惕。人類最危險的敵人,其實還是人類自己。
“你叫千夜吧。”那人問道。
千夜的心微微一沉,說:“是我。”
“我叫餘仁彥,專門為了黑流城那件事情而來。”
千夜微微一怔,隨即靜下心來,放緩呼吸,把自己傷疲的身體盡量調整到最佳戰鬥狀態。雖然在餘仁彥麵前,他各方麵都會被壓製,但坐以待斃不是他的風格。
餘仁彥袖中滑出一柄短刃,落入左掌。而右手則從腰間拔出一把雙管的老式原力手槍。他扳動一個機關,槍管下彈出一截刀鋒。
千夜的心又向下一沉。隻看武器,這人的戰鬥風格和他類似,這樣的敵人最是難纏。何況千夜身後還有許多血族戰士正在緊追不舍。
幽暗的巷道口,衝出一名血族戰士。他看到了千夜,獰笑著全速衝刺,一個飛躍站上了青石基座,他正準備繼續攀登,卻忽然感覺到氣氛不對,隨即就察覺了餘仁彥的存在。餘仁彥不刻意掩飾時,身上那種食腐生物的氣息就會異常濃鬱。這種氣息,就是凶厲的血族也會凜然生懼。那是一頭猛獸遇上另一頭凶獸的感覺。
血族戰士一個接一個地出現,緩緩逼近。
餘仁彥沒有等千夜再說話,而是身體一側,讓開了向上的通路,對千夜說:“本來我應該立刻殺了你,但是現在這裏既然有這麽多黑血雜種,那麽順序就得改一改了。我準備先解決這些吸血僵屍,然後再收拾你!上來吧,我們到最頂層去解決他們,你三個,我七個。”
千夜雙眼微眯,點頭說:“很公平!”隨即躍起,幾個起落從餘仁彥身邊閃過,直衝塔頂。
餘仁彥則和血族戰士對峙著,一邊緩緩退後,直到退上頂層天台。
當血族戰士衝上天台時,激戰隨即爆發!
千夜揮動手斧,如雨絲般密集斬落,絲毫不做自身防護,刹那間就將三名血族戰士肢解。當他轉頭望向另一側時,恰好看到餘仁彥正按住最後一名血族戰士,揮刀割開了對方的喉嚨。
這個餘仁彥果然是高手,斬殺七名血族戰士,居然不比千夜慢多少。這可不僅僅是因為等級上的差異,即便在格鬥技藝上,餘仁彥也不比出自黃泉和紅蠍的千夜弱多少。
千夜半靠在一個金屬箱壁上,要很努力才能保持站立。他身內身外都如燃著火一樣,血氣和原力都已經徹底枯竭。剛才短暫的戰鬥又添十餘處傷口,稍動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好像要扼住呼吸。左手已經完全失去知覺,他甚至不知道那條手臂是否還在原地。
餘仁彥身上也有傷,不過傷口並不多,也不深,隻是些皮肉小傷。
“現在該我們了。”千夜說。
他已經握不住手斧,右手抓著一把從血族戰士那裏奪來的短刀。
餘仁彥上下打量了千夜一番,說:“齊嶽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千夜正要承認,但是餘仁彥卻對他擺了擺手,阻止他說下去。
“不,你什麽都不要說。一旦說出來,我反而不好辦了。雖然我很討厭軍部的作風,但是我畢竟還算是個軍人。”
餘仁彥收起了武器,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口,說:“我看到了你剛剛的那場戰鬥......反正現在我也受了傷,已經殺不了你,這次就先算了。不過,下回如果再碰到,我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所以,記住我的樣子,然後祈禱吧,小家夥,別再讓我找到你!”
說完餘仁彥就向天台的邊緣走去。和千夜擦身而過時,他忽然說了一句:“這些家夥的血還是熱的,要趁熱喝,否則你活不過這個晚上。”
千夜驀然睜大眼睛和餘仁彥對視,隨即冷靜,知道自己重傷後,鮮血之力的氣息已經無法掩蓋。
後者看到千夜眼中的固執光芒,尚未平複的豎瞳突然黑白交替翻動了兩次,露出一絲了然卻充滿譏誚的表情,“堅守不是壞事,有時候卻不合時宜。”
千夜此時眼前一片紅霧,視線開始模糊。他還在思索餘仁彥的話,突然聽到強勁風聲襲來,但已經沒有絲毫力氣閃避,被迎麵撞來的重物帶翻在地。千夜感到微熱的水滴澆了一頭一臉,隨即甘美的能量氣息密如絲網般籠罩住了他。
餘仁彥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當年在戰場上,為了活下去多殺幾個狼人,我連戰友的屍體都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