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軒從宴會廳出來準備回家的時候已經到了將近十二點。
他喝不少酒，坐著都有些暈，拿出手機看了半天才弄清楚時間，“現在給林筱藝打電話是不是有點晚啊？”
“嗯，有點。”安培應了一句，又說：“明天你早點起，去找她不就行了？”
“嗯，反正一晚上的時間也改變不了什麽。”他靠在座位上，“你說我想的法子怎麽樣？我覺得挺符合林筱藝一貫的作風。”他嗬嗬笑著，目光有些呆滯。
“虧你能想得出這樣的辦法來。”安培笑笑，忽然壓低了聲音問：“那你喜歡她嗎？”
段文軒愣了好久，不知道是醉了還是這個問題太難。
安培都以為他是睡著了，歪頭看他一眼，見他以一個龜速的頻率眨巴著眼睛，還在想。
他笑了，“這事兒有那麽費腦細胞嗎？”
段文軒皺皺眉頭，砸吧著嘴，“安培，你說你認識那麽多女人，你喜歡哪個？”
“各有千秋。”
“但我覺得林筱藝其實沒有多好，幹扁身材，脾氣還那麽臭，雖然有些能力有點小聰明，但也沒到讓人覺得她出類拔萃求賢若渴的地步，可……就是讓人不舍得由她胡來。”段文軒笑笑，僵硬的臉上透出一股子傻氣，“你說這是喜歡嗎？”
安培吐了口氣，碎聲輕說：“好像不是……”隻怕比喜歡更甚。
段文軒的呼吸變沉，這次是真的睡著了。
*
早上，林筱藝被夏明陽的電話叫醒，離她自己設置的鬧鍾還有五分鍾的時間，她雖然有些不滿，但念在對方是好心，也就沒發脾氣，坐在床上愣了半晌神，起床去洗漱。
李媽已經準備好早飯正在收拾房間了，“林小姐早。”
“早啊。”林筱藝含糊的說了一句進了洗手間。
其實她說過李媽不要對她這麽客氣，但有些習慣已經如此，讓她改了反倒不自在。
“今天這麽早起來是有事嗎？”李媽趁林筱藝吃飯的時候隨口打聽。
“嗯，今天我弟弟要去一個攝影師那視鏡，所以我得早點過去。”林筱藝不想李媽給段文軒通風報信，隨口說了一句。
“視鏡？”李媽想了一下驚訝的問：“你弟弟是明星？”
“不是，隻是去給我朋友當個模特，雖然認識但還是挺緊張的，我過去陪陪他。”林筱藝笑著回答，說得像真的一樣。
因為昨晚上林勇誌剛給她打了電話，所以腦子一轉就想到了這件事，順口胡謅出來，就越說越順了。
“誒喲，那也一定長得很好看吧？怎麽沒見他來過？”
“一直上學啊。”林筱藝吃完抽了張紙巾擦擦嘴，起身到房間換衣服。
需要用的東西早就準備好了，她找了個大個挎包都塞了進去，正收拾著就接到了夏明陽的電話，說是已經到樓下了。
反正也不需要搬運工，林筱藝就沒讓他下來。
周末的醫院尤其熱鬧，掛號都要排著長長的隊伍。
夏明陽幫她打點好這些瑣碎的事兒，兩人便上樓去等著。做手術的人不多，也不算少，看樣子有剛結婚的小夫妻，麵容稚嫩的學生也有年輕的情侶。
林筱藝和夏明陽在一張空排椅上坐下，像情侶也像新婚夫婦，反正沒有任何違和感。
他們旁邊的一對，應該是學生。
女生留著長長的頭發，穿著深色的格子裙和長筒靴，看上去十分青春，但臉上卻充斥著擔心和害怕，臉色有些蒼白，一直緊緊攥著男朋友的手。
男生看著她的樣子很內疚，“沒事兒，咱們做的是無痛的，一會兒就結束了，等會兒我問問，要是我可以跟進去的話，我就跟著進去，一直陪著你，別擔心。”
女生咬著下唇，瑟瑟地“嗯”了一句，但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沒有緩解。
林筱藝低頭摸摸自己的肚子，心道自己真是老了，害怕過去就剩下淡定了。
原來連惶恐不安的心情都是青春的專屬物，所以年輕人的生活才能更加精彩吧，任何情緒都會成為天大的症結，動輒就是驚天動地，那個年紀，自己真是錯過了太多風景。
等把你解決掉我一定要好好享受生活。林筱藝笑著點了點肚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做孕檢，在和肚子裏的寶寶進行心靈對話。
“是不是害怕了？”夏明陽看著她臉上奇怪的表情有些不解，順勢拉住她的手，“沒事兒，不用怕。”
林筱藝搖頭，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我不怕。”都想清楚了，也就沒什麽好怕的了，她已經過了糾結的時期。
夏明陽抿抿唇角，知道她的倔強也就不再多嘴。
這時，所有人都被一個女生的哭聲吸引了目光，隻見一個戴著蝴蝶結發卡的長發女生，正被男友駕著往這邊走，滿臉都是淚，好像想停都停不下來的樣子。
男生見這邊人多，都在看他們，不由停下了腳步，轉身把女友抱進懷裏，拍著她的頭哄道：“乖，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這是最後一次了。”
女生悶在他懷來抽抽搭搭的說：“上次你也是這麽跟我說的，這次兩個月啊，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不想再做了……”
她說著心頭的委屈勁兒又上來，眼淚洶湧，哭得更加凶猛了。
“聽話，不想做也得做啊，咱們現在剛大二，別說家裏不會同意，就算生下來都沒能力撫養，難道你想因為一個孩子把咱們的未來毀了嗎？”
“可是……”女生從他的懷裏出來，仰頭看著他，因為極度委屈而導致五官有些扭曲，辨不出美醜。
她深吸了口氣，勉強咬著字音說：“可是這學期已經是第四次了，我……”
可能是因為傷心難過有些過頭，女生也沒有注意自己的音量，說完馬上被男生捂住了嘴，嗚嗚之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男生警覺的往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以後好好注意就是了，這是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他豎起一根手指保證，但那樣子怎麽看怎麽像是穩住女生的權宜之策。
此刻在這裏排隊的也都是心情低沉，自然也不會有人理會別人家的事兒。夏明陽不是個八卦的人，所以看了幾眼就收回目光閉目養神，不想，坐在他旁邊的林筱藝一下站了起來。
她快步走到那對年輕男女的旁邊，氣勢洶洶的盯著那個男的，銳利的眼神猶如鷹隼，簡直就是要在那男人的臉上灼出窟窿的氣勢。
“你……你幹什麽？”男生到底年輕，被她盯得各種肝顫，還當是女友的家人，哆哆嗦嗦的拽了拽她的手，“你認識？”
那女孩也很詫異，連哭聲都消止了，呆呆地搖了搖頭。
男生見狀正要開口，林筱藝忽然將目光轉到女生的身上，“這樣的渣男為什麽要跟他在一起？連最基本的責任感都沒有，你覺得他以後會對你好嗎？等你們離開校園，沒了家人的保護，這種懦弱的男人第一時間就會拋開你，真是白癡，不知道有什麽臉哭。”
她氣呼呼的轉身坐回到椅子上，臉頰已經漲出一片緋紅。這樣的女孩，就算把心肝都哭碎了都不值得同情。
但，作為一個陌路者，林筱藝的話也未免嚴重了些，頓時成為了樓道裏的焦點人物。
那男生回過味來，馬上不幹了，幾步走到林筱藝跟前吵吵道：“你男票那麽有責任感，為什麽你們要坐在這啊，啊，是不是你們從這出去就要分手啊？還是你們本來就是Onenight出了事啊？”
“閉嘴！”夏明陽站起來，對他怒目而視。
林筱藝隻是冷笑了下，“一學期四次，或者你們可以去考慮看看能不能申請吉尼斯。”
她這話一出，旁邊那幾對看熱鬧的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到底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兒，男孩見自己撐了笑話，氣急敗壞的說：“心情管別人的事兒呢，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行啦行啦，還好意思跟人家理論呢，回家先學學生理知識，再做吧，一點常識都沒有。”對麵一個打扮新潮的年輕男人也看不下去了，輕蔑了瞥了那男生一眼。
這時，站在後麵的女孩也不哭，趕緊過來拽男朋友的胳膊，小聲讓他別說了。
男生似乎很不甘心，瞪著林筱藝道：“咱們的事兒，幹這女人什麽關係啊？真是的。”
“誒誒，那小夥子，吵吵什麽那，這裏是醫院知道嗎？”被驚動的小護士推門出來維持秩序，見那男生轉過頭來，一下愣了，“你們怎麽又來了？”
周圍人聽罷又是忍不住笑場，從沒聽說過因為這種事成為醫院常客的，現在的年輕人啊……
男生頓覺麵上無光，拽著女朋友就往外走，女友也不敢多說什麽，隻得跟一溜小跑跟在後麵。
林筱藝看著兩人鑽進電梯之後，才收回目光，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女人在年輕的時候腦袋裏都缺根弦嗎？”
這時，一個女人被男人攙扶著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目光呆滯得盯著地麵，臉色蒼白得像被鋪過白粉，倏爾膝蓋一軟失去了平衡，若不是旁邊的男人用力托住她，恐怕就要摔在地上了。
林筱藝的心突突了一下，這……太恐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