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四處溜達的老頭兒老太太見曹家三口這般模樣就聚在一處閑話兒,這個問,“曹家又鬧什麽呢,他家整日也沒個消停時候啊。”
旁邊那人剛要附和,趙青山的老娘就聞聲趕到了,她咧著一張大嘴先是哈哈笑了幾聲,這才得意的掐著腰顯擺道,“你們還不知道吧,曹家把陳家果園買下來了,我兒子如今可是果園的管事了,工錢足足漲了兩成。這小子也是個孝順的,還嚷著年底給我買支銀簪子戴呢。”說著這話,她又伸手去攏了攏稀疏的白發,仿似那亮閃閃的銀簪已經插到了腦後一般,然後很是“謙虛”的說道,“你們說說,我都這把年紀了,哪還有那個打扮的心思啊。”
她的本意是同村人顯擺一下兒子有能耐,可惜,村裏人聽得這麽大的消息哪裏還有心思捧著她,早就轟然議論開了。
“曹家買了陳家果園?真的假的?”
“就是啊,我聽說陳家開價一百多兩銀子呢,曹家什麽時候攢了這麽多銀子啊?”
“曹老頭兒早年給大戶人家當過長工,是不是那時候發了大財,一直瞞著沒說啊?”
趙婆子自覺被眾人排斥在外很是惱火,但她又不好發作,於是就撇著嘴嚷道,“你們都猜錯了,我家青山說那果園是曹家兒媳買下的,跟曹家沒關係。”
“曹家兒媳?蓉姐兒?”與曹家比鄰而居的劉大娘聽了這話,眼珠兒轉了轉,想起這段時日從兒子兒媳嘴裏聽得的隻言片語,於是就收了八卦心思,借口家裏還有活計,果斷撤出了人群。
她心裏可是明白著呢,曹家兒媳絕對是個有本事的。不說別人,隻自家兒子兒媳跟著她在城裏做事,一月隻白花花的銀子就能拿回二兩多,更別提那些粳米細麵等物了。人啊,活著就得知道感恩,今日這事兒不管真假,曹家都是要鬧騰起來的。她得趕緊回家聽聽牆根兒,若是蓉姐兒吃了虧,她就是拚著同曹婆子撕破臉也得幫她一把啊。
曹二姐兒前些時日從嫂子那裏得了新的繡花線和布料,還有幾樣小吃食,很是歡喜。加者家裏的飯桌兒比之先前也多了些細糧和肉片,她羸弱的小身板漸漸就攢了些力氣,臉色也從蒼白慢慢添了三分紅潤。今日天氣晴好,她一時歡喜就走出房間陪著編柳條筐的老爹說說話兒。
曹老頭兒眼見女兒身子有所好轉,簡直是歡喜之極,強忍著眼淚囑咐女兒要好好將養,將來嫁個好人家,他也了了一樁心願。曹二姐兒羞得低了頭,對於讓老父親如此操心,很是愧疚。
這真是難得的父慈女孝,小院兒裏的氣氛極為溫馨和諧。可惜正這時,董蓉和柱子就駕著罵咧咧的曹婆子闖了進來。曹二姐兒驚得差點兒掉了手裏的繡花針,曹老頭兒也是皺著眉頭站了起來問道,“這是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兒?”
曹婆子狠狠甩開兒子兒媳的手,幾步搶到老頭子跟前就哭訴開了,“老頭子啊,你今日可要說句公道話啊。你不知道,柱子和這敗家媳婦兒眼裏早就沒有咱們這當爹娘的了…”
曹老頭兒聽老婆子說了半晌也沒點到正題就有些不耐煩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轉向董蓉問道,“蓉姐兒,你說說吧,到底出了何事?”
董蓉早就盤算一路了,聽得這話趕緊裝了半愧疚半忐忑的模樣,低聲應道,“爹,這事兒說起來都是我不好。昨日爹娘答應我用主家賞的銀子置辦些嫁妝,我琢磨著布料首飾那些東西都是死物,放箱裏存著也不能再生銀子,不如置些田產,每年還有進項。正好陳家果園轉賣,我就大著膽子買了下來。本來還想著中午再回來稟告爹娘,不想我娘聽村裏人說起這事兒就趕了過去。我怕一時說不明白,惹得我娘吵鬧讓村人看了笑話,於是就和柱子一起把我娘扶回來了。”
曹老頭兒平日雖然不喜與人閑話兒,但陳家果園開價一百多兩,他還是聽說過的。如今兒媳這般大手筆說買就買下了,他也著實有些吃驚,愣了半晌沒有接話兒。
倒是曹二姐兒心思單純,沒想太多,她拍手笑道,“啊,嫂子買了果園!那以後我是不是有很多果子吃了,明年春天也能去看桃花了?”
董蓉是真心喜愛自家這單純的小姑子,拉著她的手爽快應道,“當然,等果子成熟了,讓你哥哥背你到果園去,咱們坐在果樹底下邊摘邊吃。”
曹二姐兒心裏描繪著那般豐收的快活場景,越加歡喜嚷道,“好啊,好啊,嫂子,你可不能騙我。”
“騙你做什麽,若你實在想去,等身子再硬實一些,就先去果園玩一日也成。”
眼見她們姑嫂說的熱鬧,曹婆子氣得跳腳,指了董蓉大罵,“你這小狐狸精,糊弄了公婆不算完,居然連小姑子也不放過啊。你在城裏賺了那麽多銀子,不交給家裏存著,轉手就買了果園,你眼裏還有沒有長輩了?”
董蓉微微皺了眉頭,淡淡應道,“娘,買果園的銀子是我辛苦賺回的,而且你和爹也同意我用這些銀子置辦嫁妝了。那置辦些什麽,自然就由我做主了。”
“放屁!”曹婆子氣得唾沫星子噴出多遠,原本一月幾兩銀子,她就垂涎的吃睡不好,今日乍然聽得居然一時失誤放跑了一百多兩,她惱怒的差點兒瘋狂了,“你根本沒說賺了多少銀子,你誠心就是打算騙過家裏自己獨吞!你若識相就趕緊去把果園退掉,銀子拿回來交給我,否則…否則,我就讓柱子休了你!”
董蓉狠狠抹去臉上的唾沫,心下厭惡之極,臉色難免也沉了下來,冷聲問道,“娘不覺得這般有些過分嗎?我已經去縣衙上了檔子,果園退不了了。”
曹二姐兒聽著嫂子和老娘吵,急得團團轉,她是真心喜歡這個能幹又和氣的嫂子,總是想不明白為啥老娘一心要找茬同嫂子吵架。她小心翼翼上前扯了老娘的袖子,勸道,“娘,既然是嫂子幹活兒賺的銀子,您就讓她做主吧。嫂子很孝順,果園有進項一定不會缺了家裏用度的…”
“你個死丫頭,你知道什麽!”曹婆子真是心疼得狠了,聽得女兒替兒媳求情,想也不想就一把推了過去。不想用力過猛,曹二姐兒一頭就撞向了一旁的石磨。
董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勉強卸去了大半力氣,但姑嫂兩個還是磕了胳膊,疼得呲牙咧嘴。
曹老頭兒見此是徹底火了,一巴掌就拍到了曹婆子臉上,怒道,“你作死啊,蓉姐兒賺的銀子,她願意買什麽就買什麽,同你有什麽幹係,趕緊進屋去!若是再敢吵鬧,我先休了你!”
曹婆子捂著火辣辣的右臉,愣了足有好半晌,末了一聲尖嚎差點兒刺破眾人的耳膜,“啊,我不活了!我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她買了果園當嫁妝,就是想撇開咱們曹家啊,以後果園賺了錢都是她的。二姐兒出嫁怎麽辦?咱們倆養老怎麽辦?就我一個傻子啊,拚死拚活還不落好啊。我死了得了!”
她一邊說著就一邊也往石磨那邊奔了過去,看那勁頭兒若是真撞實了,定死無疑啊。
曹老頭兒死死扯了老婆子的衣衫,扭頭再望向兒子的眼裏滿滿都是祈求。傻柱也是皺了眉頭,雖說他一向不喜曹婆子為人,但到底一個屋簷下住了十幾年,眼見她為了百十兩銀子玩命,心裏也是有些複雜。若非他要隱藏身份,平日多補貼曹家一些銀錢,也不至於鬧到今日這般地步。
董蓉不知傻柱心裏這般想,眼見他臉色不好,還以為他是心疼父母,於是心裏重重歎了口氣,大聲說道,“果園已經記在我名下了,這就是我的嫁妝,娘想把果園歸公絕對不可能。不過,以後每年果園的進項我會拿出兩成交給家裏,算是我和柱子孝敬爹娘的。至於二姐兒的嫁妝,我也會幫忙添一些。爹娘,這樣可好?”
曹老頭兒原本是與傻柱有約定的,實在是被老婆子鬧得不成才厚著臉皮求情。這會兒聽得這話自然趕緊應下,“好,蓉姐兒你也別生你娘的氣,她就是苦日子過多了,窮怕了。”
曹婆子一邊捂著臉大哭一邊支棱著耳朵偷聽,這會兒聽得她這般賣力演出才得到兩成進項哪裏肯同意啊,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是罵道,“你個黑心腸的狐狸精,虧你說得出口,才兩成進項…”
曹老頭兒實在忍耐不住,一腳又招呼了過去,罵道,“見好就收吧,蓉姐兒就是一文都不交家裏,誰也說不出啥。難道你要滿村子都笑話曹家霸占兒媳嫁妝啊!”
曹婆子抹了一把鼻涕,一對兒焦黃的眼珠兒轉了轉又說道,“那大姐兒呢,她們一家日子過得也辛苦,不如讓她們兩口子幫忙打理…”
董蓉眼裏冷光一閃,心裏當真有些惱了。她一而再的容忍,甚至做出讓步,一是看在柱子的顏麵上,二是身在曹家不好撕破臉皮。但曹婆子這般明擺著要把她剝皮拆骨吞吃了,若是再不反抗,她就真是軟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