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碸點點頭,道:“嗯,的確該如此。隻是,如今正好逢上皇祖母的熱孝之期。民間雖有熱孝期成親的說法,但咱們皇室之中,這卻是大忌。所以,朕隻能給子初先賜下王妃的身份玉蝶,並下旨昭告天下。你們的婚事,看來是要等孩子出生之後,再擇日補辦了。”
“如此已是極好,多謝皇兄成全。”
君玉宸對著君玉碸行禮,神色間仿佛兄弟之間全無之前爭奪時的嫌隙一般。君玉碸也起身笑了起來,他伸手拍了拍君玉宸的肩膀,道:“那朕就把子初交給你了,記住了,在朕的心裏,子初可比你這小子要要緊的多。你娶了她,就要對她好一輩子。否則,若叫朕哪日知道你小子又是犯渾的話,朕可不會客氣,到時候,你便是再有本事,朕也會讓你後悔莫及的。”
“是是是,皇兄,臣弟知道了,臣弟一定會好好愛護子初,永如今日一般的。”
君玉宸也是在最後一句話時,用力咬了咬字音。看著他狡黠的眼神,君玉碸哪裏會不明白他心中所想?當下隻是哈哈仰頭一笑,看他這一刻輕鬆愉快的神色,子初這才感覺到,自己從前的君玉碸,總算又回來一些了。
因宮中正在操辦太皇太後的喪事,因此兄弟兩人也不便多說。當下由君玉碸領著子初和君玉宸先去懿和宮拜見了太上皇和皇太後。納蘭太後這麽許久沒有見到兒子,雖然君玉宸也時常寫信進來,但終究不如見麵來的親切。於是見麵就迎頭抱住了君玉宸,母子兩人好一番敘舊之後,這才留意到旁邊站著的挺著個肚子的子初。
納蘭太後的臉霎時間就拉了下來,隻是礙著尚未出世的孫子的麵,不好當麵給子初難堪。君玉碸可是比任何人都熟悉納蘭太後的秉性的,他不由分說,就將自己賜婚的旨意先說了出來,並對自己父皇拱手道:“父皇,想當初皇祖母最惦記最放心不下的憾事,也就是未能見到曾孫出世。如今可好了,不但兒臣的孩兒即將出生,就連九弟也馬上就要做父王了。想來,一會兒去到皇祖母跟前上香祭拜的時候,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嗯,你說的很對。你們的皇祖母從來就最重皇室血統的開枝散葉,子初,朕以前雖然對你有些成見,覺得你不太適合做皇家兒媳婦。但如今你懷著身孕歸來,宸兒對你又是一心一意。朕這個做父皇的,也不能食古不化。這是朕和你們的母後準備好的見麵禮,這一些是給你的,這一些麽,則是給咱們即將出世的孫兒的。隻盼你以後能恪守婦道,安心為宸兒生兒育女,兩人白頭到老,恩愛不移,咱們也就十分欣慰了。”
這話說的極是討喜,加上太上皇準備的禮品,一看都足夠高大上亮瞎人的狗眼。子初便隻有躬身下來,接住侍女送上來的一張禮單,謝道:“是,父皇,母後,我替孩兒多謝你們的美意了。”
氣氛原本在此已經十分融洽,太上皇稍微問了一下兩人回來的經過,對子初這一路上的顛簸也感到有些唏噓。納蘭太後倒是一臉淡淡的,瞧不出到底是個什麽顏色,隻是後來見君玉宸和君玉碸對著丈夫說起來了香洛國的戰事時,才適時的插嘴進來說了一句:“你們爺三個談論軍國大事,咱們女人家也不好在旁邊聽著。正好我見著子初身上穿的孝裙都有些髒了,不如進去內殿再換一條。順便,也好陪我說說話。”
子初一聽這話就頭皮發麻,要知道她這個婆母,那可是出名的難纏啊!當著君玉宸的麵,她興許還不會對自己怎麽樣,但若是兩人私下獨處的話,她會對自己說什麽,那可真是很難想象的。
但看著君玉宸的樣子,似乎並不覺得會有多大問題一般。而且,畢竟自己如今懷著身孕,想來,納蘭太後就算再心狠,也不會跟自己未出世的孫子過不去吧?
懷著這樣的念頭,再加上騎虎難下,子初隻有硬著頭皮點點頭,勉強笑道:“好的,那就多謝母後了。”
當著眾人的麵,納蘭笑得可真是端莊慈愛的很,她含笑道:“傻孩子,都是一家人,這麽客氣做什麽?來,哀家來看看,哀家這小孫兒如今長得怎麽樣,你最近胃口可好?”
隨著納蘭太後往內殿走去,一路上,納蘭太後果然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大抵問了問子初孕期的反應,又問了問如今的胃口如何,總之,看上去,便如同民間一般慈愛的婆母對著已經懷孕的兒媳婦一般噓寒問暖,看的路過的宮人們都是豔羨不已。
最後,待進了她的內殿之後,她才在上首落座,繼而十分麻利的朝侍女吩咐道:“你們兩個,帶王妃下去換條孝裙。另外,哀家不是早就派人去請兩位禦醫過來了麽?怎麽還不見人?”
“回太後娘娘的話,兩位禦醫早已在偏殿候著了,隻等娘娘您傳喚這就可以上來為王妃號脈了。“
“嗯,既然如此,那還不快傳上來?”
說完,正好有侍女端著燉盅上來,躬身道:“太後娘娘,您的燕窩粥熬好了,奴婢這就伺候您吃吧!”
誰知道,這納蘭太後卻是搖頭揮揮手,一雙眼睛十分自然的就落到了子初的身上。子初起先還沒有明白過來,後來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停留在自己和那燉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的時候,這才恍然大悟過來。
這老太太!真是,也不怕閃了她的舌頭,居然要他一個孕婦端著燕窩粥來伺候她吃!真是,太令人無語了。
見子初始終站著不動,納蘭太後便又歎口氣,搖頭道:“哎,要哀家早就跟宸兒說過的,這娶妻娶賢德,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孝敬公婆,謙卑謹慎。子初你如今跟宸兒感情甚篤,想來,他也必然跟你說過這些的對不對?”
見她居然搬出了兒子來壓製自己,子初心下漸漸火起。不過須臾之間,她又想到了,對了,這裏是她的寢宮。自己若在明麵上輸了禮節給她,那就是授人以柄。將來,便是傳出去,也會讓君玉宸臉上無光。畢竟,他出身皇族,總不能明目張膽的視禮儀為無物的。
想到這裏,她眼珠子一轉,便立即含笑上前來,接過那侍女手裏的燉盅,狀似殷勤的笑道:“原來母後是想我來服侍您吃燕窩粥,您可以早說嘛,這些都是我的分內事。”
說完,她便掀開蓋子,舀起裏頭的一勺子燕窩粥,飛快的往納蘭太後的嘴裏送去。
“你這是做什麽?哎呀,好燙,燙死哀家了.......”.
納蘭太後一麵大叫著,一麵捂住嘴,一臉痛苦狀。看在子初眼底,便知道她是早就準備好收拾自己的手段而已,遂順水推舟道:“對不起母後,我真是不是有意的,母後,要不我給你打一下扇子........”。
說完,她眼明手快的從納蘭太後身後的寶座後麵抽出一柄七彩鳳尾騅出來,對著她又是一陣子猛閃。大冬天的一旁的侍女都看呆了,隻是不敢上前來勸而已。
“行了行了行了!”
納蘭太後好不容易止住子初的種種笨拙,她又氣又急,剛要發作時,眼光最後落到了子初的小腹上,這才忍氣道:“行了,哀家這會兒也不餓,這樣,你還是先進去換一下裙子,回頭哀家讓禦醫給你號一下脈。看看哀家的孫兒是否還健壯,你先下去吧!”
說完,子初就被兩個侍女帶著,進了內殿之後,果然有人捧來一條白色的孝裙。子初這回倒是乖乖的換上了,少卿,隨著侍女走出來的時候,便見納蘭太後正在跟兩個禦醫低聲密語著什麽。見她這個姿態,子初不由的心中咯噔一下,而後便生出一些不好的念想出來。
不過正所謂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子初不願意再跟納蘭太後起什麽正麵衝突,便安安靜靜的讓兩個禦醫把了脈。待禦醫告退下去之後,納蘭太後的臉色也就好看了一些,她點頭道:“嗯,禦醫說孩子一切都好,四個多月的身孕,算起來,比上官家的那丫頭懷著的,也就隻晚了兩個月而已。”
子初這是回宮之後,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起上官婉愔,她本想問問上官婉愔如今怎樣了,再一想,以納蘭太後的小心眼,她肯定不會樂意看見君玉碸的孩子健康的生下來的。未免碰一鼻子的灰,她便主動放棄了追問的想法,隻敷衍性的一笑,道:“嗯,皇兄乃是兄長,他的孩子先出世,也是應該的。”
不知道為何,子初這句話明明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不過,被納蘭太後聽見之後,卻是狠狠的朝她瞥了一眼,最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倒是會說話,不過,你不要真以為,事到如今,他君玉碸還會像以前那樣事事護著你。”
子初聞言少不得一陣尷尬,好一會才回道:“母後真是會開玩笑,嗬嗬,母後,若是沒有別的吩咐的話,我還想去給皇祖母行個禮守孝。母後,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