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村人雖然不知董蓉為何發問,但也不敢怠慢,趕忙應了。就是一旁幾個雜工也紛紛報了他們的活計,生怕新主家起意辭退他們,失了這份進項。
董蓉邊聽邊點頭,末了才對那趙青山笑道,“趙大哥,以後這果園就要勞煩你總管了,平日該怎麽打理還怎麽打理。等我琢磨幾日,拿出新章程了,再找趙大哥商量。至於大夥兒的工錢,趙大哥先漲兩成,剩下各位隻要努力做活兒,秋日時也會漲,可好?”
眾人聽得這話臉上都是露了喜色,紛紛開口應下。那小管事見董蓉三兩句就安撫了一眾雜工又提了新管事,也不敢再存輕視之心,越發恭敬的請董蓉去驗看茅舍和諸多工具雜物。
董蓉仔細一一看過,很是滿意茅舍裏幹淨整潔,簡單的家具和用物都齊全,就是工具雜物也保管的極妥帖,不曾有生鏽破損之處。她倒也猜得出,這其中必定有魏老頭兒的功勞,但她並不後悔方才攆人之舉。
自古以來,但凡手頭兒上有幾分本事的人,往往都有些桀驁不馴,大有地球沒了他們就不會轉轉的傲意。魏老頭兒倒不至於這般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心裏卻也篤定這陳家果園沒了他就會完蛋。所以,對新主家並沒有什麽敬畏之意,更何況主家還是兩個農家人。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董蓉本來就在琢磨怎麽立威,結果這老頭兒一頭撞了上來,她自然也就順水推舟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柱子被罵一事。董蓉平日也許心煩之時還會“欺負”他,但若是旁人同柱子說話哪怕高上半個音調,她就會立刻梗起脖子,如同母雞護小雞一般護著柱子。今日若是魏老頭兒待柱子好些,說不定她還改弦易轍唱一出“禮賢下士”,可惜,這老頭兒撒氣找錯了地方。
小管事完成了交接就客客氣氣告退了,趙青山也是個有眼色的,又新升了官,一臉激動的帶著人手去忙碌了。留下董蓉帶著柱子滿園子溜達,最後站在山頂一塊大石頭上手搭涼棚展望整個果園外加山下十畝薄田和一口小水塘。這片土地以後就是她的整個王國了,也是她即將大展身手的地方。
董蓉張開雙臂,感受著清涼的山風從身邊穿過,陽光透過雲團灑下五彩的光芒,綠樹紅花隨風舞動,偶爾頭挨著頭笑語幾聲。她舒服的長歎出聲,深深呼吸著這屬於她的世界的氣息。
好似上一次這般自在,這般置身在鳥語花香之處還是父母未曾去世的時候,父母忙著為果樹除草施肥,她就帶著弟弟漫山遍野的瘋跑,無憂無慮,幸福之極。可惜,後來車禍毀了一切,從此流浪異鄉,吃苦受累,被騙身亡。沒想到如今身處異世,她還能再次擁有這樣的美景和心境。隻是,物事人已非…
傻柱微微張開雙臂小心護著身前大石上的女子,極力壓抑著一把扯下她圈在懷裏的衝動。不知是陽光太烈晃了他的神兒還是山風太涼刺了他的眼,剛才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身影兒變得很模糊,好似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一般。他腦子裏轟然作響,恐懼之極。
對,就是恐懼,甚至當初那人狠狠推他下車,重重跌落塵埃的時候,他也隻是絕望憤怒,而沒有恐懼。難道不知不覺間,這個女子已經在他心頭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嗎?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末了狠狠甩了甩頭,好似要把這個有些離譜的認知扔到天邊一般。
一聲清脆的鳥鳴把董蓉從回憶中喚醒過來,她伸手拍拍臉頰替自己鼓勁兒,末了仰天叉腰大笑,“今日開始我就是地主婆兒了,金山銀山都顫抖吧,我要把你們搬回家了,哈哈哈!”
傻柱剛剛收了異樣神色,重新做回憨傻丈夫,這會兒眼見自家小媳婦兒如此搞怪,實在忍耐不住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董蓉扭頭笑著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怎麽,柱子,你不相信啊?哼,你就等著看吧!”
傻柱笑嗬嗬撓撓頭,不反駁卻也沒有讚同。董蓉自覺權威受到質疑,跳下大石拉著傻柱就去蘋果林裏轉悠。許是陳家某位主子喜歡吃蘋果的緣故,接近山頂那片百十棵蘋果樹被照管的極好,此時花朵剛剛退去,指甲蓋大小的果實隱藏在綠葉間,不時趁著山風吹起葉片的功夫偷偷瞄著外麵的世界。
董蓉仔仔細細查看過每一棵果樹,最後選定了四棵靠近山頂位置的,那裏陽光充足,結出的蘋果必定又大色澤又好,更重要的是緊鄰茅舍,方便嚴密看護。
董蓉小心翼翼掀起葉片打量那一個個青澀小果實,如今還很是不起眼,但秋日時就會變成一個個金果子,她的幸福小日子,衣食無憂的後半輩子可都全靠它們了。
“柱子,幫我找捆繩子來,把這幾棵樹圈上。”董蓉一邊琢磨每棵樹留下多少果實一邊喊著傻柱幫忙。
傻柱實在看不出這幾棵蘋果樹有何不同,心下正好奇,聽了這話就大聲應了。不想他剛要轉身的功夫,趙青山卻是滿頭大汗的從山下跑了上來。
“曹…東家,那個…您快下去看看吧,曹嬸子找來了,我瞧著她臉色好像有些不好…”
董蓉皺了眉頭,曹婆子難道有順風耳不成,她剛接手果園不到一個時辰,怎麽消息就傳到她耳朵裏了。
趙青山懊惱的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子,心裏盤算半晌到底還是咬牙坦白道,“東家,這事兒都怪我。方才回家去取用物,一時歡喜就把漲工錢的事跟我娘說了,我娘…嗯…”
董蓉借著抬手擦汗的功夫狠狠翻了個白眼,這趙青山估計就是那種狗肚子裝不了二斤醬油的貨色,做活兒也許是把好手,但絕對不可托付大事,連嘴巴都閉不嚴的人怎麽能指望他行事嚴謹認真。不過暫時還要用到他幫忙打理果園,倒也不好立時就辭退,隻能先安撫一二了。
“趙管事也是無心之過,這事兒不必再提了。你先下去忙吧,以後關於咱們果園的事一定記得慎言,不可外傳。”
“哎,是,是。”趙青山臉色一黯,一邊連連應著一邊退了下去。待得轉過果樹後,他抬手狠狠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先前東家還喚他趙大哥,這會兒已是改成趙管事,他如何聽不出其中的生分之意,恐怕他這管事之位是保不住了,但誰讓他嘴巴那麽快了。以後可要吸取教訓,若是好好做活兒,興許這事兒還有轉機。
想到這裏,他腳下就加快了步子,尚且離得老遠就開始吆喝幾個雜工賣力做活兒。
即便有千般不願,董蓉這曹家兒媳婦還是不能躲著婆婆一輩子不相見。她恨恨扯了傻柱的手,一邊往山下走一邊撅著嘴巴埋怨道,“柱子,你怎麽有這麽一個娘啊?平日看我跟仇人似的也就罷了,我不跟她計較。但我花用自己賺來的銀子,怎麽也得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嫁你了…”
傻柱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手下不自覺就多用了三分力氣。董蓉疼得哎呦一聲,回身瞧得傻柱臉色不好,心裏微微有些後悔。即便再是不喜曹婆子,也不能遷怒到無辜的傻柱頭上。他除了心智有些缺失,其餘諸事待她可沒有半點兒不好啊。
“柱子不氣啊,我是氣糊塗了,說著玩笑的。”董蓉笑嘻嘻挽了傻柱的胳膊,半哄半勸的扯了他繼續下山,“大不了多給你娘一些銀子就是了,咱們好好打理果園,秋日一定會賺回更多。到時候我專門開家糖果鋪子,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過,還得琢磨給你弄副牙刷啊,否則糖吃多了,你的牙齒怕是要爛光了。”
傻柱被她拉著一路走過果實累累的樹林,聽著她絮絮叨叨說著話,臉色漸漸又暖了起來。這個秋日,好似滿載了她所有的希望,就連他不自覺也開始盼著那樣的時刻快些到來…
曹婆子站在山腳下探頭探腦往果園裏張望,有心衝進去找兒子兒媳大鬧一場又怕錯聽人言鬧了笑話。她正是猶豫的時候,突然見得兒子兒媳從山上下來,說說笑笑很是歡喜的模樣,於是一股火立時燒到了頭頂。
她幾步竄到跟前兒就高聲問道,“蓉姐兒,你當真把這果園買下了?花了多少銀子?”
董蓉扭頭瞧瞧果樹後隱隱約約的人影兒,實在不願意被人當猴戲看了熱鬧,於是上前很是“熱情”的扶了曹婆子一邊往村裏走一邊笑嘻嘻應道,“娘,我和柱子正要回家呢,不想您倒是先趕來了。走,咱們回家好好說啊。”
曹婆子急得心頭冒火,掐了董蓉的胳膊還要再問。不想董蓉已是喊了傻柱,“柱子,快過來扶著咱娘啊,你剛才不是還嚷著肚子餓了,這會兒正好回家吃午飯啊。”
傻柱低頭掩下眼裏的笑意,憨憨應了一聲就上前“扶”了曹婆子的另一隻胳膊。許是小夫妻倆心有靈犀,手下齊齊用力,曹婆子幾乎被抬離了地麵,腳不沾灰就飄回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