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心裏瞧不起他們的小氣模樣,但必要的禮節還得遵守。她帶著傻柱兒上前給牛氏簡單行了禮,牛氏許是怕她哭訴沒有嫁妝,趁機討要銀錢,不過客套三五句就借口天晚攆他們趕緊出門。
董蓉掃了一眼懸在頭頂的大太陽,也沒有反駁,隻問了問董平在何處就出了院子。
不提牛氏母子三個如何放下高懸的小心眼兒,互相責怪彼此怎麽忘了回門這事,隻說董平正揮著鐮刀在東山腳下割豬草,遠遠見得姐姐姐夫尋來,很是歡喜的迎上前行禮問好。
董蓉見他熱得頭上發髻都已濕透,心下疼惜就拉了他去樹蔭下小坐。董平不願姐姐惦記就笑道,“姐,你們今日若是不來,我也打算明日去趟一麵坡呢。”
“怎麽,可是有事要說?”董蓉一邊抬手替弟弟擦抹額頭的汗珠子一邊隨口應著,心裏卻在盤算如何開口說動弟弟幫她一同端了牛氏的“老窩”。
董平沒瞧出姐姐的心不在焉,斟酌半晌又道,“後日我就要回書院去了,想著和姐姐打個招呼,省得姐姐惦記我。”
董蓉疑惑道,“書院的束脩每年要二十兩銀子,牛氏怎麽舍得?”
董平知道這事兒最後也瞞不過,於是說了真話,“嗯,書院的一位同窗邀我同他一起讀書,平日幫忙做些研墨曬書的小事兒。至於束脩,我那同窗會幫我一並交齊。”
董蓉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這哪裏是一起讀書做學問,明明就是讓董平去做書童啊。按理說董平如今大小也是個童生,雖說上次縣考失利,但以他的刻苦聰慧下次必定會中。而這同窗卻找他做書童,怎麽想都是有意折辱於他。
“不行,我不同意。”
董平有些詫異於一向脾氣和軟的姐姐語氣會如此強硬反對,但他依舊低聲解釋著,“姐,你別擔心,我…我沒事兒。”
“那也不成,你別心急,再過兩月,姐姐一定拿銀子送你堂堂正正進書院讀書。”
“姐,束脩那麽貴,你哪裏有…”董蓉實在猜不出姐姐到底有什麽辦法,但又不願意質疑姐姐的話,一時間很是為難。
董蓉瞧著傻柱兒趴在不遠處用樹枝鬥螞蟻,好似並沒有關注他們姐弟談話,於是就把仔細思慮大半晚的計劃說了出來。
董平驚得臉色都變了,大張著嘴巴半晌沒有合攏。他可是讀過聖賢書的學子,怎麽能偷竊長輩的銀錢?若是事發傳出去,他還有什麽臉麵見人。他有心拒絕不肯相幫,但想起姐姐空手嫁去曹家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若是這次賣冰的買賣賺了銀錢,哪怕隻給姐姐添幾件新衣衫也好啊。
董蓉看出他的掙紮矛盾,趕緊勸道,“平哥兒放心,咱們也不是拿了不還,隻要一賺到銀子立刻再埋回去,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會發現的。”
董平仔細想想,牛氏平日藏私房銀子的地方在自家菜園子的東北角,若非幾年前他和姐姐餓得狠了,半夜爬起來去掰青瓜填肚子,恐怕怎麽也不會知道她還秘密藏了那麽多銀錢。這次她們若是“借用”十日半月,隻要小心謹慎,興許真不會被發現吧?
“姐,咱們什麽時候去偷…不,去借銀子?”
董蓉聽得弟弟這語氣是應下了,心裏很是歡喜,低聲說道,“事不宜遲,今晚就借。若是試驗成了,最好趕在初八廟會的時候開賣,到時候保管生意興隆。”
董平還要問詢幾句細節,不想有人搶了先,“你們要去哪裏玩兒,帶我一個!”
董蓉姐弟還以為方才的話被外人聽了去,嚇得臉色泛白,心跳差點兒都停了下來。結果回頭一看,卻是傻柱兒不知何時蹲在兩人身後,一臉憨笑模樣。
董蓉狠狠拍了拍胸口,惱道,“你什麽時候跑過來的?我們是去做正事兒,不能帶你。”
傻柱兒委屈的苦了臉,小聲嘀咕著,“不帶就不帶,我去告訴姑母你要偷東西…”
董蓉趕忙捂了他的嘴,權衡再三,最後隻得答應下來,又千交代萬叮囑他不可透露給別人知道,傻柱兒自然拍著胸脯保證誰也不告訴。
事情安排妥當,董蓉就留了董平繼續割草,然後帶著傻柱回了曹姑母家裏,正巧眾人剛剛午睡醒來,於是照舊閑話說笑掰香椿。
很快,太陽收了工,夜幕籠罩大地,鳥雀嘰嘰喳喳飛回樹林,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起了炊煙,村莊歸於寧靜。
董蓉吃了晚飯借口困乏就早早拉著傻柱兒進了曹姑母安排好的廂房,曹姑母還暗自歡喜侄子侄媳如此“恩愛”,哪裏知道夜半三更,她的侄媳婦卻帶著侄子去當了蟊賊。
董平早早尋了小鎬頭藏在自家菜園外麵,遠遠見得月色下摸來兩個人影兒,趕緊哆嗦著嘴唇學了兩聲布穀鳥叫。
董蓉麻利的回了兩聲,姐弟倆成功匯合,又仔細囑咐傻柱兒如何望風之後就借著極淡的月光跳進了自家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