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華妃傳

第六章 情牽少年時

“倩兒,不可。”皇上道,“倩兒既知是霍大夫支持下朕才登基,若是這時候用你父代替他之值,朕無法向群臣百姓交代啊。何況,你也知道,蕭淑妃是朕的母妃,當年她一心於後位,朕登基後本欲追封她為後,也遭到以那祁氏為首的一幹臣子的阻攔。可見朕非無心啊,實在是現下心有餘而力不足。”

“那皇上現下要如何?”

那邊,錢皇後的聲音已經低了下去。

“倩兒,這六宮中,朕已專寵於你,即使是新進選秀之女子朕也未曾臨幸。朕向你承諾若一但你旦下皇子,朕必冊封為太子,何如?”

好半天,床榻上才傳來:“……若如此,臣妾就代未來的皇子謝過陛下了。”

床榻上的聲音越來越低,似在絮語些什麽,可是舒沅已經漸漸聽不清了,不久又傳出濃重而急促的呼吸聲。

“舒沅姐,我們該出去了。”靜懿碰了碰還在出神中的舒沅的胳膊。

舒沅這才驚起,和靜懿一起躬身走了出去,帶上殿門,臀部還微微做疼,她們也得盡快歇息去了。

不管怎麽說,這一夜,總算還算平靜的結束了。

長亭落日,夕陽熔融的餘暉噴灑在依荷苑的一角,將這空寂的院落掩罩在一片虛幻的朦朧中。

“你在等我?”

身後,傳來煜王的聲音。

舒沅回頭,來人依舊是一身紫色長袍,所不同的是,身上已去了鬥篷,如冠玉般的麵上,一雙幽黑的眸子在夕陽下燦若星河。

“是的,我在等你。”舒沅道,“是因為宮內很多事情,很多人我越來越看不明白了,包括你。”

對方“嗤”的笑了聲,背過手去,道:“宮內的事有誰又能完全看的明白,還是看不懂的為好。”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的眉眼像我曾經認識的人……我……認識你嗎?為什麽我會知道來這裏的路,每次總會不知不覺的走到這裏?這究竟是哪裏?依荷苑,好美的名字。”舒沅終於說出了憋在心裏很久的話,問了一連串的為什麽。

男子的眼眸也模糊了:“……是嗎?像曾經認識的人……”

十一年前的往事在男子的腦海中漸漸鋪開。

那一日也如今日般夕陽西下,他第一次見到她,那個注定是他命中的女孩……

他被一名喚作蕭道成的臣子帶入蕭府的花廳內。

母妃在生他的時候便已去世,周遭人,文物百官甚至包括他的父皇都視他為不祥。隻有蕭丞相對他算善,曾經在他的父皇麵前力保他,以使他不至於外送宮外撫養,尤其是眼前他的世子蕭道成,對他更是百般憐愛,他喊他蕭叔叔。

今日,他匆匆將自己帶入府上,雖然不知道個中原因,但是,他信他。

到了花廳,蕭叔叔喚來婢女:“花容,去把小姐帶來。”

很快,那婢女就帶來一個女孩。女孩看上去隻有四五歲大,粉雕玉琢般,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烏溜溜的看著他,煞是可愛。

蕭叔叔拉過女孩,又拉過他的手,對女孩道:“馨兒,這是三皇子上官浩瀾,他的母妃去了,以後你要多幫助他。”說完,又轉頭對他說,“殿下,這是小女若馨。”

“浩瀾哥哥。”女孩甜甜的笑著,露出可愛的小酒窩,聲音柔柔的,膩膩的,讓人聽著忍俊不禁。

蕭道成微微蹙眉,斥道:“放肆,爹給你多次說過,要叫殿下。”

他笑道:“蕭叔叔,沒關係,她還小,就隨她吧。”

“成兒!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突然,從側廳大步走出一名長者,“竟然私自帶三殿下到家裏來!”

蕭叔叔起身,爭道:“父親,現在朝中形勢你是再清楚不過,隻有我們蕭家能給這個孩子臂膀,難道你要他一個失去母妃的孩子在那個殘酷的後宮中孤立無援,平白喪命嗎?!”

長者長歎一聲,道:“成兒,若是爹爹不肯伸以援手,就不會上書,阻止皇上送這孩子出宮。可是,宮廷險惡,我們幫他隻能如此,你和祁蓮的事情若是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蕭家隻有引火燒身啊!”

“父親,這是蓮兒最後一個心願了。孩兒隻想盡力替她完成……”蕭叔叔單膝跪下,祈道。

此長者便是當時的宰府蕭仕淵,權傾一時的老人。

……

依荷苑。

數十支五顏六色的煙花齊衝天際。

“真好看,真好看。”女孩仰著麵,開心的蹦跳著,一手指著其中一朵煙花,“浩瀾哥哥,你看那隻白白的好漂亮,就像馨兒娘親裙子上的蘭花一樣。”

“是啊。”他也附和著笑著,卻是不安的看向遠方,他知道,今夜不會平常。

果然,很快,天那邊便響起陣陣的兵馬聲。女孩的臉色一變,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把抓起他的手說:“浩瀾哥哥,我們快走。他們要來抓你了。”

昨夜一陣雨,一地泥濘。

女孩拉著他的手深一腳淺一腳,一路小跑,靈巧的繞開官兵,直往宮城外衝去。

“啊——”女孩一聲驚喊。

護城河外,離蕭家二十公裏的距離,女孩腳下一滑便徑直滑入河中。

“浩瀾哥哥——”

這是他耳邊女孩最後對他的呼喊。

……

“……你說什麽?”舒沅聽得對麵這男子嘴中喃喃著說了句什麽,卻是聽不清,便問了一句。

男子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努力擺脫什麽,朗聲道:“沒什麽,我說過,這宮裏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好。你隻消記得,斂鋒芒,不信,不善!”

……

未央宮門口。

靜懿遠遠的便看到剛回來仍舊若有所思的舒沅的手,急道:“姐姐,你怎麽才回來,娘娘找你呢!”

“娘娘找我?”舒沅問,畢竟不是貼身侍女,皇後身邊香兒會照料,為何急尋她呢。

靜懿幾步走下台階,拉著舒沅的手:“是啊,娘娘說舒沅怎麽沒來,我想要她幫我梳妝。”

“梳妝?”舒沅重複著。

“是啊,我也奇怪,姐姐你從沒在娘娘麵前梳過,又是這個時辰點了,怎麽她會突然點你的名去梳妝?”靜懿邊思考邊道,“然後香兒就叫我去找你,找到現在才看到你回來。”

“……沉碧。”

這麽一說舒沅心裏就由底了。

之前,皇後特意設計讓香兒跟她們兩鬧了矛盾,現在,香兒應是盯上她了。

“好的,我知道了。”她按了按靜懿的手便往內走了進去。

靜懿似乎也覺察出什麽,接道:“姐姐,小心啊。”

“嗯,會的。”

未央宮內,屏風後,錢皇後懶洋洋的側身半倚在一張雕花香檀貴妃椅上,身後,香兒在替她錘著背。而邊上的三盆火炭盆不時的散發的熱氣使得殿內溫度一下子比外麵升高了不少。

“奴婢舒沅拜見皇後娘娘。”

聽到舒沅的聲音,半眯著眼小噙的錢皇後才緩緩睜開雙目:“你回來了。”

“大膽奴才,到處找你都不見人影,一個人鬼鬼祟祟跑去依荷苑做什麽?!”香兒怒目道。

“好了,香兒,聽她說。”錢皇後不緊不慢的問道。

定了片刻,舒沅道:“娘娘,奴婢確是去了依荷苑,隻是,個中緣由娘娘可否請讓奴婢單獨稟報?”

“舒沅,你要耍什麽花招?”香兒警惕道。

“香兒,你先出去。”錢皇後已然從貴妃椅上站了起來,拂袖道,“這是本宮的寢宮,會有人敢耍花招嗎?”

待看著香兒不甘不願的走了出去後,錢皇後轉身,重又坐回貴妃椅上,道:“有什麽話就說吧,如果你有一句謊話,後宮這宮規可是不饒人的。”

舒沅雙膝跪下道:“娘娘,今天奴婢確實是去了依荷苑,但是奴婢卻是給娘娘跟未來皇子祈福去的。”

“哦?祈福?”錢皇後抬了抬眼眸,但是並未看過來。

舒沅從袖中拿出一串花鏈,呈出,道:“這是長生花串成的花鏈,奴婢剛進宮時曾聽聞依荷苑中種了一株長生樹,樹上這個季節便會開長生花,人若戴了,可以得以與心愛之人長長久久。”

那是一串由數十多淡粉色小珠花纏成的花鏈,乍一看,如天然形成般。皇上剛剛許了錢皇後兒子為太子一事,舒沅現在又贈予這東西,恰好應景。

錢皇後果然來了興致:“你過來,拿給本宮仔細瞧瞧。”

舒沅直起身子,站了起來,將那花鏈呈給了錢皇後手中。

撫摸著那一多多小珠花,皇後欣喜歎道:“果然是長生花,想當年先皇上官玄為了討那宣華夫人歡心,特意讓人從西域送來,想盡了千萬種辦法終於種植成功了這株長生樹,沒想到無人栽培的它現在仍能開花散葉。”

那是依荷苑的長生樹,怎會沒人去栽培它呢?舒沅暗想著,嘴上卻是小心的問:“娘娘萬福,長生樹也為娘娘長成,自然有幸得此。何不試帶一下呢?”

“好,那本宮就試試。”

錢皇後小心的從右手腕上取下一串檀香鏈,遞給舒沅,然後再將那串花鏈戴到手腕上。

“娘娘,這串檀香鏈您一直在戴著嗎?”舒沅忽道。

“怎麽了?”正在欣賞手腕上花鏈的錢皇後抬眼道。

“娘娘您看。”舒沅雙手一把掰開檀香鏈上其中一個珠子。

錢皇後怒道:“大膽!如何不經本宮同意擅自破壞本宮物品!你可知這是聖上贈與本宮之物!”