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藝看著滿頭亮晶晶的段文軒一時間目瞪口呆,像被武林高手點住穴位定成了木頭人,一雙大眼睛也是直愣愣的,好半晌眨都沒眨一下。
段文軒做了個深呼吸,抱著那顆可愛的灰色大頭露出了個傻乎乎的笑容,兩片薄唇向上飛揚開來,眼角眉梢都帶著星芒。
機場裏的冷氣雖然開得很足,但段文軒那一身厚實的考拉服裝也不是擺設,穿在身上跟帶著個天然保溫係統一樣,他戴著頭套連呼吸都不順暢,更別說還要從VIP更衣室中走出來了。
這個時候,他一張玉麵俊臉像才從蒸籠裏出來,紅通通冒著光,幾乎要透出血來,額上、鼻尖盡是亮晶晶的汗珠子,微微喘息的樣子顯得笑容更加傻了。
林筱藝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從裏到外冒傻氣的段文軒,也難怪她會一時間什麽都反應不過來了。
“那個……”段文軒稍顯尷尬的看著被咒語定住的林筱藝,想著自己準備了好久的台詞,卻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林筱藝手上拿著的天鵝絨盒子裏是他們的婚戒,林筱藝在婚禮結束之後交給了安培。
段文軒以為她看見戒指的瞬間至少應該很驚訝,然後熱淚盈眶或者瞬間暴走什麽的,多少都該有點表情而不是在石化之後滿臉平靜一言不發的看著他,那感覺就像她不過是個蠟人,當初就被塑造成了這樣的形象,不能改變。
段文軒覺得自己準備的幾款台詞在此刻都不怎麽合適,尷尬之餘是馬不停蹄的惶恐,生怕自己將兩人的這第一次見麵搞砸。
“厄……”段文軒迎著林筱藝平靜若水的小眼神,心裏越發不安,左右踮腳晃蕩著,臉上努力維持的笑容越來越難看,“你……總該說句話吧?”
林筱藝收回目光將手上的天鵝絨盒子合上,似笑非笑凝睇向段文軒,“你來找我不是有話跟我說嗎?”
“有,當然有,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但你現在這樣,我怕你氣還沒消,要是第一句話說錯了不就完蛋了嗎?”段文軒可憐巴巴的團眉瞧著她,像個犯了錯誤又不知道怎麽認錯而無比笨拙的孩子。
林筱藝細致得盯著這男人的眉眼,心道,這家夥真是那種;好看到不管犯了什麽錯都能被女人無條件原諒的程度,也難怪柳飄飄會一直死拽著他不放了,想來,有這種男人在身邊,不管是多麽不開心的時候他笑一笑,都能覺得豁然開朗吧。
她這麽想著,臉上卻露出了不屑一顧的冷笑。
一個女人的心不是無緣無故變硬的,當生活將她們一次次推向陌路,隻有變得不再脆弱才能繼續勇敢且幸福的繼續下去。
所有堅強的背後都累積著一個個讓人不想過多回憶的苦難,越是冷情而強大的女人,似乎就越是經曆過撕心裂肺的疼痛。
林筱藝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悲戚,因為她看著段文軒這種明顯在示好的姿態心中平靜無波,竟似是一潭死水。
她沒想好要說什麽,索性就保持了沉默,也是恰在此時,廣播裏開始播報準備檢票登機的信息,所有耗在候機室裏的旅客都隨著廣播的聲音行動起來。
林筱藝起身將那個盒子放到段文軒的手上,“這玩意對我沒有吸引力了。”說完瀟灑的轉身便走。
“誒……”段文軒情急之下想要去追,正好被她甩到肩膀上的背包砸到眼睛,瞬間淚眼朦朧視線模糊成一片,用“大爪子”勉強握著的戒指盒也不知摔到了哪。
段文軒哪裏遭過這樣的冷遇?心裏直接淌了海帶淚,眼瞧著林筱藝已經上了飛機,趕緊笨拙的跪下將掉到椅子下麵的戒指夠了出來。
林筱藝在座位上安頓好,輕輕虛了口氣。
她聽見了段文軒那一聲低呼,也聽見了戒指掉在地上的聲音,可她就是不想回頭,感覺自己要是回頭堵在嗓子眼的情緒就會一下子衝湧出來。
她並不是在賭氣,也不覺得自己在外麵遊蕩上半個月就能消氣,盡管她很感激自己作為段文軒秘書的工資一分錢不少的進賬了,但這並不代表她作為段文軒法律上的妻子會放棄跟他離婚的權力。
這半個月的時間林筱藝並沒有想她和段文軒之間的關係要怎麽解決,她怕自己想不通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酒店的房間裏崩潰掉,那樣的畫麵光是想想就讓人心塞,她不想嚐試,哪怕隻有0.00001的概率發生,也不想。
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其實這事兒就算想破了腦袋還能怎樣?生活就是如此,並不是你冷靜下來好好考慮就能將所有的問題解決,或以,逃避也是個不錯的辦法,人生短短幾十年,逃著逃著沒準就過去了。
林筱藝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正要從背包裏把書拿出來的時候,感覺旁邊一下子黑了,好像有個龐然大物過來擋住了所有的光芒。
她歪頭,就見那個抱著“大頭”的段文軒傻乎乎的站在過道裏,咧嘴看著自己,不知道還以為誰們家的巨型寶貝走失了呢……
林筱藝實在有些接受不了段文軒這種腦子裏麵少根筋的表情,歪頭撫額,各種汗顏。
“這位先生,請您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好嗎?您擋住了後麵的乘客。”金發碧眼的空間滿眼溫柔的看著冒傻氣的段文軒,聲音很是溫柔。
那貨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腦補中,聽完空姐的話愣了一下,歪頭,“yes?”
“請您先坐下。”空姐以為這貨是個不懂英文的,將語速減慢,順帶做了個請坐的動作。
“噢噢。”段文軒對上後麵那些乘客詭異的目光,馬上蹭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商務艙的過道本來是比經濟艙寬敞些的,不多這家夥不僅穿著個毛茸茸的考拉服,胳膊上還夾著個大頭套,結果形成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緊張局麵,想來也是老外比較開放,估計要是在國內,光是他這一身裝扮就要引起轟動了。
段文軒坐下之後將大頭往旁邊的小桌子上一放,稍微狗摟著腰站了起來,“林筱藝,我這後麵有個拉鏈你給我拉一下。”
他原來的計劃是在登機前將林筱藝搞定,這樣在上飛機的時候他已經恢複正常了,但實際情況是,他跟林筱藝光是玩大眼瞪小眼的遊戲就用了足有二十分鍾,再加上被他“打”之後浪費的時間,別說是把這衣服脫掉了,連檢票都顯得有些匆忙了。
段文軒背對林筱藝站著等了半晌,別說是有點動靜,連個大氣兒都沒聽見。
他無奈,隻能擰巴著脖子歪頭去瞅她,“喂,林筱藝,我讓你給我把拉鏈拉一下,你聽見了沒啊?”
林筱藝歪頭看著窗戶外空蕩的機場和機場中忙碌的工作人員,努力想從這些外國佬中搜尋個帥哥品味一下,至於段文軒的話,像是聽都沒聽見。
這時,空姐走過來,看著形態詭異的段文軒問:“先生,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光是聽這空姐溫柔似水的聲音就能想象到這個刷臉刷身份的世界是多麽的萬惡,要不是段文軒長著一張光豔八方的臉,要不是他此刻正在商務艙,漂亮的空姐大人怎麽會有功夫主動過來鳥他?
林筱藝在心裏嗤之以鼻,繼續盯著窗戶外麵欣賞風景。
段文軒看著空姐水波蕩漾的眸子,遲疑了一下,還是微笑道:“No,thankyou。”然後又有些笨拙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盡管他有著相當大的空間來折騰,這個起身、直立又坐下的動作還是讓他的鼻尖上又冒出汗來。
段文軒抹搭下半邊眼皮子,沒好氣的瞄著假裝不認識自己的林筱藝,很幹脆的一個挺身衝到小桌子上,湊到了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喂,丫頭,我才剛讓你幫忙你沒聽見嗎?”
林筱藝微微一笑,哼起小曲,聲音不大,但能將段文軒一張俊臉氣得變形。
飛機上的廣播剛剛結束,空姐見這位奇葩的考拉先生又在用另外一種方式吸引同坐小姐的注意,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過來提醒道:“先生,飛機就要起飛了,請您在座位上坐好,係好安全帶。”
段文軒無奈,隻得憤憤不平的從小桌子上拱下來,又回到座位上坐好,不過,很顯然,他錯過了在飛機起飛前脫掉玩偶服的機會,這意味著,他將要穿著這玩意繼續抹汗,直到三十分鍾之後。
他想到這個悲慘的事實頓時像被硬塞進了滿嘴的苦瓜一樣,嘴角開始間歇性抽搐,順手拽了拽衣服,馬上有一股子熱氣噴在鼻子上,這熱氣裏還帶著古龍水和汗液在高溫發酵下形成的奇怪氣味。
段文軒一張嘴幾乎咧到了耳根子,著實被自己身上這股酸爽的氣味惡心到了。
然後,他一歪頭,就撞上了林筱藝嫌惡的小眼神,很顯然,他才剛鼓搗的那一下所散發出的氣味已經影響到了嗅覺敏感的某美女。
段文軒想到將近五個小時的航程,開始兩眼畫圈圈。
要是商務艙上可以建個洗澡間就好了,段大人淚眼汪汪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