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祁府之變(3)
祁連海雖然是個大老粗,但是混跡官場多年,一些法則還是懂的,此時的他雖然滿頭冷汗,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但還是希望以自己作為上官裕親舅舅的身份對方能饒過一命。遂道:“陛下,臣是個武將,但也知道這其中需要人證物證……”
“人證是巧兒,物證不是已經在地上了嗎?”一旁,排頭的人悠然的插了一句道。
此人正是左相宇文邕。
這老狐狸!牆倒眾人推的事他做的還少嗎?!
祁連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即又衝皇上道:“皇上,您所聽到的隻不過為那巧兒一家之言,可有旁證嗎?請容臣時間,臣一定……”他想說他一定查清真相再做稟報,卻聽那禦座屏風後傳出一犀利女音:“陛下!此獠太惡!何不驅逐此獠!”說著,蕭貴妃赫然出現,一手遠指著祁連海,柳眉橫冷。
眾朝臣皆暗暗吃驚。
難怪今天的皇上上官裕如此不給祁大人麵子,原來背後還有個蕭貴妃!
“皇上,貴妃一介婦人怎可鳳臨朝堂,就是太後也未敢開我大齊之例……”
“住嘴!禦林軍何在?將此老賊拖下去!”聽此,上官裕猛然起身。
這就是舒沅在悄悄離開朝堂的屏風前,透過朝堂的屏風親眼所見的事實。
後來,有人傳說,此次是上官裕受蕭貴妃蠱惑所做的錯事,居然在朝堂上公然驅逐自己的親舅舅,他真的是犯渾了!
可是,她認為不然。
那祁氏一族在朝中勢力漸大,威脅天子皇權,摘除,是早晚的事情。
不過,此刻的她不能耽擱,蕭貴妃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予她去做。
就在這天中午,西郊的世子府門前便出現了一個青衣,頭戴鬥笠打扮的“少年”,他將一封信函交予門前的管家讓他轉呈給世子並自稱是祁連海派去的。
府中,祁世勳接到這封信時當即立起,麵色轉寒。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霍思思從側室走出來道。
“老頭子將我出賣了!”祁世勳狠狠的將信函甩在地上。
思思猶疑下撿起信函。
但見上麵大意寫著,今天早朝之上祁連海向皇上稟報說世子府可能意圖謀反,願意帶人來搜。
看到這裏,霍思思的麵色也變了:“這……會不會有人造假。我們需不需要再核實一下……”
“還核實什麽?!”祁世勳一甩袖,冷冷的道,“我非老頭子親子之事隻有我,你,老頭子跟娘知道。嗬,當年老頭子在外麵睡紅問柳,娘為保在祁府老太爺麵前的地位,不得以和人懷了我。老頭子聞言說是愧對我娘,說必以我為親子,世襲爵位以賜之。嗬,誰料,狡兔死,走狗烹。即如此,那我們走著瞧!”
大齊正新三年十月。
大齊皇帝上官裕自公然在朝堂上驅逐自己的親舅舅祁連海後,就遭到了祁連海的反撲報複。
做為當朝大將軍的祁連海也不甘坐以待斃。
數日間,竟聚集了數萬兵士將個大齊京邑團團圍住。
此時大齊之軍力還主要在夏和琅岐邊界上,皇城的軍力較之真是微乎其微。
瞬間,各種傳聞紛至杳來。
說是中宗上官裕逼人造反,祁連海如今要自立為帝,弑殺皇帝。
皇城告急!
啟福殿。
“舒沅姑姑,舒沅姑姑。”太子上官殷胥氣喘籲籲的跑來,好容易在膳食房中找到了正在為他做膳食的舒沅。
一見她,便道:“姑姑,他們都說外祖父謀反,是不是啊。胥兒不信,外祖父為什麽要謀反,現在我們一家的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啊。”
一家?
聽到這裏,舒沅手中鏟菜的動作也緩了下來。
孩子的心中還認為這是一家,可是在大人眼裏已經不然了。
今天這一出,不過是事先早已安排好的。
彼無謀反之實,好,為你做實!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至於為什麽祁世勳能收到那封信?
嗬,不過是那日其酒醉,舒沅送他回府時,他自己的酒後吐真言。
他說,自己非祁連海的親子,自小,他就不受祁連海的待見,隻是外人麵前還故做親子關係,父慈子孝的。
事實上,他自婚後,搬出祁府索居就說明了此事。
父子不同府,眼不見為淨!
反而是霍同光,霍大人,自從他娶了思思之後,其待他視若己出,可是,此次他遇難,自己居然不能相救,實是無用!
他這個世子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意料之外的收獲居然頗豐。
那日,舒沅不接對方的銀兩,一則也是出於後事的安心。
隻是,此時的她該如何對這八歲的孩子說這一回事呢?
那日,除夕之夜,皇弟上官殷睿之死過程已經給了他足夠的震撼,如今,這樣的事實卻悄悄降臨在他的身上。讓他怎麽能接受呢?
“胥兒,”她半蹲下,撫著他的頭道,“你也長大了。更是儲君。該明白君是君,臣是臣。朝堂之上無父子的道理了。是,祁大人是殿下的外祖父,可是,外祖父如果真的觸犯了國法呢……”
“嗨!舒沅姑姑。你不說,胥兒也知道,法律麵前人人平等,這是你經常跟胥兒說的。”上官殷胥白了白眼,有點不太耐煩了,打斷了舒沅的話,“可是,你說說,外祖父為什麽謀反,你說說看。皇祖母對他還不錯,母後,胥兒對他也孝順,榮華富貴,權力地位,他什麽都有了,他為什麽謀反。再說,胥兒現在還隻是個太子,還未能登基,難道他就不想保護胥兒和母後了嗎?就算他要謀反,那也是在如果胥兒有一天登基以後,不會是現在!這樣看,舒沅姑姑,難道你也看不出其中的問題嗎?”
分析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舒沅真的是無可辯駁。
是不是皇家的孩子都是這樣,從小就能將政治格局分析的如此透徹。
舒沅不知,她隻知道,如果真要讓他繼續分析下去,那麽真的要將那血琳琳的現實擺在他麵前了。
想罷,她牙一咬,道:“殿下,這是你父皇的事情。你不是你父皇,怎麽知道你父皇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在什麽樣的前提下呢?也許,他跟你一樣的難受,你外祖父也是你父皇的舅舅。你還小,舒沅姑姑也是這宮中的婢子,我們都不知道你父皇做出這個決定是在什麽樣的角度考量。也許,他比你更難受,可是,你若這麽想了,被他知道,他會更難受。”
聽到此,上官殷胥總算是較之剛剛更平靜了下來。
舒沅趁熱打鐵:“太子,邢嬤嬤今天下午就要走了,太子要不要也跟姑姑一起去送送他。一起去的還有夏桃,冬梅他們。邢嬤嬤照顧太子這麽久了,是太子的乳娘,現在她走了,姑姑相信她可希望看到太子能送送她呢。”
上官殷胥笑了:“舒沅姑姑,邢嬤嬤要走了,胥兒當然要送的啦。嬤嬤答應過胥兒,即使她走了,有機會還會回來看望胥兒的呢。”
看到上官殷胥的笑臉,舒沅總算舒了一口氣。總算把這孩子給唬過去了。
可是,她心下又沉重起來,他現在還真是個孩子了嗎?
這天下午,啟福殿門口,舒沅,夏桃,冬梅,包括太子上官殷胥在內當年一同被發往宮外居住的原啟福殿的老人都在了。大家約好一起來送的邢嬤嬤。
邢嬤嬤,原名邢貞,樊水人氏,之前有聽人言說家裏曾育有一女。隻是,因為丈夫好賭,輸光了全部家當,遂自個來請當宮內乳娘。於是,與家人一別也有數年了。
自進宮來,她便一直擔任太子上官殷胥的乳娘。此間並未有人聽她說家中瑣事。隻是舒沅偶爾會在側殿看她獨自呆著的時候黯然神傷,但是一旦發覺有人進來,又恢複了肅靜麵孔。
舒沅是最後一個與嬤嬤道別的,順帶送嬤嬤一程。
“嬤嬤,此去,舒沅不知什麽時候再會見到你。”舒沅邊走邊道,“您在老家,此去路途遙遠,一路要珍重。還有,這個是代給娃兒的禮物,還請您收下。”
舒沅遞給邢嬤嬤一個半個巴掌大的長命金鎖。
金鎖質地精良,正麵還刻著一個枝葉紋理的“福”字,一看便是上品。
邢嬤嬤麵上露出一絲笑容,道:“確是漂亮。那老身我就帶荃兒收下了。那就送到這吧,再遠,回去你的腳也該疼了。”
這是這麽多年來,邢嬤嬤說的唯一一句令舒沅感觸深刻的話。
這時候的她已經一卸往日的麵孔,多了些許和悅。
送君千裏,終需一別。這個道理舒沅也懂。她依依不舍的停住了腳步:“嬤嬤,那我就送到這裏了。您走好。”
“宮中多是白頭宮人,找到自己的良人,能出宮還是出宮吧。”臨轉身,邢嬤嬤添了一句。
邢嬤嬤是在東門前,乘坐家人派來的轎子走的。
此時已是中秋時節,灰黃的天空上一排大雁黑壓壓的飛過,給這一望無際的皇城憑添了幾分秋意。
舒沅攏了攏自己的衣襟,準備轉身回宮,她陪著嬤嬤從下午走到傍晚,即使是這個時候回去也該是晚間了。
遠遠的便見一人向自己大步走來。
見她轉身,那人更是奔跑而至。
是君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