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璟放下筆,“怎麽了?”
汣璃緊抿紅唇,兩隻手捏著紙張,骨節泛白,“還記得上次我急急忙忙去了龍吟殿,看見冷月宮升起白煙以後又匆匆離去嗎?”
西陵璟點點頭,他還記得她後來到了宣和殿以後說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話。
“西陵樺沒有死,不過他現在……現在……是西陵樺又不是西陵樺。”
“說清楚點。”
“我說不清楚,你繼續過你紙醉金迷的生活,這些日子我盡可能多惹一些事情出來,讓西陵昰無暇估計你,回到封地以後就安全了,天高皇帝遠,那時候找個好姑娘好好過日子。”
汣璃捏著那張紙,就像拿著一個燙手的山芋,這東西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看見,手一揚,金黃的火苗已經爬上宣紙。
西陵璟似乎沒有太多驚訝,隻是在皇宮生活了幾天,她已經變得這麽謹慎了。料到她會來找他,西陵璟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金絲籠。
“紙醉金迷從來不是我想要的,大漠孤煙也不是我想要的,這麽多年我遊蕩江湖,早已經習慣了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雖然不太明白你說的是什麽,但是我相信你,以後若有難處,就放出這隻鴿子求救,我人雖然在千裏之外,但是龍都有我的親信,他們瞧見一定會鼎力助你。”
“我……”
一隻手指已經豎在汣璃唇邊,溫暖像過電一般迅速傳遍她的全身,“不要拒絕,這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你現在雖然得他寵愛,以後的事情誰又知道,我不希望你有用到它的時候,但是我也絕對不允許當你孤獨無助的時候,我不能給你半點幫助。”
他的眼神柔軟得如三月的春水,她明白他的心意,一直都明白,但是她無法給他想要的東西。
汣璃接過金絲籠,裏麵的鴿子眼神裏麵透著犀利,金絲條之間的空隙很大,這也該是一隻驕傲的鳥兒,隻是被禁錮太久,連逃離都忘了。
“這是我特地訓練出來的鴿子,它極其認主,以後食物和水你要親自喂它,不然它會絕食而亡。”
汣璃愣愣地看著這隻鳥兒,就像看見自己的人生,如果她不反抗,遲早會像這隻鳥兒一般,到了最後就算大門大開著,也沒有想要逃離的勇氣了,“這樣真的好嗎?”
“我不知道好不好,但是我知道不管是動物還是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執著。”
明白西陵璟說的是什麽以後,汣璃竟然不敢再看他的眼,再多看一眼就要融進他滿眼的溫柔裏,“我是偷偷出來,再不回去恐怕要生疑了。”
“蘇絲絲,能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嗎?”
汣璃心裏一顫,他也覺察到了嗎?“我是蘇絲絲,曾經的蘇府五小姐。”心虛,止不住的心虛。
西陵璟眼裏多了幾分黯然,她連她的真實身份都無法告知他嗎?以東夜陵的性格,任何女人都無法入他的眼,但是有一位除外,他親手培養起來的殺手軒轅璃。
刺殺大閹狗的時候,軒轅璃墜入眉河,東夜陵傾盡大量人力物力在眉河找了七天七夜,終是一無所獲,他雙眼猩紅回到東廠沒有留一個活口,事後一把火,曾經那個強大到幾乎掌握了整個西陵的命脈的東廠,就在一夜之間化為飛灰。
通過他的人脈,他並不難弄到軒轅璃的畫像,既然他能發現她的真實身份,那麽那位也是一定知道,那位寵幸她真的有那麽單純嗎?
他倒是乞求那人是真的寵幸她,不然他真的不敢想她的後果是會怎樣。
“呃,聽說你落水眉河以後,忘記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現在記起了嗎?”
二十年前,正遇西陵旱災蟲災,百姓顆粒無收,盡管西陵熯大開國艙,任然是杯水車薪,餓死骨處處可見,有些地方甚至已經出現人吃人的現象。
早有反心的西陵慕看見機會到了,現在的百姓連飯都吃不飽,隻要有人一煽風點火,自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派人捕獲一條巨魚,把防水的紙條塞入魚腹,紙條的內容就是天命所指,西陵之所以不下雨就是因為龍王看上了西陵熯的皇後,若是不把宮玥噥祭龍王,西陵三年不雨。
西陵熯和西陵慕不同,西陵熯是一顆癡情種子,他偌大的後宮隻有宮玥噥一人,西陵熯對宮玥噥寵愛有嘉,特地為她修建冷月宮,並且隻有一子——西陵夜。
西陵慕深知西陵熯愛著宮玥噥勝過愛自己,也知道他愛天下勝過愛自己,就是不知道宮玥噥和天下誰更重要。
西陵天災,車池和雪國早就虎視眈眈,要是一旦內訌,那麽百姓將會深陷水深火熱之中,然而西陵也會淹沒在曆史長河裏麵。
麵對已經失去理智的百姓,西陵熯無助得站在城牆上麵,他一心愛護的黎民百姓全都像發了狂的野獸一樣,要將他的妻子水祭,他手裏有兵,可是他的兵是用來抵抗外敵的,他手裏有權,可是他的權是來維護西陵和平的。
武力鎮壓百姓的事情他做不出,可是要他交出自己的妻子他也做不出。
深邃的眼眸看了一眼西陵慕,心有慈悲的人不適合當王者,你贏了。
摘掉王冠,有能者都可以為王,但是宮玥噥的相公和西陵夜的爹爹卻隻有一人,他不能拋棄他們。
急急奔回冷月宮,已經遲了,太遲了。
他忘了,就算是宮裏的禦林軍也是娘生父母養,他們的家人已經到了食人的地步,他們又還有什麽理智可講,天災滅不了天,他們就把所有的怒火轉移到了手無寸鐵的宮玥噥和西陵夜的身上。
他到的時候,冷月宮裏麵的銀杏葉被他的親衛的鮮血染紅,而宮玥噥已經被裝入籮筐拴上大石頭沉到水裏。
夜兒呢?他滿眼猩紅卻不見夜兒的身影,難道他的夜兒親眼看見自己的母親被淹死,親眼看見父親的位置被奪走,親眼看著日常保護他的叔叔們身首異處。
這對他來說是多大的打擊,他還那麽小,那麽小。
西陵熯幾乎已經完全失去理智,這就是他愛的天下,這就是他一直維護的百姓,一代王者下了最後一道命令,開啟血陣。
關於血陣,他查了很久,但是卻一無所知。
西陵夜被西陵熯的一個親信帶了出宮,在無盡的逃亡生活中偶遇軒轅璃,軒轅璃教會了他愛,但是他卻教會了軒轅璃恨。
他殺了桃村所有人,包括軒轅璃的親生母親,把軒轅璃作為殺手養在身邊,如果軒轅璃有之前的記憶,她絕對不會再這般對東夜陵,她怕是失憶了。
“不記得,大夫說也許是落水時間太長,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若是東夜陵知道她就是軒轅璃,他是絕對不會允許她有蘇嬪這個身份,不會允許她住在皇宮,更不會允許她侍寢。
事情好像遠遠沒有他查到的那麽簡單。
“我們……能算朋友嗎?”
汣璃錯愕了一下,沒有想到他會文這個問題,“算。以前絲絲不懂事,害得璟仁王的名聲不好了,絲絲在這裏賠不是了。”
西陵璟微微一笑,“現在就懂事了嗎?還有以後不要叫我璟仁王,叫我璟……每個人都叫我璟仁王,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頭銜,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解釋,是為了掩飾真實的內心,還是怕讓她為難。
“你也不要酸溜溜地叫我蘇嬪,叫我陸……綠林好漢蘇絲絲,我一個人可是拯救了整個西陵呀,是西陵的天命所歸的娘娘。說著也奇怪,西陵的命運為何要係在我一個弱女子身上,而且就連那個不靠譜的天命都有人相信,我真是奇了怪了。”
“弱者喜歡信天,強者信自己。”
“你信什麽?”
“自己。”
“好。”說道這裏,汣璃異常興奮,她也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坐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再也沒有人能隨意更改她的命運,她會找到回去的方法,一定會。
她不會平白無故到了這個世界,一定有原因。
“齊天王,您不能進去,齊天王……”
哐當一聲,強大的內力四溢,木屑紛飛,西陵璟轉身把汣璃護在身後,提起內力硬生生化解了木板上麵的內力,木屑插入他的手掌,猩紅的血滴落在地板上麵,他把手藏在袖子裏麵,早知道東夜陵的武功過於強大,但是沒有想到竟然強大到了這種地步,接下這一掌,心肺已經有些受損。
攔門的小斯已經嚇得癱坐在地,東夜陵卻笑嘻嘻地拿出一壺酒,“璟仁王這裏的下人真的不懂事呀,本王好心來給璟仁王踐行,想不到他竟然阻攔,本王力氣一向有點大,把璟仁王的門弄壞了,改日,本王派人送一扇過來。”
汣璃目光直視著東夜陵,並沒有發現西陵璟已經受傷,這個人真是無孔不入,這麽快就趕到了。
“齊天王的力氣不是有點大,簡直就是力大如牛,作風行為也像牛一樣莽撞。”
聽了汣璃的話,東夜陵不怒反笑,“難怪這門遲遲不開,原來璟仁王金屋藏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