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奇用力的點著頭,小胸膛挺得直直的,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夏半黎也是同樣表情,清脆的說道:
“是祖父!”
趙東泰拉著昭奇的小手,向著射箭點走去,豪氣地說,
“拿我的弓來!”
一邊的小廝忙應了一聲,向著臨近的趙東泰書房跑去。
趙東泰興致極高,又目精亮有神,下鄂飄散的胡須都是飛揚著,拉著昭奇的手,問著他的功課,昭奇抬著臉,神采飛揚,一句一句的回著,站在一邊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們的身上。
半黎扶著如意的手,站直了身軀,微笑著看著這兩祖孫的互動,手指遮在袖口下,微不可察地在如意掌中寫著字,如意低垂著頭,神色不變,恭順謙卑,心中卻是蹈天巨浪,現在終是明白了,七王爺為何會把她放在半黎身邊,不隻是要為著在這府中行事方便,更是為著看住了她,夏半黎最需要的不是保護她的人,而是一個看住她的人,這丫頭,才不過是十二的年紀,卻己是心機深重,五毒入骨,沾上一沾都要扒上一層皮。
她根本就是不怕事,隻怕別人不找她的事!
唱戲的最是懂戲,這話一點不假。
這就是一個走一步看十步,看百步的主兒。
不管如意的心中怎麽腹議著,拿弓箭的小廝己是取回來了,午膳的時辰己是到了,這全府中上得了台麵的主子,卻是沒有一個提用膳這個詞,當家老爺鎮國公都餓著肚子,練弓射箭,他們誰還敢攢越這個份例。
宮老夫人是心疼,趙元雋是心焦,溫雪心則是心怒,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遠出了她的預料,忍著心頭的怒火,心頭默默的盤算著下一步,晚然說得不錯,這個夏半黎太過蹊蹺,容後商議後再定計策,萬不能一時意氣,再給了她出風頭的機會。
圍側在一旁其他的姨娘小姐們,臉上的神情各有不同,更是各懷心思了。
趙東泰取過弓箭,站在射箭點,昭奇也是同樣的姿式站在幾步外的另一點,半黎蒼白著臉色,一步步走到趙東泰右側的射箭點,正準備拉弓,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如意卟通一聲脆倒在地,語氣堅定的說道,
“鎮國公,能否容奴婢多說一句。”
半黎臉色一沉,冷著聲音說道,
“如意!這裏是鎮國公府,不是七王爺府,哪裏有你多話的餘地,給我退下。”
趙東泰眸色一沉,夏半黎可以說這話,他卻是不能不聽她這一句,如意名義上是七王爺送給半黎的奴婢,卻也是七王爺的人,不看僧麵看佛麵,這個臉麵,他不能不給七王爺。
他沉下聲音說道:“你說吧。”
如意恭敬的跪在原地,雙手撫著沙地麵,
“如意雖是七王府出來的,但是也是半黎小姐的奴婢。小姐發話,如意不敢不從,但如意還是要為小姐說這一句,”說完,她躬躬靜靜的磕了一個頭,不卑不亢的調氣,
“奴婢明白,今日昭奇少爺受罰,總也是與七王府有關係,多少都繞不過去。奴婢即是跟了小姐,自是一心一意隻聽從於小姐。鎮國公府是三代重臣,武將世家,奴婢自請一戰,按武場比試規矩,若能饒幸得勝,還請國公爺免了少爺與小姐的罰。”
她這一番話說出來,不隻是趙東泰,連著周圍所有人,都是一驚。
她這與其說是請戰,不如說是激戰。
趙東泰若是不接受挑戰,那就真成天下人的笑柄了。
溫雪心著意的打量了如意幾眼,這個奴婢,她剛剛就注意到了,簡七王府出來,自有她不凡之處,現在朝廷的局勢,正就是敏感時期,鎮國公府所處的特殊地位,決定了與幾位皇子皇孫的關係越遠越好,七王爺借著半黎關係送這丫頭進府,正是在鎮國公府紮了一根釘子。
這層曆害正是她可以利用的。
趙東泰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審視的目光,落在如意身上,詢問道:“你會武藝?”
如意幹跪利索的搖頭,說道:“如意不會。”
趙東泰眼睛亮了亮,接著問:“那你是會射箭?刀槍?棍棒?舞劍?”
他說一樣,如意搖一次頭,誠懇的說道,“奴婢都不會。”
趙東泰臉色更深沉,手中的弓箭,板著臉色說道,
“那你要如何比試,難不成要與老夫比試針線女紅不成。”
若不是場合不合適,這一時,周圍圍著的人都要笑出聲了。
如意咬了咬唇,仍是執著的看著趙東泰,不肯退縮,
“小女在王府時,也作過劈柴燒水的丫頭,願意用斧頭一試。”
半黎皺著眉頭,“胡鬧!如意,你雖是父親大人送予我的,也該尊守著矩規行事。你若是這般無禮胡鬧,我是不敢再用你了,今日裏你就回七王爺府。”
如意低下頭,卻是不說話,隻是那挺直的脊骨,卻是在說明著她的不甘與堅持。
溫雪心遲疑著,狐疑的瞟了半黎一眼,有些拿不穩這丫頭現在的意思。
按理來說,如意是簡七王爺所贈,此時,出麵說幾句求情的話,無可厚非,趙東泰看在簡七王爺的麵上,也不會跟一個丫頭計較,可她提出一這個方法,卻是為何?
真是讓趙東泰的話所逼,不能直接求情,改而用激將?
如意是藝高人膽大,還是護主心切,舍命相捕?
今日的一出,麵上是她在布局,卻總是被半黎在牽著走,每一步受製於人,溫雪心此時己是不敢再輕易多言,靜靜的捏緊手中的絲帕,先圍觀看看再說。
趙東泰卻是哈哈大笑,眼神威嚴深邃,手中的弓箭隨手扔給一旁的小廝,“好!老夫就與你比一比棍法。沙場爭戰多年,我趙家十四路棍法所向披靡,今日倒是要看看,與你這劈柴燒火的丫頭相比,是不是要稍勝一籌。”
半黎卟嗵一聲跪倒在地,臉上帶著愧意,說道:
“半黎處事不周該當受罰,祖父,你不可與一個丫頭奴婢較真,如意膽大妄為,半黎自當帶她回去好好教導。”
趙東泰一瞪眼,嗬斥道:
“你即認我是你祖父,還要遵背我的話不成!所有人都聽好了,我意己定,這場比試誰也不誰再多說一個字,否則,就再不是我鎮國公府的人。”
眾人一驚,連著宮雲霜都是臉上一怔,她本想著多勸幾句,卻是再也不能開這個口。
半黎不敢再說,低垂著頭,默默的垂淚,眼下閃過一道精光,有趙東泰這句話在,待一會的比試,溫雪心再不會多說一句,聰明人總有聰明人的盲點,等到她看明白時,時機己失。
如意本就跪在她一側,此時,在地上跪行二步,扶著半黎的胳膊,小聲的說道:
“小姐,今日之事,如意自知竄越,等比試有結果之後,如意自甘受罰,絕於怨言。”
半黎在她攙扶下,默默站起身,長袖遮著纖白的玉手,指尖捏緊金針,輕扶過如意的胳膊,定定的看著她,
“如意,我絕不想看到祖父或是你有損傷,點到為止,你可明白我的話。”
如意點頭,低垂著頭掩住心頭的驚駭,別人看不到,她卻是明顯感覺到的,胳膊上的穴位微微的酸麻刺痛,麵上帶感激,她抬頭看著夏半黎,
“小姐放心,如意不敢傷及鎮國公,隻為著小姐,拚力一試罷了。”
趙東泰又是哈哈一笑,捋著胡須說道,
“嗬嗬,半黎丫頭,你且放心,我自不會讓你的丫頭受傷。”
事情能這樣善了最好,他本也不準備讓心尖上孫子受這麽重的責罰,孫女純善,若入府第一天連帶受罰,更是說不過去。
趙元雋本還想說些話,聽了她一句,倒是不好再多說了,女兒是真心向著自己的祖父的,隻是形勢逼至如此,確也是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或許經過這一場比試,父親的怒火一消,看在簡王爺的份上,也能就磨下驢,把今日受罰之事一筆帶過,昭奇和半黎也就不用再射這二千支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