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清鬱,茶色深重,再仔細聞聞便可依稀分辨出加了烏頭、附子、桃仁、槐花、酸棗、玄參等等藥材。
而這些藥無一例外都是活血化瘀,涼血解毒的,對普通女人而言是再好不過的補品,長喝會使青春常駐,皮膚*。可對於孕婦來說都是大忌諱。
她現在名義上可是個孕婦,風玉蝶泡這壺茶究竟是巧合還是故意針對她?
白君灼對著茶輕輕吹了口氣,四溢的芬芳漫延在整個船艙之內。太後以為她懷了殷洵的孩子,而考慮到皇家顏麵,不會將這件事大肆宣揚出去,風玉蝶應該不知道她懷孕,但伏雲月卻一定知道。這茶會不會是伏雲月安排來試探她的?
手中這杯茶若是她不喝,於情理上過不去;若是她喝了而沒發生任何事,伏雲月便會知道她假懷孕了;若是喝了自己裝作出了什麽事,風玉蝶又會受到牽連,而且她懷孕的事情也會被宣揚出去,會壞了殷洵的名聲。
到底該怎麽對待這杯茶?
“這茶好甜,玉蝶姐姐你是不是加了半罐子的糖呀?”葉倩倩咕咚咕咚把茶喝完了,笑嘻嘻地把杯子又遞了過去:“我還要喝。”
風玉蝶笑盈盈地給她沏茶,又轉頭問白君灼道:“九王妃怎麽不喝呢?”
“別叫九王妃,多見外呀,”伏雲月微笑道:“大家姐妹相稱便是。”
白君灼回過神來,也對她笑了笑道:“雲月姐姐說得對,我二人雖已嫁做人婦,到底年紀不大,叫王妃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伏雲月笑意更濃,看著白君灼手中的茶盞道:“妹妹快喝了這杯茶吧,這可是玉蝶姐姐專門為你調製的呢。”
白君灼輕輕點頭,將杯盞湊到唇邊,心中格外糾結,到底是喝還是不喝?
正在此時,船艙外似乎傳來幾聲“嗚嗚”的聲音,好像小動物在叫,白君灼忙問道:“是什麽聲音?”
眾人進了下來仔細聽了一會兒,伏雲月突然叫了一下,十分開心地對她們道:“是我在侯府養的羌狗團團,特意讓侍衛接到這裏來的,晚上帶回王府去。”說著又轉頭命令身後的丫鬟道:“如意,去把團團抱進來。”
如意連忙出去,不一會兒便將一隻小獅子般大小的大狗抱了進來,這狗毛色金黃,威風凜凜,如意抱著它都有些吃力。
伏雲月接過那隻大狗將它放在腳邊,親昵地揉著它的腦袋道:“乖團團,這裏都是姐姐哦。”
白君灼見她對這隻狗這麽好,突然之間對她的印象也改觀了不少。喜愛小動物的女孩子都應該富有愛心吧,也許之前真的是她誤會她了。
大狗抬起頭來掃了眾人一眼,猛地動了動,不小心碰到了桌子。
隻這一瞬,畫舫不輕不重地震了一下,白君灼急中生智,連忙鬆開手將手中茶杯打翻,把自己的裙子弄濕了。
“你怎麽回事啊團團!”伏雲月突然卸下一臉笑意,衝著大狗怒喝,風玉蝶連忙拿起帕子替白君灼擦裙子。
白君灼被伏雲月這一聲吼嚇了一跳,忙解釋道:“沒關係的,都是我自己不好,沒拿穩。”
風玉蝶扶著她起身,“好在畫舫中還備著幾件衣服,妹妹快跟我去裏麵換一下吧。”
聽她這麽說,白君灼心中鬆了口氣。換完衣服回來茶都涼了,她也不用再喝,便點了點頭與風玉蝶去裏麵換衣服。
畫舫裏間也是雕梁畫棟,極盡奢華,風玉蝶打開櫃子,裏麵居然放了滿滿一櫃子的華美衣裙。
她爹不就是個太傅嗎,怎麽這樣有錢?
“這衣服都不合我的身,我都沒有穿過,看妹妹的形體想必是可以穿的。”風玉蝶遞了一件淡青色的長袍過來。
“謝謝,”白君灼伸手接了,好奇問道:“玉蝶姐姐,這艘畫舫是你的嗎?”
“是九王爺送給我的,”風玉蝶含笑道:“上次在許昌的時候,太後屬意九王爺在我、雲月和倩倩之間選一個妃子,我們便一同出去遊玩,沒想到我出意外落了水,大病一場。九王爺為了給我賠罪,便送了這艘畫舫給我。”
居然是她家殷主子買的,難怪土豪氣息這麽濃鬱。
白君灼將衣服穿好,語氣隨意地問道:“我聽說,九王爺的母妃本是風家的人?”
“九王爺的母妃是我爹的表姐,所以算起來,我也勉強算是九王爺的表妹呢。”
“既然風大人與皇室沾親帶故,不知在朝中,風大人是與伏侯爺來往相近呢,還是真心實意為殷家人辦事?”
“妹妹在說什麽?”風玉蝶一臉的茫然無知,“不管是我爹還是伏侯爺,不都是為了皇家做事的嗎?”
白君灼見她如此,估計她平日裏不太關注朝中政事,便含笑道:“我隻是隨便問問,我也算在朝為官,初來乍到好多事請都不明白,若有機會,一定要去風府拜訪一下風大人。”
“好呀,妹妹一定要來哦。”風玉蝶一邊高興地回著她的話,一邊繞著她轉了一圈,無不羨慕地說道:“妹妹稍微打扮起來竟如此驚為天人,難怪九王爺喜歡妹妹。”
白君灼淡淡一笑:“九王爺斷然不是那種在意容貌之人,我有幸入得了他的眼,也是三世修來的福分。”
風玉蝶略略有些失神,輕聲歎息道:“我倒是要修幾世,才能有這樣的福分。”
白君灼聽她這麽說,不禁有些尷尬,難道這個時代的女子都這樣毫不忌憚地在原配麵前惦記人家老公的嗎?
這讓她怎麽出言安慰?或者直接一巴掌抽醒她,讓她少白日做夢了?
風玉蝶這才注意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轉移話題道:“咱們趕緊出去,她們該等急了。”
白君灼點頭,提步與她一同走出去,剛打開門邊見一個黑影突然掠過,直直向白君灼撲過來,風玉蝶連忙推開白君灼,大叫道:“小心!”
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就被推到一邊,重重地撞到船艙之上,撞得胳膊麻麻的,眼淚都要疼出來了。
她還沒來得及呼痛,便聞見一股腥甜的血腥味,驚訝地轉過臉去,便看見風玉蝶跌坐在船板上,素色的衣袖被染得血紅,團團凶神惡煞地站在她身上,看樣子好像要咬斷她的喉嚨!
白君灼大驚失色,連忙抬手用手上的鐲子對準團團,還未按下射出毒針的機關,便見一跳黑鞭“啪”的甩了進來,打在團團的身上。
團團連忙“嗚嗚”叫了兩聲,從風玉蝶的身上下來,耷拉著腦袋縮到拐角去。
“畜生!你今天發什麽瘋居然敢咬傷玉蝶,我打死你!”伏雲月惱羞成怒,拚命地抽打團團。
葉倩倩上前扶起風玉蝶,白君灼也連忙過去檢查她的傷口。右臂被團團扯傷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白君灼連忙拿出消毒止血的藥粉灑了上去,對她道:“有些藥我沒有隨身帶著,我們必須要快些上岸找個醫館,否則說不定會染上瘋狗病的!”
風玉蝶不知是被嚇得還是疼的,臉色煞白,久久說不出話來一個字。葉倩倩連忙衝著外麵喊道:“靠岸!”
水手趕緊的領命把船靠岸,好在畫舫還沒有開多遠,一會兒便到了岸上。
白君灼和葉倩倩扶著風玉蝶下船,伏雲月將團團打的傷痕累累,這才一臉擔憂地走過來,問道:“玉蝶姐姐,你沒事吧?”
風玉蝶依然心有餘悸,顫巍巍地說不出話來,伏雲月立馬哭了起來,扶著她受傷的胳膊道:“都怪我,都怪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啊?”
風玉蝶被扯的疼了,不由輕輕蹙起眉頭,白君灼連忙撥開她的手道:“你別動她。”
白君灼也是急了,可能說話的語氣有些重,伏雲月頓時就愣在了那裏。
畢竟救人要緊,白君灼意識到她對伏雲月的語氣不適也沒有過多解釋,問葉倩倩道:“離這裏最近的醫館在哪裏?快帶我去。”
葉倩倩“哦”了一聲,連忙帶著她去了一家醫館,醫館門口掛著“季慈堂”的大匾。
“快給我十錢蛇床子七錢血餘炭七錢仙鶴草八錢白及研磨成粉,快!”白君灼進去就衝著裏麵的人大叫,櫃台後麵的小廝愣了一下,看見風玉蝶胳膊上還在流著血,連忙轉身按照白君灼的話配藥。
風玉蝶到這時才從剛才的驚恐中回過神來,胳膊上的刺痛也越來越猛烈,疼的冷汗直流,忍不住紅了眼眶。
“玉蝶你別哭啊,”葉倩倩慌忙安慰道,“剛才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本來那隻狗好好的呆在雲月的懷中,聽見你們開門的動靜突然一下像是發瘋了一般衝了過去,雲月已經狠狠地教訓它了,玉蝶……”
白君灼心中突然一緊,今日的茶,還有突然瘋掉的狗,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怎麽都好像衝著她腹中這個不存在的孩子而來?
若真是如此,伏雲月這個人真的不能再留了,免得以後她真有孩子,還得提心吊膽地防著她。
她正想著,身後突然有人問那小廝道:“你在做什麽?”
小廝回道:“掌櫃的,我正按著這位姑娘要求的方子配藥呢。”
那掌櫃的繞過白君灼徑直過去聞了聞,便對這藥方暗暗稱奇,轉頭道:“這方子好生奇怪,遠遠不止止血的功效,姑娘這……”
他話還沒說完,看見白君灼的臉,白君灼也認出了他,驚訝道:“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