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灼一頁一頁翻著,臉上漸漸露出算計的微笑。
翻完之後,將本子還給朱嬤嬤,對她道:“嬤嬤不是要送益母草到溫昭儀的殿中麽,我會去之時剛好路過那裏,不如讓我順路帶過去,也正好去拜訪一下溫昭儀。”
嬤嬤立即命人拿出藥材給白君灼,白君灼把藥裝進一個大的木盒子中,又瞞過朱嬤嬤裝了些另外的東西進去。
弄好之後便一路趕去溫昭儀所住的小滿殿。白君灼還不知,剛才那一小會兒工夫,舒貴妃在明妃麵前說的話整個後宮都傳遍了,都已經知道她不是普通的民女,而是個五品太醫令。
昭儀不過是下六品嬪妃,因此聽說白君灼過來看望她,溫昭儀連忙迎了出來,含笑對白君灼微微行了一禮道:“白大人。”
白君灼也回了一禮,同樣笑道:“昭儀娘娘。”
溫昭儀起身,把白君灼讓進寢殿,又命人上了茶水點心,待白君灼入座之後方開口問道:“白大人來小滿殿所為何事?”
白君灼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心想她剛派人去刺殺自己,自己就過來了,怎麽也知道是來找她麻煩的吧。可她毫無慌亂和懼意,看來智商應該比那個明妃高一檔次。
她笑道:“我翻看了娘娘這些月所用的藥材記錄,娘娘是不是月事紊亂,還疼痛異常?”
溫昭儀一聽,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目光閃閃爍爍。
“娘娘大可不必害羞,我也是女人啊。”白君灼親切地對她道:“而且娘娘可要注意,月事長久如此,很可能無法懷上孩子。”
“什麽?”溫昭儀大驚失色,又立馬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禮,咳了兩聲道:“妾身自幼體弱多病,這月事不穩也好幾年了,會不會真的……”
白君灼搖了搖頭:“娘娘不必擔心,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溫昭儀和緩地笑著,柔聲問道:“都說白大人是神醫在世,白大人可有好辦法?”
“我今日來拜訪,就是為了這件事。”白君灼點頭說著,從帶來的大盒子中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溫昭儀。
溫昭儀結果盒子問道:“這是什麽?”
“打開看看啊。”白君灼托著下巴看她,眉頭彎的好似新月。
溫昭儀點了點頭,翹著小指打開盒子,就在蓋子扮開的一霎那,一個東西從裏麵跳了出來,蹦到她的臉上。
那東西冰涼,還且還黏糊糊的,遮住溫昭儀的眼睛。溫昭儀開始不知道那是什麽,用手將那東西拿下來,才看清居然是一隻癩蛤蟆。她嚇了一跳,連忙扔掉癩蛤蟆跳起來,大聲叫道:“來人!快來人啊!”
外頭的公公衝了進來,溫昭儀指著那隻癩蛤蟆道:“快!快把它給弄出去!”
公公們立馬上去抓癩蛤蟆,可這蛤蟆非常機靈,還總是往溫昭儀身上跳,嚇得她花容失色。
白君灼一邊若無其事地喝茶,一邊看好戲。
過了好一會兒,那蛤蟆才在眾太監的努力之下被抓住,溫昭儀依然衣衫不整,頭發淩亂。她氣急敗壞地道:“把這東西扔出去,打死!”
太監們聽令,正要把它扔出去,白君灼幽幽開口道:“娘娘好傷我的心啊,我一大早去為你抓了這上好的藥材,你居然不要,還要將它打死。”
溫昭儀一聽,才反應過來,這麽做於人情上的確不妥,便又立馬含笑道:“先別扔,白大人的意思是用這東西燉藥喝,對妾身的身體有好處嗎?”
白君灼搖了搖頭:“不是,生吞才有效果。”
白君灼站起來,從太監手中接過蛤蟆握在手中,遞到溫昭儀口便道:“趁著新鮮趕緊吃了吧。”
溫昭儀皺皺眉頭,眼神中露出深深的厭惡和懼怕,猶豫良久,拿過剛才的盒子道:“白大人將它放進去吧,妾身現在沒有胃口,過一會兒再吃。”
白君灼笑了笑,反正今天來也隻是嚇唬嚇唬她,還且後麵還有招呢,便不再逼迫她,將那蛤蟆放進了小盒子裏。
溫昭儀命人將盒子拿下去,理了理頭發,坐下道:“多謝白大人一番好意。”
“無妨,”白君灼含笑道:“隻是今日舒貴妃娘娘在後花園中遇刺之事,昭儀娘娘可曾聽說了?”
溫昭儀一副驚訝地樣子,搖頭道:“不曾聽說,大人和娘娘都無礙吧?”
不曾聽說?哼,她連自己被封了太醫都知道,舒貴妃被刺這麽重大的事情她居然不知道?
剛才她還有一點點懷疑這事情有可能不是她主使的,是那個小太監為了自己真正的主子隱瞞,可現在她已經確定就是這溫昭儀主使的。
白君灼含笑看著她,不動聲色地說道:“娘娘放心,舒貴妃與我都無礙。”
溫昭儀拍拍自己的胸口,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嚇,喃喃道:“真是菩薩保佑,還好二位沒事,尤其是貴妃妹妹,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妾身,妾身簡直不知道要怎麽去安慰陛下了。”
看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好像伏明月是她親生女兒一樣。白君灼暗暗驚歎,好一朵嬌豔欲滴的白蓮花!
有個哲人說過,人生無常,賤人反複,何其相似。準確歸納起來,大致可分為明妃類和溫昭儀類,更高層次的,白君灼現在還沒有見識過。
“昭儀娘娘不要擔心,我們這不是沒事麽?”白君灼柔聲安慰道。
“那刺客可抓住了?”溫昭儀揉揉發紅的眼睛問道。
白君灼點頭,歎了口氣道:“可還沒問出什麽來,就被趙公公打死了。”
溫昭儀也跟著歎息:“不知道是誰竟有如此歹毒知心,貴妃娘娘雖然盛寵已久,但她恪守本分,從不會害宮中姐妹。倒是之前後宮中唯一一個能與她平起平坐的瑜貴妃,不知道為何被陛下處死了。而大人您隻是昨夜……”溫昭儀連忙止住話頭道:“不好意思,妾身口快。”
白君灼知道她什麽意思,不就是暗示瑜貴妃是伏明月害死的麽,所以這句話就可以翻譯成:“瑜貴妃被舒貴妃害死了,你昨晚侍了寢,陛下還為你得罪了一貫驕縱的明妃,一定是非常寵愛你。所以舒貴妃一定妒忌你,要把你殺掉。”
白君灼心裏嗬嗬了兩聲,臉上含笑道:“昭儀娘娘也要注意一些才是。”
溫昭儀點頭:“多謝白大人好意,妾身會注意的。”
白君灼把大藥盒子放下,起身道:“我還要去為陛下診治,改日再來探望娘娘。”
說罷,溫昭儀命人將白君灼送出去,等她遠去之後,一副好像送走瘟神一樣終於鬆了口氣。剛打開白君灼留下的盒子,突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爬到了她手上,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隻白老鼠,嚇得她立刻慘叫起來。
這盒子中放了十幾隻老鼠,一股腦往外爬,殿中宮女們也都嚇的尖叫,其他人連忙過來抓老鼠。
而溫昭儀,早已暈厥過去。
白君灼離開小滿殿又回了司藥房,正好看見陸抗也在那裏,白君灼立馬與他打招呼道:“陸抗,你怎麽來了?”
陸抗依然像昨晚那樣黑沉著臉,指著案上擺的東西道:“我把白姑娘的內髒送過來。”
“你真是太貼心了!我剛好要著手研製藥物呢。”白君灼開心的接過那些內髒,對著陸抗繼續道:“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幫我一下唄?”
陸抗一直以來的狐狸笑容都裝不下去了,哭喪著臉道:“可以說不嗎?”
“當然不可以。”白君灼接著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啦,就是去小滿殿把我帶過去十二隻白老鼠抓回來。我養了那麽久,可不能被他們打死。”
陸抗歎了口氣,這個任務勉強還可以接受,便立即前往小滿殿準備抓老鼠。
接下來白君灼真的要做正經事了,她找了幾個宮女幫她一起,將那個病人的內髒研磨成粉,分別投喂,或者注射到小白鼠的胃腔,血液和肺裏,模仿食物傳播,血液傳播和呼吸傳播。
這古代的疫病也許還有其他的傳播方式,可是條件簡陋,隻能這麽做。
白公錄活著的時候也跟她說過一些古代疫病的產生原因:風、寒、暑、濕、燥、火六淫從口鼻而入,侵犯上焦肺衛,與五內肺腑相衝相克,就會產生大規模的瘟疫。
可白君灼並不覺得這疫病是飲食不潔導致的,畢竟這裏是長安,又不是什麽缺水缺糧的小地方。
弄完一切之後,白君灼靜靜觀察小白鼠的反應。
這疫病果然猛烈,不過三個時辰,便有幾隻小白鼠開始狂躁起來,它們拚命地咬著籠子,牙齒都磨斷了,沒法繼續咬,便在籠子裏麵不住的轉圈。
又過了一會兒,小白鼠的毛發開始掉落,裸露出來的粉紅色皮膚上麵已經潰爛流膿,發出一股異樣的惡臭。
而這些實驗現象,像幻燈片一樣一一在白君灼的腦海中閃過,所有的畫麵都是如此熟悉,好像自己以前就做過這樣的實驗。
她緊緊盯著籠子裏那隻發狂的小鼠,看著它抽搐至死,弄了一籠子的血和膿液,腦海中深藏了許久的記憶逐漸蘇醒過來,而之前幾乎要被她永遠的遺忘。
那便是,自己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